整體而言,日據時期臺灣省尼眾出家落發并不普遍,就像她們受大戒一樣難得。臺灣省由于位處邊陲地區,并無官方或大宗派叢林的戒壇,因此臺灣省僧尼欲受具足戒者,必須渡過臺灣省海峽去福建等地受戒。除了考慮女性遠游的安全問題之外,龐大的旅費和昂貴的戒場費用(通常還包含謝師、參訪、游學等花費),也使得臺灣省寺院偏向選派僧眾——特別是住持繼承人選去大陸受戒。環境比較優越的尼眾,還可以以寄戒的方式,郵寄較少的受戒費用到戒壇,買到戒牒。在人未出席的情況下,這些尼眾也不需落發。她們或是將頭發扎成兩條發辮,顯示她們的處女身份;或是齊耳剪去,表示自己的先進;或是如齋姑一樣盤成已婚婦女的發髻,以明志不嫁守貞。日據時期臺灣省尼眾有到日本求學取得尼僧資格的機會,但是這僅局限于少數家境優越、成績優秀的尼眾。因此日據時期能夠剃發的尼眾,仍在少數。在這種情況之下,臺灣省尼眾留發,不僅顯示女性和官方以及宗派授戒制度的疏遠關系,也呈現她們如何用發型(而非剃發)來表達自己的宗教身份。
即使1953年以后,臺灣省幾乎年年開戒壇,但是早期仍有許多尼眾無法負擔戒會的懺摩、超度祖先、供僧謝師等費用?,F在70歲以上的尼眾,還有人回顧到當初拎著小包袱,瞞著父母倉促逃家去吃菜的情形。當時寺院經濟情況不像現在如此富裕,她們常常要等上好幾年,才籌措到一套僧衣,或者終于得到受戒的機會,因此出家并非馬上一定圓頂。還有些年輕未婚女性經常結伴到各庵堂寺院游玩,時日長了,便各自皈依不同的寺院庵堂,漸漸待在寺院庵堂里幫忙。由于來往的都是女性和尼眾,她們的父母比較容許她們如此享受一下年輕的生活。這些年輕女性通常也不立刻落發,有的人甚至在寺院住十年才圓頂,為的也是安撫父母,減少來自家庭的阻力。相對的,因為未曾落發,萬一無法適應寺院生活,還俗容易,寺方也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屏東也發現戰后仍有尼寺收養孤兒,以便日后繼承衣缽的情況。這些尼寺雖然不像日據時期鄭家的凈業院一樣富有,可以栽培養女留學,但是她們也傾向于讓這些養女帶發修行,直到度過青春期才考慮讓她們正式圓頂。由于以前民風比較保守,不像現在許多僧尼進入大專院校教書和求學,住持表示讓這些養女留發以便外出接受一般教育,還是比較方便的做法。
上述這些臺灣省尼眾對待頭發的態度顯示,她們非常清楚頭發所代表的性別意涵,以及落發所代表棄絕世俗身份的嚴重性。但是自從戰后中國佛教會于臺灣省建立傳戒制度、重振中國禁欲的教團生活方式以來,臺灣省尼眾圓頂與否,變成一個很重要的指標,被用來衡量臺灣省佛教的正統性和現代化。一方面,中國佛教會宣稱齋姑踴躍剃度受戒的情況,為“凈化”臺灣省佛教受日本佛教影響的部分。而與傳戒制度相輔相成的僧侶教育,兩者都強調經典實踐戒律的方式,進而引介臺灣省女性一個非常正統化的宗教身份和僧侶訓練,賦予剃度受戒新的歷史意涵。另一方面,透過圓頂,傳戒制度強化僧俗界限,對以往盛行的齋姑和其它過渡形式的女性宗教生活方式產生排擠性。區域性佛教實踐方式的差異,也透過將女性納入正規的教團啟蒙過程而重新整合。齋教的儀式專家和臺灣省的日式僧侶失去其宗教合法性。
這種復雜的過程產生一個高度制度化和標準化的女性僧侶生涯。戰前戰后臺灣省佛教女性修行者所授戒別的差異,一般而言,尼眾本身比一般民眾的感受要強。而一般民眾所體會到的,可能還不是尼眾發型改變的宗教意義,而是剃度所帶來的震撼。(稿源:鳳凰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