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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真東渡
        2007年11月16日09:11文章來源:地藏蓮社作者:佚名訪問次數:2358 字體: 繁體

        一、 見佛動心  始作沙彌
         
          武則天垂拱四年(688),鑒真出生于揚州江陽縣(今江蘇揚州市)的一位商人家中。
           
          唐朝自創立后,吸取隋亡的經驗教訓,采取了一系列有利生產發展的措施,正治開明,經濟發達,文化繁榮。武則天上臺后,雖然發生了改朝換代的政治動蕩,但國家的大政方針并未發生太大的變化,周武皇朝繼續著盛唐的雄風,國家經濟依然在持繼地發展。特別是江淮一帶,更是富甲天下,史載“時人稱揚一、益二”,就是說除了長安、洛陽這東、西兩京之外,最繁榮的便是揚州和益州了。
         
          綠油春水木蘭舟,
                                     
          步步亭臺邀逗留。
                                      
          十里畫圖新良苑,
                                     
          二分明月舊揚州。
         
          揚州不但如此美麗,而且經濟也十分繁榮。唐詩中有云:“ 商胡離別下揚州”,可見當時揚州的對外貿易非常發達。那時,揚州與全國的商業交往十分密切,與阿拉伯、印度、日本當地的商業往來也十分頻繁,許多胡商經常居住揚州經營生計,逐漸成了巨商大賈。經濟的發展伴隨著文化的昌盛。揚州的學子輩出,文人云集,又為這座富庶的古城增添了很深的文化氛圍。此中影響最大的就是佛教。
           
          鑒真生活在這梓的環境里,自然會受到多方面的熏陶。
           
          其父俗姓淳于,精明強干,經商有道,一家人生活得十分美滿。鑒真在這富庶的家庭中一天天地長大了。幼兒時代,他印象最深的不是父母的慈愛、美麗的古城,而是父母每日必作的誦經拜佛。那悠揚清亮的誦經聲和肅穆虔誠的拜佛動作,對幼年的鑒真來說,既那么熟悉,又那么神秘。盡管鑒真的父母虔誠信佛,但他們并沒有打算讓兒子走出家修行的路子。所以,大約從七八歲開始,鑒真便被送到附近的私塾學習。從識文認字到諸子百家,鑒真的學業也隨著他的年令而慢慢地增長著。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公元701年春的一天,鑒真隨父親一起前去附近的大云寺朝拜。
           
          大云寺是在公元691年,即鑒真3歲時興建的。那時,武則天改周為唐,并借《大云經》理論,聲稱是彌勒下生,要作大唐之主,于是一方面下詔頒《大云經》于天下,另一方面下詔在兩京和諸州各設大云寺一所,如此一來,佛教大興,成為當時占絕對統治地位的學說。揚州的大云寺便是在這種形勢下建立起來的。
           
          快到大云寺時,便可見到許多香客紛紛向寺中涌去。鑒真覺得好奇,便問父親道:“爹爹,怎么有這么多人都去大云寺?”父親對他說:“你原來從未來過大云寺,當然沒見過香客云集的景象。要知道今天是佛像開光的特別日子,寺里有盛大的法會,智滿法師還要登壇授戒,法事之盛將非以往所比。”
           
          聽到父親提起智滿法師,鑒真覺著耳熟,便又問道:“智滿法師可是那位為您授戒的師父?”
           
          “正是,正是!為父早已皈依于智滿法師,后來又從他受菩薩戒,我在家念的經、拜的佛都是從他那里請回的。”
           
          正說著,父子倆已隨著人群走進寺院。這是一座新建的寺院,雖然沒有參天的古木,但花草處處,殿堂座座,倒也十分清凈莊嚴。特別是新修的幾座殿堂,雕梁畫棟,金壁輝煌。殿堂內香煙繚繞,梵樂陣陣,一片肅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信眾此刻正在忙著供佛、拜佛。
           
          鑒真同父親將各個殿中的佛菩薩挨個拜了一遍,然后隨眾人來到新修的大佛殿前。這里是法會的中心會場,將要開光的佛像就在這座佛殿里。鑒真被周圍那些虔誠的信眾所感染,也為那些慈祥莊嚴的佛菩薩所震懾,內心產生了一種肅穆而清凈的感覺,此刻,當面對這座高大雄偉的寶殿時,他已不由自主地合掌禮拜起來。
           
          “兒啊,先不要著急,待會兒佛像開了光,我們再進大殿禮佛不遲。”父親見鑒真一副認真的樣子,心里十分高興。
           
          “父親,聽說這新修的大殿中共有三尊佛,那誰是師父,誰是徒弟呢?”
          
          “上次我聽智滿師父說,這新塑的三尊佛像是一組三世佛,一世一佛,共三尊佛。他們分別是三個世界的教主,所以并無師徒之分,都已證得至高無上的覺位,圓滿自在,平等無別。”
           
          鑒真一聽,頗感疑惑地說:“怎么還會有三個世界?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還不是唯一的世界嗎?”
           
          父親說:“這些問題太復雜了,我們還是先到西院觀音殿禮拜觀音菩薩吧。觀音菩薩本來早已成佛,后來為救度眾生而倒駕慈航,甘愿降為菩薩身份。而且這位法力無邊的菩薩既在西方世界隨阿彌陀佛接引眾生往生極樂世界,又常在我們這個娑婆世界尋聲救苦,他既打破了師徒高下的區別又打破了世界苦樂的界線,所以歷來深受人們的敬仰。”
           
          說著父子倆已到了觀音殿。拜完觀音,鑒真又問父親道:“為什么既要念佛的名字,又要念觀音的名字?”
           
          鑒真的父親被兒子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無法回答。這時離法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們便去找智滿法師。可智滿法師忙得不可開交,哪有時間講這些。幸好智滿的一位弟子此時已忙完了自己份內的工作,便熱情地接待了鑒真父子。
           
          “貴公子能思考這么多的問題正說明他早具慧根,可喜可賀啊。”這位和尚對鑒真父親說。
           
          “犬子不才,師父過獎了。”鑒真父親忙合十言道。
           
          那和尚繼續說道:“觀音既具有父親般的威嚴和慈祥,又具有母親般的溫柔和慈愛。眾生如果遇到苦難,只要像呼喚父母那樣呼喚觀音,觀音就可前來解救他的苦難。所以,人們念觀音就是對觀音的虔誠呼喚,就是為了在現世中離苦得樂。而念佛卻與此稍有不同,因為阿彌陀佛是西方極樂世界的教主,他具有一種奇妙的神力,只要人們呼喚他,他就可把這種神力傳寄到每個人身上,使得他臨終后能夠往生于西方極樂世界。人們既關心今世,又關心來世,所以便既念觀音,又念彌陀。”
           
          鑒真聽得十分認真,此時,他已如醉如癡,只顧不住地合十點頭,那樣子逗得周圍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鑒真并不在乎這些,他是真正地神往那個極樂世界了。
           
          就在這時,一陣低回雄渾的鼓聲傳來,法會正式開始了。智滿法師率領全寺僧眾在佛殿前舉行了隆重的法事儀式,為新塑的三尊佛像開光。鑒真父子夾雜在眾人之中,側立在東西兩旁,雙手合掌,念佛之聲不絕。法事如律如法地進行著。終于輪到居士弟子們拜佛了。鑒真懷著激動的心情,緩緩步入大殿之中。
           
          跨入殿門,一股濃濃的檀香伴著清悠的銅磬聲撲面而來。一片金光閃爍在前,抬頭觀望,但見巨大的佛龕內,三尊包金佛像威然端坐,道道金光之中,佛正在含笑俯視著眾生。鑒真情不自禁地拜倒在佛前蒲團上,以己之頭,禮佛之足,以此頂禮表達內心深處對佛的虔誠敬拜。
           
          大殿中的三尊佛像每尊高約7米,娑婆世界的釋迦牟尼佛位居中央,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位居西側,東方琉璃世界的藥師佛位居東側。鑒真先在釋迦牟尼佛前頂禮膜拜,那種虔誠的樣子不亞于其父和其它香客。
           
          開光法會結束后,緊接著又舉行傳戒法會。戒壇上,三師七證威然端坐,受戒弟子虔心受戒,氣氛比則才的開光法會更加肅穆。鑒真再一次被這莊嚴的氛圍所感染。
           
          “我也要去受戒!”鑒真突然向父親說,“父親,請您允許我受戒吧!”
           
          父親感到十分突然。是啊,過去他盡管常來大云寺,可帶兒子來,這卻是頭一次。至于誦經拜佛,雖然是他每日必修的功課,鑒真早已司空見慣,可感受今日這拜佛氣氛,目睹信眾云集、爭相受戒的場面,這對十四歲的鑒真來說,更是一生中的第一次。鑒真受這種氣氛的影響是可以理解的,但要求立即受戒的確出乎父親的預料之外。
           
          “兒啊,受了戒就要離家修行,青燈黃卷,遠離父母,你能受得了嗎?”父親問道。
           
          “佛菩薩對眾生那么慈愛,無異于父母的關懷,與佛菩薩在一起,就如同和父母在一起一樣,只能是安穩舒心,怎會有受得了受不了的說法呢?”
           
          鑒真這一反問,使父親不禁慚愧起來。回想自己這些年來皈依佛門,修持不輟,可見地竟不如十四歲的兒子。他興奮地打量了一下鑒真,對他說:“可你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他們現在受的是具足戒,你還不到年齡啊。”
           
          “那么,難倒只有受了具足戒才能出家學佛嗎?我怎么也看見有一些像我這么大的小和尚也住在寺廟里邊?”鑒真不解地問。
           
          “小孩子學佛當然也可以,那也要受沙彌戒,帶發修行者只是極少數。”父親很耐心地對鑒真解答著。
           
          由于法會要連續舉行三天,所以,鑒真父子倆與許多香客一樣,當晚便住宿在大云寺里。盡管條件十分艱苦,可寺中特有的氛圍卻使鑒真依戀不已。夜幕之中,那悠揚的鐘聲和那綿綿不斷地誦經聲將鑒真帶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第三天,法會正式結束。香客們紛紛離寺回家,寺院頓時清凈了許多。鑒真由父親領著,前來向智滿禪師辭別。智滿法師是一個著名的禪師,修持精嚴,學識淵博,很受信眾尊崇。鑒真已早聞其名,只是一直未曾相見。走過一道小門,來到另一別致的院落,再向前走踏上一處臺階便到了智滿法師的禪房。一聲“阿彌陀佛”,房內無人應聲,正在遲疑之際,忽聽身后傳來一聲“阿彌陀佛”,鑒真回過頭一看,只見一位老和尚正合十走來。老和尚約七十歲左右,身材魁梧,步伐穩健,紅光滿面,威儀具足,一看就知道他是位有道高僧。
           
          “弟子前來叩見師父!”鑒真的父親拉著鑒真一同向智滿法師叩拜。
           
          “起來,起來,屋里坐吧!”智滿法師將鑒真父子讓進屋內。
           
          “這是弟子的兒子,今天一同前來禮佛,他非常喜歡這里,看來也是與佛有緣啊!”
           
          “是嗎?”智滿法師把目光轉向鑒真,問道:“喜歡這里的什么?”
           
          “喜歡這里的一切。”鑒真不慌不忙地答道。
           
          “為什么呢?”智滿法師又問。
           
          “因為佛在這里,而佛又是慈悲無邊的。特別是新修的大殿之中,那三尊金光閃閃的佛像把佛的威嚴與慈悲傳遞給蕓蕓眾生,使弟子感到無比的溫暖。還有您這樣道行高潔的法師把佛法的奧秘傳授給眾生,使眾生從中得到巨大的益處,所以,這里便成為人們向往的圣地。”
           
          智滿法師一聽,心里不禁一驚:“這孩子小小年紀,竟會有如此認識,真是天生慧根,非一般人可比啊。”智滿對鑒真說:“不論在什么地方,只要心誠并持之以恒,總會修成正果的。學佛的關鍵在于自己,而不在外界的諸多因素。”
           
          “可法由經詮,理在人弘,道場莊嚴,三寶匯聚,他處豈能相比。”鑒真繼續堅持自己的看法。
           
          “好了,好了,還是請法師早點休息,我們也該回去了。”鑒真父親插話道。臨別時,智滿法師對鑒真父親說:“這孩子慧根深厚,望施主多加照管,長大定會有出息的。”
           
          “謝謝老法師夸獎,弟子一定不辜負您的希望。”說著,他以拉起鑒真,向智滿法師拜別。鑒真禮拜完畢,隨著父親依依不舍地離開智滿法師離開了大云寺。
           
          自此以后,鑒真迷戀上佛法。平日里在家隨父學佛,慢慢地對佛法有了更深的認識,而隨著對佛法理解的不斷加深,他的信仰也就越來越虔誠,對大云寺也便越來越向往。
           
          兩年后的一天,鑒真正式向父親提出要去大云寺學佛。由于父親也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所以,便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于是,鑒真便拜智滿法師為師,剃度出家,成為一位小沙彌,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小和尚。鑒真修持勤奮,好學善思,學業進步極快。
           
          神龍六年(公元705年),鑒真聽說光州龍興寺道岸律師精通戒律,便辭別智滿法師,前往就學。
           
          道岸(645717),俗姓唐,世居穎川,是當地的望族。后遷于光州。出家后堅修律儀,深入禪慧,曾相繼住持白馬寺、中興寺、莊嚴寺、薦福寺、罔極寺等著名道場。后又還于光州,大興律學,被譽為天下四百多州的“授戒之主”。鑒真來皈,道岸精心栽培,親自為其受菩薩戒。菩薩戒即大乘菩薩所受持的戒律。大乘佛教認為凡發菩提心、行菩薩道者都可稱之為菩薩。菩薩戒的主要內容是三聚凈戒,即攝律儀戒、攝善法戒、饒益有情戒,亦即聚集了持律儀、修善法、度眾生等三大門的一切佛法。佛教認為,持菩薩戒有五種好處,一是會為十方諸佛時常護念;二是臨命終時正見在心而無畏無懼;三是來世轉生之處與諸菩薩為友;四是功德匯聚;五是今世后世福慧圓滿。菩薩戒所有的佛弟子都可以受,鑒真此時只是個沙彌,尚未受過具足戒,但菩薩戒卻是有資格領受的。
           
          景龍元年(707),道岸應詔入京,鑒真隨師前往洛陽,不久又去長安。景龍二年(708)3月28日在長安實際寺從弘景律師受具足戒,從此成為一名正式的比丘僧。所謂具足戒即戒條圓滿具足,共有二百五十多條,對僧人的日常修持和日常生活作了非常具體的規定。傳授此戒的律師弘景是當時非常著名的一位高僧。此人初從律宗創始人道宣(596--667)的弟子文綱(636__727)受學律學,后來又到荊州玉泉寺研究天臺止觀學說。則天、中宗朝曾三次奉詔出山入宮,作授戒師。當時,為鑒真受具足戒的還有許多有名的律師。鑒真從他們那里學到了許多東西。
         
        二、巡游兩京  究學三藏
         
          受具足戒后,鑒真便以正式僧人的身份云游于長安諸寺,遍訪名師,博學諸宗,特別研習律學,窮究戒法。
           
          長安自古帝王都,唐代的長安更是一座國際性的文化中心。城市布局嚴整,氣象宏偉;街坊結構劃一,布列勻稱;街道縱橫交叉,齊整筆直,道旁“迢迢青槐樹”,“千條弱柳垂青鎖”,店鋪鱗次櫛比,作坊隨處可見,一片昌盛景象。對鑒真最有吸引力的并不在城市的繁華,而是佛學的發達。那時長安一帶高僧云集,學派林立,佛教文化特別興盛。鑒真一頭在扎進這佛學的海洋之中,如饑似渴般地苦讀起來。
           
          鑒真在長安游學的第一站在實際寺,也就是他受具足戒的地方。實際寺位于長安城太平坊西南隅,原為隋太保薛國公孫覽妻鄭氏舍宅而立。隋大業二年(606),隋煬帝置此寺為四道場之一。后來,三論宗創始人吉藏、凈土宗創始人善導、善導的高足懷惲等一代大師曾相繼住寺弘法。鑒真受戒時,弘景法師受敕住寺弘揚律學,律學正是鑒真最感興趣的。
           
          律是梵語“毗奈耶”的意譯,又稱“調伏”、“善治”等,是對比丘、比丘尼所制定的禁戒,以制伏諸惡。相傳釋迦牟尼佛在世時,便制定了各種戒律。第一次佛典結集時,由佛的十大弟子之一優婆離涌出律藏。部派佛教形成后,各部派對戒律的理解不盡一致,所流傳的戒律也便有了差異。東晉以后,說一切有部的《十誦律》、法藏部的《四分律》、大眾部的《摩訶僧祗律》、化地部的《五分律》等四部小乘律先后傳入中國,其中以《四分律》流傳最廣。唐初,道宣大師從智首受學《四分律》義,著《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四分律拾毗尼義鈔》、《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疏》、《四分律含注戒本疏》等律學著作,同時在終南山創立戒壇,依律傳戒,中國律宗由此創立。
           
          弘景律師在實際寺傳播的律學正是道宣大師的學說。弘景是道宣大師的再傳弟子,此時受中宗李顯的優禮,住實際寺開壇傳戒,弘宣律學。
           
          這一年3月底,也就是鑒真受戒后的第三天。弘景律師登壇說法,鑒真同受戒比丘們一起,聆聽大師法語。
           
          “學法修法,首先應知道什么是佛法。道宣大師將佛法分為化教和制教兩類。”
         
          弘景律師已開始正式說法了。可這一開口,就讓鑒真深感新鮮奇特。因為他知道,佛法的分類歷來是按戒、定、慧三學來劃分的。
           
          鑒真正在思考之際,又聽弘景大師說道:“什么叫化教呢?三學中的定慧二學就是化教,而戒學就是制教,它是如來為防止弟子之過患所設的教法。化教又分性空教、相空教、唯識圓教三類,各是如來因機而設的教法。制教則分實法宗、假名宗、圓教宗三類。道宣大師所竭力弘揚的律學即屬唯識圓教宗。在制教之內,又分止持和作持二門。止持即‘諸惡莫作’之意,規定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八十四戒。作持即‘眾善奉行’之意,包括受戒、說戒、安居以及衣食坐臥的種種規定。”
           
          臺下信眾聽得津津有味,鑒真如癡如醉。接著,弘景又講到《四分律》,鑒真知道《四分律》是小乘法藏部的戒律,可現在中土皆行大乘佛法,小乘之律怎能與此適應呢?懷著這種疑問,鑒真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弘景大師略停片刻,開口說道:“道宣大師以《四分律》立宗,這是有很深的道理的。大家知道,在西天所謂‘律分五部’,而在中土卻是‘四律五論’,然弘通獨盛蔚為一宗的卻只有《四分律》。此律譯出六十多年后,先有法聰律師在平城開講,次有慧光律師大力弘揚,此律才逐漸盛行。慧光傳道云,道云傳道洪,道洪傳智首,由此《四分律》傳遍整個佛門,立宗才成氣候。智首大師的弟子道宣大師繼承宗風,廣事著述,以大乘教義解釋《四分律》,創立了律宗。”
           
          聽到這兒,鑒真明白了,原來以《四分律》立宗的關鍵在于融通作為小乘的《四分律》與大乘佛法的關系,將其納入大乘的體系之內。那道宣大師又是如何來進行勾通的呢?
           
          弘景繼續講道:“《四分律》既通小乘又通大乘。過去有人認為此律只是小乘之律,慧光律師對此曾予反駁。道宣大師則在《羯磨疏》里提出五種理由,說明《四分律》的大乘特性,這是中土律學的核心,大家回去以后可自行研讀,老衲這里就不再多說了。”接著,弘景又給大家講解戒律理論。直到日近中午,講經法會才告一段落,明日一早將繼續開講。
           
          午齋以后,鑒真便立即找到一本道宣大師的《羯磨疏》認認真真地翻閱起來,直看到深更半夜,才完全理解了道宣大師的理論。原來道宣大師提出《四分律》融通于大乘的五種理由是:其一“沓婆回心”,沓婆是一個和尚的名字,他在修小乘法獲得羅漢果后,感到此身無常而產生厭棄此身之心,欲修利他行,尋求牢固之法,這說明《四分律》在宣揚回小向大。其二是“施生利佛”,《四分律》戒本結尾的回向文中有“施一切眾生,皆共成佛道”兩句,這也是一種大乘的思想。其三是“相召佛子”,《四分律》序中一再說“如是諸佛子”,“佛子亦如是”,這與大乘戒本中的說法是一樣的。除以上三條外,還有“舍財用輕”、“識了塵境”兩類,都是說明《四分律》的大乘屬性的,鑒真一一進行了仔細地研讀和思考,直到完全明白為止。
           
          不僅如此,鑒真通過學習,在理解《四分律》融通大乘的基礎上,進一步理解了道宣大師的三學圓融學說。大小乘各立戒、定、慧三學,就大乘圓教的三學來說,戒是攝律儀、攝善法、攝眾生等三聚凈戒;定是把心停止在諸法都以識為根本的看法上;慧是詳細觀察諸法唯識。這三學圓融互攝,隨便一種就會攝其余兩種。所以,三聚凈戒也是大乘圓融行,互相含攝。以此推論,小乘戒也可圓融無礙。如以殺生為例,就三聚具備:止息各種殺緣是攝律儀戒,經常從事生命的保護是攝善法戒,保護眾生的生命是攝眾生戒。殺生戒如此,不盜、不淫等無量的戒品,也都是這樣,所以,一戒一行,即具足一切行,這才是大乘的妙行。
           
          三天后,弘景講律結束。此后,又有幾位高僧續開講席,內容從律學到定學,從定學到慧學,幾乎無所不包。鑒真親臨法席,視野大開。
           
          不久,夏安居的日子到了。初受戒的和尚們有的外出它寺安居,有的則留在實際寺結夏。鑒真同幾位同時受戒的僧人一起在實際寺住了下來。安居期從四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此期間,鑒真一方面研讀諸家佛學,另一方面身體力行,精勤修持,從而對戒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體會。
           
          隨著對律學興趣的日益濃厚,鑒真在京師長安逐漸認識了一些著名的律學高僧。首先是崇福寺的融濟律師。融濟律師是律宗創始人道宣的高足,對律學有很深的造詣。鑒真完成了實際寺的學業之后,又跟隨融濟律師學習。融濟律師很欣賞鑒真的才華與精誠,對他那種嚴謹的作風更為推崇,所以便傾其所學,把道宣大師的律學思想完完整整地傳授給鑒真。在此期間,鑒真先后學到了道宣大師的《四分律行事鈔》、《羯磨疏》、《量處輕重儀》等幾部重要著作,為以后弘戒傳律奠定了基礎。
           
          當時,在長安弘傳律學的共有三家。鑒真最推崇的是道宣一系的律學。他的傳戒師父道岸和弘景是道宣的再傳弟子,即道宣弟子文綱的弟子,另外,他還師從道岸的弟子義威學習。總之鑒真所受的律學主要是道宣創立的南山宗。后來,鑒真把南山律宗傳向江淮地區。東渡日本后又把此宗根植于日本的土地,他便成了日本律宗的祖師,這都是后話了。
           
          再說鑒真在長安精修苦研佛法三藏,以律為本,兼習諸家,天臺、真言諸宗,無不精通。這種兼容并包的精神,為佛法的融會貫通提供了可能。所以,融通諸家便成為鑒真佛學思想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在律學這個領域之內,他也是博學兼采,除道宣的南山宗外,對懷素的東塔宗、法礪的相部宗也進行了系統的學習。特別是相部宗,他曾正式拜師入門就學。那時,長安律學三家中相部宗是僅次于南山宗的一支,該宗創始人法礪(569__635)著《四分律疏》10卷,奠定該宗基礎。法礪傳道成,道成傳滿意與懷素(625__698),懷素則別立律學東塔宗,遂成律學三足鼎立之勢。相部宗的滿意律師授法大亮。鑒真即拜大亮學習相部律學,特別是法礪的《四分律疏》,鑒真曾作過認真地研讀。
           
          當時,長安城中的律學三家互有爭論,特別是相部宗和東塔宗的爭論更為激烈。鑒真隨大亮學習相部律學,對律學界的分岐有了清楚的認識,但他并未陷入學派的爭執之中。當時,與大亮同在滿意門下就學的定賓與東塔宗爭論十分激烈。而大亮與定賓不同,盡管依然堅持師說,但具有融通精神,特別是對南山宗道宣的學說也很推崇,這對鑒真影響很大。與鑒真同時就學于大亮的曇一就同時弘揚相部律和南山律。鑒真承這種門風,加之他本來就對南山宗有很深的研究,所以,鑒真對律學逐漸達到一個很高的層次。
           
          轉眼間,鑒真在長安學習律法已愈五年之久。開元元年(713),26歲的鑒真被奉為律師,首次登壇講授律疏,獲得巨大成功。由此,名振京師,前來就學者絡繹不絕。但鑒真并不滿足于已有的成績,此后,他一方面到處弘宣律學,另一方面繼續跟隨名師學習深造,特別是對律學之外的定學、慧學也有計劃、有步驟地深入鉆研,很快便成為一名精通三藏的學問僧。
           
          由于長安、洛陽是高僧會聚之地,為了求學佛法,鑒真巡游于兩京之間,拜師于高僧之中。在這一過程中,他除了在佛學上勤修苦煉之外,對盛唐時期流傳于京師的其它學說、技藝以及已取得的輝煌成就也于分欣賞,特別是醫學、建筑學、文學以及雕塑、音樂、園藝等方面,鑒真也留心學習。以醫學來看,鑒真對本草很有研究,據說弘景將一種名叫“奇效丸”的中草藥傳給鑒真,后由鑒真傳到日本。日本史籍上還記載著鑒真用鼻嗅的方法,把正倉院所藏藥物一一加以辨正,并說明他們用途的事。《日本國見在書目》及《醫心方》中均列有《鑒上人秘方》一卷。過去,日本醫藥界將鑒真尊奉為始祖,可見他對日本醫藥學的巨大貢獻。鑒真的醫學功底就是在長安、洛陽求學時期打下的。
           
          開元六年(公元718年),鑒真再次升座宣講《四分律行事鈔》和《量處輕重儀》,對道宣大師的律學思想給予極高評價。至此,鑒真的律學體系已基本成形,這就是以南山律宗為信仰的堅實基礎,兼采其它律學思想,融通佛法三藏,形成一個完整的佛學體系。
           
          開元八年(公元720年),33歲的鑒真最終完成了京師的學業,以一個博通三藏的著名律師的身份回到故鄉揚州。
         
        三、獨步江淮  一方宗首
          
          鑒真何時由長安返回揚州,歷史上沒有明確的記載。對此目前共有三種不同的說法:其一是江蘇人民出版社《鑒真》中所說開元元年,即公元713年;其二是中華書局《唐大和上東征傳》所采用的開元八年,即公元720年;其三是知識出版社《中國佛教》第二卷“鑒真”條所說的開元三十一年,即公元733年。本處采用第二種說法。
           
          那時,武則天早已垮臺,昔日的大云寺又改稱龍興寺。鑒真滿載豐碩的學術成果,返回故鄉揚州,再度住進當年出家的龍興寺中。
           
          十幾年過去了,昔日的大云寺盡管已改換了門廷,而舊時殿宇樓閣卻依然如故。當年的同參法侶已走的走,寂的寂。智滿法師年事已高,聽說于幾年前上山靜修。龍興寺中的僧人大多是鑒真走后住進來的,所以對鑒真只是久聞其名而未見其人。這次鑒真學成歸來,全寺僧眾歡天喜地,禮其為上座,以主持法化事業。
           
          鑒真回到龍興寺的消息一傳開,江淮一帶慕名前來皈依、拜謁者絡繹不絕。思托、祥彥、道金、希瑜、法進、乾印、法藏、志思、靈佑、明列等人都是在此時先后投皈鑒真大師的。
           
          應眾僧之請,鑒真回龍興寺不久,便登壇說法,開始了弘法江淮的歷程。那時,江淮一帶盛行禪宗、華嚴宗、天臺宗和真言宗。鑒真盡管以律宗為主,但他博學諸家,為了隨順眾生之根機,他在回揚州后首先開講的并不是律學,而是其它各宗學說。加之他善于對佛法融會貫通,所以,很快獲得眾僧的一致推崇,他的地位與聲望日益高漲。
           
          在傳授諸家義學的同時,鑒真把握住每一個適宜的時機,逐漸向大家灌輸有關戒律的學說,慢慢地引起了一些人的興趣。這一天,隨他一同從長安來揚州的安國寺僧人睿光和明債前來求見鑒真。
           
          明債首先選開了口:“師父,您在長安主攻律學,深得諸位律界大師的認可,如今回到江淮,自當弘揚師說,向眾僧傳戒布律。弟子不明白您為什么專講天臺、真言等家學說,卻把您最拿手的律學閑置一邊?”明債在長安安國寺時就曾跟隨鑒真學律,所以對律學很有興趣,而對鑒真只弘諸家義學自然有了自己的不同看法。
           
          鑒真理解明債的心情,他千里迢迢從長安跟他來揚州,不就是為了學習戒律嗎?可到了揚州,律學似乎銷聲匿跡了。鑒真不無內疚地對他們說:“戒律之學是佛法的基礎,無戒不能入定,無定不能生慧。如果說慧是大廈的頂端,而戒就是大廈的根基。所以,無論何門何派,持戒修律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礎環節。沒有戒,也就沒有了佛法,這點師父怎能不知?”
           
          “可……”明債剛要反問,卻被鑒真擋住了。明債只好合十施禮,閉口不言。鑒真回施一禮,接著說道:“諸家義學是對佛法精華的概括,沒有它們,佛法濟世度生的目標如何才能實現?老衲以為,只要眾僧明白了義學的道理,自然會認識到戒律的作用,因為制教與化教本來就是密不可分的。”
           
          “可這里的僧眾只注重化教,似乎這就是佛法的全部,有些人即使也強調制教的作用,可總以為制教就是戒條,這種片面的認識對佛法修持是極為不利的。若不及時調正,怕到時就難了。”道睿也在一旁建議。
           
          “你們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不過事情也不會那么嚴重。義學之理論愈深,律學之作用愈明。何況這里的僧眾對制教體系還很陌生,總得因機施教,循序漸進啊。”鑒真對他們耐心解釋道。
           
          這時,新近投皈鑒真的弟子思托前來拜謁大師。思托對天臺教理有濃厚興趣,近期聽鑒真大師講經,收獲不小。可對大師所說的化教、制教的內在關系,特別是天臺教理與制教的關系尚有不明之處,所以今天特來請教師父對制教作一具體闡釋,明債、道睿一聽,十分高興,便與思托一起,懇請大師明日升座開講制教之理。鑒真以為開講制教的時機已經成熟了,于是當即答應下來。
           
          次日,龍興寺灑掃一新,幡幢飄揚,鐘鼓齊鳴,全寺僧眾及附近善男信女云集法堂,靜待鑒真大師開始新一輪的講經。人越來越多,法堂內擁擠得水泄不通,法堂外的廣場上也是人山人海。人們聽說大師從今日起要宣講制教,許多人竟不知制教為何,聽說過的也多是一知半解,所以,眾人的情緒都十分高漲。
           
          一陣悠揚清亮的梵樂過后,鑒真大師緩緩登上法堂正中的法座之上。大師首先向佛合十叩拜,然后又向眾僧致禮。眾人紛紛合十回禮,大師隨之在法座上坐定。
           
          大師滔滔不絕。眾人聚精會神。明債、思托等大弟子們坐在法座一側,隨聽隨記,格外認真。
            
          “我佛如來因機設教,讓眾生戒定兼持,福慧雙修。義學講修慧,可修慧離不開修福,福慧同時具足,才可達到佛的境界。可見,修福的重要。修福就是眾善奉行,然眾善奉行又離不開諸惡莫作,不作惡才可行眾善。既不作諸惡,又奉行眾善,這樣的人才可修成正定,而定又能生慧,慧又能反過來進一步促進福的積累與諸惡的禁絕。總之佛法如大海,無不圓融一體,難割難舍。”
           
          鑒真大師講到這兒,法堂內外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很快,場上又恢復了平靜。鑒真抬頭望了望座下的聽眾,心里十分高興,他想:“眾人已明白了佛法各支的圓融統一,觀在正可在此基礎上闡釋制教的意義。”于是,他又開口說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前者屬止持,后者屬作持。止持、作持合成一個‘戒’字,這正是律學的核心。如果說教化眾生使其發生禪定及智慧的教法為化教,那么如來教誡眾生而對其行為加以制御的教法,即戒律之學則可稱之為制教。”
           
          鑒真很自然地引出了制教,眾人聽得明明白白,所以興趣不減,情緒依然十分高漲。
           
          鑒真接著講道:“制教將戒分為戒法、戒體、戒行、戒相四科。戒法就是佛所制定的各種戒律,如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戒,其它如五戒、八戒、十戒等。戒體指受戒時心中接受戒法而產生的一種防非止惡的功能,它是一種領受于自心的法體,是對于戒法的信念和奉持戒法的意志,它是行動的依據,故云‘出生眾生之本’。戒行是受戒以后隨順戒體防止身、口、意三業罪惡的如法行為。戒相即持戒表現的相狀,或持五戒,或持十戒,或持二百五十戒等等,以及持戒的優劣等表現于外的持戒相狀,一般指模范地遵守戒律的相狀。”
           
          這是道宣一系所傳律學的基本體系。為防止聽眾對這此新的概念產生疑惑,鑒真又從具體的概念中跳了出來,對聽眾進一步解釋說:“戒乃一切善法之大本,同時亦為了悟宇宙真理之妙行。所以我們可以說,戒行就是真理的具體表現,而行戒則成了最確實無謬的修道方法。各宗各派雖然各有修持法門,但戒律卻是一切修行的基礎。”
           
          鑒真深入淺出的演講,將一個本來十分枯燥的問題表現得生動活潑,具體實在,所以,他的說法始終緊緊緊地吸引著聽眾。第一次講律終于獲得了成功。
           
          此后,鑒真在龍興寺每天登壇講律,每一節,每一講,相互連貫,循序漸進,把聽眾逐漸引向一個廣闊的律學寶庫。據史料記載,他在揚州弘律布戒,先后講《四分律》共四十遍,講《四分律疏》共七十遍,講《量處輕重儀》共十遍,講《羯磨疏》共十遍。而且他不是孤立地講律,史載他在揚州弘律的同時,“具修三學,博達五乘,外秉威儀,內求奧理,”以律為主,融會了整個佛法。
           
          江淮一帶的佛教歷來十分興盛,但與化教各宗相比,律宗卻流行不暢。為改變這一局面,先有道岸律師大弘律法,鑒真早年即奉其為師。后來又有義威在這里弘傳律學。鑒真繼承兩位先賢遺風,在道岸、義威二人之后在江淮一帶大弘律學,對江淮佛教的發展變化起了極大的作用。史載“后歸淮南,教授戒律,江淮之間,獨為化主”。“淮南江左凈持戒律者,唯大和上獨秀無倫,道俗歸心,仰為授戒大師”和“一方宗首”,“前后度人、受戒,略計過四萬有余”。可見,他是把講律與傳戒結合在一起的,即不但在理論上弘揚律學,而且在實踐上推行律學,設壇授戒,律風大振,被天下五百余州奉為授戒大師。
           
          幾年后,鑒真又由龍興寺搬進大明寺居住。大明寺位于揚州城西北約兩公里的蜀崗上。初建于南朝宋大明(457__464)年間,故名大明寺。隋仁壽元年(601),下詔在全國建塔三十個,以供養佛骨。該寺入選建塔之列,從而建起一座九層“棲靈塔”。由此,該寺名聲大振,成為揚州第一名剎。前來拜謁者不絕于途。這里殿堂莊嚴雄偉,佛塔挺拔云霄。李白《登揚州棲靈寺塔》詩云:“寶塔凌蒼蒼,登攀覽四荒。”劉禹錫亦有詩云:“步步相攜不覺難,九層云外倚闌干。忽聞笑語半天上,無限游人舉眼看。”
           
          大明寺自鑒真到來之后  ,一舉成為江淮地區的佛法中心。鑒真在這里繼續弘律布戒,傳法授徒。除了傳律授戒之外,他還主持建造寺塔八十余座,造佛像菩薩像無數,縫制袈裟三千領,抄寫佛藏《一切經》三部各一萬一千卷。這些佛教活動與講經說法活動交相輝映,使江淮佛教盛極一時。
           
          作為一名佛教高僧,鑒真不但將智慧的法音廣布于佛門凈信之士,還把慈悲的甘露遍灑于大千世界的蕓蕓眾生。在揚州期間,鑒真廣泛從事救濟貧困的工作。如設立無遮大會、開辟悲田、施藥療疾等等。無遮大會是供養一切沙門和貧苦人民、孤獨老人、乞丐等的布施大會,會期達7天以上,也就是大施會。悲田是供救濟苦難貧窮者的田產。可見,鑒真是把救濟孤貧作為一件長期的工作。由于鑒真對醫學有很深造詣,所以,他在為民療疾方面作了大量的事情,甚至經常親自煎調藥物,體現了佛門高僧的一片慈心悲意。
         
        四、應請東渡  初遭挫折
         
          天寶元年(公元742年)10月15,揚州大明寺在初冬的晨風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鑒真率領眾僧作完早課,剛準備回到僧房休息,忽然從山門那邊匆匆走進五六個人來。思托和明債此刻正走在鑒真的左右兩旁。看見一群人走來,大家不約而地停下了腳步。大家感到詫意,思托則要上前詢問,卻聽明債突然喊了一聲:“道航!”
           
          “道航?”這名字多熟悉啊,鑒真遲疑了一下。這時,只見一個僧人快步走上前來,跪拜在鑒真腳下。“弟子道航拜見師父!”
           
          一看鑒真還在遲疑,站在一旁的明債急忙對鑒真說:“師父,他就是長安安國寺的道航啊!和弟子一同在長安拜您為師的,您難道忘記了?”
           
          “長安安國寺,對!對!我在那里住過,是有個道航,對!他就是道航!”鑒真終于記起來了,他扶起道航,深情地說:“為師離開長安已二十多年了,你那時還是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小和尚呢。”
           
          “師父,這次與弟子同來的還有兩位日本僧人,他們對您可是崇拜已久啊!”道航站起身來,對鑒真說。
           
          “啊?日本僧人?他們來這里是……”鑒真感到意外。
           
          “還是讓弟子先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日僧普照,這位是日僧榮睿。”道航指著普照和榮睿,向鑒真作了介紹。普照和榮睿立即俯身而拜。接著,道航又把一同來的幾位中國僧人向鑒真作了介紹,他們是長安安國寺的澄觀、洛陽德清和正在長安求學的高麗國僧人如海。
           
          鑒真立即吩咐打掃客堂,邀一行人到堂內坐下。道航來不及品嘗揚州的名茶,便將日僧此行的目的及前后經過等情況作了詳細的說明。原來,這次來揚州的日本僧共有四人,除普照、榮睿外還有玄朗和玄法,他們都是日本國第九次遣唐使的成員,是作為留學僧前來中國求法的。
           
          隋唐時期,中日兩國人民的友好往來和文化交流出現了一個波瀾壯闊的高潮。日本一次又一次地派遣使者和留學生、學問僧來中國學習。隋王朝(589__618)的三十年間,日本先后派出三次遣隋使。唐代從603年到894的二百年中,日本又先后派出十九次遣唐使。使團少則一、二百人,多則五、六百人。在這些使團中,前來學習佛教的留學僧占了相當大的比例,所以佛教成了當時兩國文化交流的橋梁。
           
          佛教自公元前后傳入中國,經幾百年的發展,到唐時達到高度發達的階段。那時,日本實行“大化革新”,建立了封建的中央集權制,積極推行中國的社會制度與文化思想,所以日本的佛教正處于一個重要的發展時期。統治階級對由朝鮮和中國傳入的這種新興宗教采取扶持的政策,促進了佛教在日本的廣泛傳播。持統天皇(687__696年在位)年間,日本各地寺廟多達五百四十五座。雖然佛教自傳入日本后已成了適應日本統治階級的國家宗教,但和封建制度還不完備一樣,佛教的僧伽制度在日本也很不完備。當時,農民為了免除課役,逃亡出家的很多,政府一再下令禁止,也沒有收到效果。同時,由于師資不足,無法舉行正規的授戒儀式,所以,當時日本人出家一般是通過私度、自度的方式進行的,即一個人只須在佛前自誓受戒,就算取得了正式比丘、比丘尼的資格。這樣便產生了放任自流、僧徒冒濫的現象。國家雖然頒布了二十七條僧尼令,但情況并沒有多大改變。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整頓僧伽組織,確立戒律的傳授和奉持制度。而要作到這一點,首先必須有一位律學精深、德高望重的大師來主持其事,而當時的日本卻缺乏這樣的大師。
           
          圣武天皇天平四年(公元732年),日本政府決定派出以多治比廣成為大使、中臣名代為副使的第九次遣唐使團。這次出使和以往一樣,最重要的是派遣留學生和留學僧到中國學習。這時,日本元興寺有一位名叫隆尊的和尚向政府獻策,請求派專人去中國學習律法,禮請高僧。隆尊是當時一位有名的律師,他的建議得到朝廷的批準。于是他挑選了兩位僧人來完成這個任務,他們便是大安寺的普照和興福寺的榮睿。隆尊對他們說明了請一位律學高僧來日本傳授戒律的重大意義,并囑咐他們說,請大唐高僧來日傳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希望他們竭盡全力,完成這個任務。普照和榮睿心領神會,也暗暗下了決心。
           
          于是,普照和榮睿以及同行的玄朗、玄法兩位僧人隨著日本國第九次遣唐使團一起,于公元733年4月,分乘四條大船,從難波津(今日本大阪)出發渡海來到中國。8月到達蘇州。唐朝廷派通事舍人韋景先為接待使,到蘇州向日本使團表示慰問。次年4月進入東京洛陽,受到唐玄宗的接見。
           
          此后,普照、榮睿被安置在洛陽大福先寺,跟隨定賓律師修習佛法,普照還從定賓律師處受具足戒,獲得了正式僧徒的資格。在大福先寺,他們物色到一位名叫道睿的中年僧人,此人是福先寺增算和尚的弟子,深明律法,慨然接受邀請,與在華印度僧人菩提一起,于日本天平八年(公元736)5月,隨日本使團的副使中臣名代等人去往日本,住大安寺弘法。但由于道睿在學問和資歷方面還不夠理想,加上僧員不足,仍不能完成正規的授戒儀式,因此,榮睿、普照認為自己尚未完成來唐的使命。
           
          開元二十五年(737)10月,唐玄宗由洛陽返回長安。榮睿、普照和玄朗在留學生阿倍仲麻呂的幫助下,來到長安。按照自愿,他們被分別安置在安國寺、崇福寺、荷恩寺繼續學習。長安是高僧云集之地,也是佛教文化的中心,他們在這里除了研習律學外,兼習佛教的其它學說及佛教藝術與佛教文學。
           
          榮睿在安國寺學習時結識了道航,而道航與鑒真又有師徒關系。榮睿、普照從道航那里知道鑒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并了解到鑒真有度人、授戒數萬人的豐富經驗,所以,他們認為鑒真是赴日本傳授戒律最理想的人選。此期間,他們在長安、洛陽一帶云游求法,廣泛接觸中國僧人,尋找愿意東渡日本的朋友。除了道航之處,長安僧人澄觀、洛陽僧人德清,高麗僧人如海等人均表示愿意赴日弘法。
           
          天寶元年(742年),榮睿、普照在中國已生活了十個年頭。他們與同行的道航等人商量妥當,準備南下揚州,共邀鑒真,東渡日本。當然,他們對能否請動鑒真還沒有多大把握,但他們認為至少可以征求大師的指點,也可以讓大師推薦其手下弟子一同前往。于是,當年深秋,他們由陸路到汴州(開封),從汴州乘船沿大運河南下,10月中旬抵達揚州,投宿既濟寺。他們剛卸下行裝,便來到大明寺拜見鑒真大師。
           
          聽了道航的介紹,鑒真對日僧費盡周折赴唐求法的精神大為感動,他立即將手下弟們召集到一起。
           
          這時,日僧榮睿開口說道:“佛法傳入日本一百八十多年了,但因沒有傳戒師至今還不能正規地授戒,所以,日本雖有佛法卻無傳法之人,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遺憾。如今,日本佛法大興,舉國上下熱切希求傳戒高師,特請大和尚推薦律師渡日弘法,整頓戒律,光大圣教。”
           
          法堂內外已擁了許多僧人,人們聽了日僧的講話,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在他們看來,日本是大海深處的一個十分遙遠的國度,與中華神州相比,那里是一個尚未開化的蠻夷小國。
           
          眾人鴉雀無聲。鑒真的情緒倒比往常高漲了許多。他接過日僧的話題說道:“你們不遠萬里,漂洋過海,來中土巡禮請法,愿力宏大,精誠可嘉。老衲聽到這樣一個傳說,說是從前的天臺宗二祖南岳慧思禪師圓寂以后,托生在日本,作了王子,就是當年你們國家的圣德太子。他作了太子之后大興佛法,濟度眾生。我還聽說日本有位長屋王子很崇信佛法,曾作了一千件袈裟送給中國的僧眾,還在袈裟上繡了四句詩:‘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由此看來,日本是個與佛法有緣的國家。”
           
          日僧普照、榮睿連忙合十稱謝道:“大師所言,對小僧激勵不小。只是眼下日本尚缺傳法僧才,致使正律不暢,正戒難行,如此下去,日本國與佛之緣終將難保啊!”
           
          鑒真微微點頭,沉思片刻后對在坐弟子們說:“日本急需傳戒布律之人,你們那位愿去擔負此任?”
           
          客堂內一片沉寂。眾弟子面面相覷,沒有一人表態。
           
          日僧榮睿、普照一看無人表示愿去日本傳戒,既著急,又懊喪,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好。
           
          又過了一會兒,鑒真環視了一下諸位弟子,輕輕嘆了一口氣。緊坐在鑒真對面的祥彥終于耐不住了,他吞吞吐吐地開口說:“弟子聽說日本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國家,到那里去要渡過浩淼的滄海,一百人中難得有一人過得去的。常言道,人身難得,中國難生,何況我們進修未備,道果未成,所以……”
           
          日僧榮睿、普照想對大家解釋,可覺語塞難言。是啊,中土與日本遠隔茫茫滄海,風濤浪險,吉兇難測,當年他們來唐時竟在海上漂泊了四個多月,總算沒有藏身魚腹。
           
          這時,鑒真以堅定的口吻說道:“為了傳授佛法,怎能顧惜自己的身命,你們都不愿去,那我就去吧!”
           
          榮睿、普照不敢奢望請鑒真大師東渡日本,所以,當鑒真說出此話后,他們竟不知是真是假,盲然無措地望著鑒真大師發愣。而坐下弟子們這時心里卻非常明白,大師一向是心有所思,口有所言;口有所言,身必有行。
           
          大家經師父這么一說,心里都十分慚愧。祥彥首先開口說:“如果師父要去,那我也跟您一塊去。”緊接著,道興、道航、神崇、忍靈、曜祭、明烈、道默、道因、法藏、法載、曇靜、道巽、幽巖、如海、澄觀、德清、思托等二十一人均紛紛表示愿同鑒真大師一起東渡日本。
           
          日僧榮睿、普照這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實。二人大喜過望,連忙拜倒在鑒真腳下,不住地表示感謝,接著又向眾人合十致禮,那種恭敬與激動,真是無以言表。
           
          當下,鑒真便正式宣布了渡日的決定,然后大家分頭準備。
           
          那時,唐朝法律規定,未經政府批準,私人是不能出國的,因此唐僧渡日將被視為違犯國法的行為。為此,鑒真多日愁眉不展。幸好,日僧南下揚州前已在京城長安作了些工作。
           
          原來,道航曾是宰相李林甫的哥哥李林宗的家僧,榮睿、普照經道航介紹,拜見了李林宗,向其申述自己的打算,并請求李林宗予以協助。李林宗是位虔誠的佛教徒,當然不會反對唐僧赴日傳法。可是要辦理正式證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經過南三考慮,他們商定了一個辦法,即辦一張從揚州出發經海路到浙江天臺山國清寺朝圣的證件,出海后若遇順風,馬上直航日本,若風向不順,則前往天臺山再作計議。關于航海的船只問題,李林宗答應捎信給在揚州擔任“倉曹”官職的侄兒李湊,讓他幫助辦理。
           
          鑒真對榮睿、道航等人的方案表示同意。幾位日本僧人為了遮掩官廳的耳目,便分散投宿于效外各寺。普照和玄法搬到大明寺,玄朗搬到開元寺,榮睿仍留在既濟寺,不久鑒真也搬到既濟寺。這樣,他們便把既濟寺作為聯絡中心,一切事情都在暗地里進行。
           
          首先,他們設法從各地弄來了許多糧食,因為東渡日本并非十天半月之事,沒有大量的糧食是不可能的。他們把糧食儲藏在既濟寺中,對外怕引起他人懷疑,便聲稱是運往天臺山國清寺給和尚們吃的。其次,他們又把渡海的船只也落到了實處,這多虧了李林宗的那封信。揚州倉曹李湊同意在揚子江東河口打造船只。
           
          天寶二年(743年)春,正當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浙東一帶發生海盜騷擾事件,公私航行因此全部斷絕。鑒真招集大家商議,但到底什么時候啟航,一時還是拿不定主意。
           
          開船的日子還沒有確定下來,誰知突然在僧人內部卻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當時,從長安來的道航認為這次東渡日本主要是為傳授戒法,但也得把中國成熟的文明介紹到日本去,而人員又不能過多,這就需要選擇學識較多及德高望重的人組成精悍的隊伍。道航認為像如海這樣的人,學識尚且不足,戒法也不精通,最好還是不帶去為好,誰知這個意見尚未得到鑒真的認可,卻讓如海給知道了。如海自認為受到侮辱和排擠,一氣之下便向淮南采訪使(中央派駐各道的監察官員)控告,誣稱從長安安國寺來的僧人道航在東河口造船準備入海,與海盜勾結。還說道航等人在幾個寺院里屯集了大批糧食,不久還要引五百多個海盜到城里來搶劫。
           
          淮南采訪使班景倩一聽,大吃一驚。他立即下令將如海關到獄中進行審問,同時又派捕役到幾個寺院里捉拿諸僧。
           
          榮睿等人潛居各寺,自以為外人不知,所以未加特別防備。官廳突然搜捕,使他們躲藏不及。于是日僧普照在大明寺被捕,日僧玄朗、玄法在開元寺被捕。另一日僧榮睿情急之中仰臥在既濟寺的水池里,可捕役發現水波晃動,還是把他從水中捉住了。道航躲到老百姓家中,可第二天也被捉走了。與此同時,官廳還在既濟寺查出大批糧食,并發現了打造船只的事實。這樣一來,問題就嚴重了。
           
          道航被視為主謀,受到嚴刑拷問。采訪使班景倩問他:“你們有多少人與海賊私通?”
           
          “我們沒有與海賊私通,請大人明查!”道航以為官廳抓他是因為私渡日本的事,現在看采訪使問他與海盜私通之事,知道他們還不知私渡的事,于是便壯了膽子,矢口否認。
           
          “那你為什么要躲藏?為什么屯集那么多糧食?打造船只對出家人來說,又有什么用處?”
           
          “糧食是準備送往天臺山供僧的,因山峻路險,陸路不便,故造船走海路。”道航按事先籌劃好的借口回答。
           
          “如此狡辯,誰能相信?”采訪使不信道航的話。
           
          “我是從京師長安來的僧人,本是當朝宰相李林甫之兄李林宗的家僧,大使若不信,有李林宗的信函為證。”道航很坦然地說。
           
          “李林宗的信在何處?”
           
          “在倉曹李湊那里。”
           
          于是,采訪使班景倩立即約見揚州倉曹李湊核實。李湊肯定道航所說完全屬實,并將李林宗的信函交給班景倩過目。
           
          班景倩接過信函一看,只見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要李湊幫助打造船只,送糧到國清寺去。班景倩疑團全解,連忙請來道航說:“下官冒昧,多有得罪,還望法師海涵。只是眼下海盜猖厥,萬不可再走海路。”
           
          于是,船只留作官用,糧食則如數歸還。如海被打了六十杖,勒令還俗,押送回原籍。對于四位日本僧人的處理,揚州官廳認為情況不明,不好決定,只得上奏朝廷。奏章傳到管理外國僧人事務的鴻臚寺,鴻臚寺派人調查后證實他們確是在長安留學的日本僧人。鴻臚寺把此結果上奏朝廷,朝廷再下詔揚州,如此周折了一大圈兒,直到當年八月,揚州方面才得到朝廷指示,然后釋放了幾位日僧,給他們安排住處,發放他們生活費用,并準備等到有順船時送他們回國
           
          鑒真第一次東渡日本的計劃就這樣失敗了。
         
        五、再渡遇險  三渡受阻
         
          天寶二年(743年)8月,在白白經受了四個月的牢獄之苦后,日僧榮睿、普照、玄朗玄法終于獲得了釋放。
           
          玄朗、玄法經受了這次意外的打擊,對邀請高僧赴日失去了信心,于是與榮睿、普照告別,自謀歸國之路。榮睿、普照盡管也受到嚴重挫傷,但他們倆還是留在了揚州。他們還想等待時機,再次東渡。
           
          時間一天天過去,唐朝官廳按照外交政策隨時為日僧安排食宿,并設法送他們回國。這樣,日僧的再渡計劃很難施行,就連鑒真大師是否還愿意東去,他們也無法得知。
            
          這一天,榮睿悄悄對普照說:“我們本來想請中國高僧到日本傳授戒法,誰知當今朝廷下了圣旨到揚州,只送我們日僧回國。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不如不讓官廳送我們回去,我們好再想辦法,請大和尚再次東渡。”
           
          普照一聽,立即表示贊同。于是,二人避開官府的耳目,私下到大明寺拜訪鑒真。
           
          自日僧被捕之后,鑒真心中一直愧疚難耐,懊惱不已。這時,日僧再次前來邀請,他心中十分激動,便對榮睿和普照說:“我不會受這次挫折的影響,仍愿東渡弘法,請你們放心。你們無辜遭受牢獄之苦,老衲甚感心痛,現在,你們也不要發愁,我們再想想辦法,總會如愿以償的。”
           
          榮睿、普照為鑒真大師的這種態度所感動,一百多天的牢獄之苦頓時消除得無影無綜。要知道,當時不但日方的玄朗、玄法對邀請中國高僧東渡失去信心,就是中國一方的主要成員如道航等人也灰心喪氣地回到了長安。其它的人員也都不再提東渡的事了。鑒真大師初衷不改,對榮睿他們是個巨大的鼓舞。
           
          可船只已被沒收,海盜又十分猖獗,加之官府出于外交政策對日僧隨時照管,繼續東渡又談何容易呢?鑒真似乎早已有了主意,他接著又對日僧說:“從現在起,你們就不要在官府安排的地方住了,擺脫與官府的聯系,然后我再籌資購船,重新組織東渡人員。”
           
          “大師慈悲無邊,不愧菩薩再世!”榮睿和普照跪倒在鑒真面前,不住地叩拜。
           
          第二次東渡計劃開始了。鑒真拿出全部積蓄,作為籌備舟、糧的費用,其中用八十貫錢購買了嶺南道(治所在今廣州)采訪使劉巨鱗的一艘軍船,并雇船員十八名。同時,他還采辦了必須的糧食、藥品、用具和文物、書籍等。考慮到在日本建筑佛寺等方面的需要,鑒真還招聘了85名工匠。手下弟子經過再次動員,祥彥、思托、道興、德清等15人發誓與大師同行。
           
          一切準備就緒。天寶二年臘月,一個明月星稀的夜晚,鑒真率眾弟子及各位工匠悄悄地登上停泊在運河上的軍船,然后乘著夜色揚帆東渡。
           
          同船東渡的人除鑒真及其弟子們外,還有畫師、繡師、玉雕師、刻鏤、鑄寫、修文等工匠共185人。船上裝載的物品有:落脂紅綠米一百石,甜豆三十石、牛蘇一百八十斤,面五十石,干胡餅二車,干蒸餅一車,干薄餅一萬,番捻頭一車半。除以上各種海糧外,還有漆合子一盤三十具,各類佛菩薩畫像、塑像以及金字《華嚴經》一部、金字《大品經》一部、金字《大集經》一部,金字《大涅P經》一部,雜經章疏等一百部,還有障、幡、玉環、經函、銅瓶、花氈、大銅盤、中銅盤、小銅盤、大銅盂、竹葉盂、一尺銅疊、小銅疊等各數十件或上百件,袈裟、裙衫、坐具各一千件,另外還有麝香劑、沉香、甲香、甘松香、青木香、薰陸香共六百余斤,畢缽、訶黎勒、胡椒、阿魏、石蜜、蔗糖等五百余斤,蜂蜜十斛,甘蔗八十束……
           
          軍船緩緩地開出大運河進入長江。鑒真稍微松了口氣。其它人員各自準備休息。
           
          忽然,狂風大作,軍船猛烈搖晃。鑒真跌跌撞撞地跑到甲板上,只見月光下面,江面寬闊,白浪滔滔,江水伴著陣陣濤聲向軍船不停地撞擊。
           
          船員們竭盡全力與風浪作斗爭。可是船卻被猛浪撞破,江水漏了進來,形勢越來越危險。鑒真鎮定自若,傳令大家立即全部下船,站在江灘上,待天亮后搶修輪船。
           
          大家扶著鑒真,找到江灘上一塊不大的蘆葦,讓大師坐下。誰知過了不久,潮水不斷上漲,江灘逐漸被淹沒下去,水位越來越高,大家只好泡在齊腰深的水里。隆冬臘月,寒風凜冽,銀光下面,江水濤濤。大家不但忍受著刺骨之寒,更面臨著隨時被江水吞沒的危險。
           
          鑒真雙手合十,口念觀音,鼓勵大家團結一致,和死神作斗爭。
           
          東方天際中透出了一絲微弱的晨光,漫漫寒夜總算熬了過來。江水逐漸回落,鑒真命船員搶修好輪船,然后拖著疲憊麻木的身軀,再次爬上甲板。
           
          早霞的光輝照得江面一片金黃,一只孤帆伴隨著東去的晨風,向長江口飄去。
           
          那時,從長江口到日本的航道通常有三條:一是北上山東半島,渡黃海,沿朝鮮半島西海岸南下,到達九州;二是南行至浙江舟山群島,然后一直東航;三是經大盤山直指日本。三條航道,北路最安全,但航程較遠,當時來往船只多取第二條航線。鑒真等人由于渡海心切,準備選擇路程最短但風浪較大的第三條航線。
           
          鑒真一行乘坐的軍船很快便開出長江口,一望無際的大海呈現在眼前。眾人忘記了昨夜的遭遇,情緒又都高漲起來。
           
          誰知船行到大板山附近,忽然又刮起了大風,海浪翻騰,船無法行進,又難以靠岸,不得不返航至下嶼山暫住。
           
          那時,行船主要靠風力,所以一旦遇到逆風,就不能前進。鑒真他們在大嶼山等了一個月,才盼到順風,于是又揚帆東渡。一路上,風向不變,船行迅速。鑒真的臉上又露出了笑顏。普照、榮睿二人更是激情難耐,他們站在船尖,遙望祖國所在的東方,想著大唐高僧即將踏上那片土地,內心充滿喜悅。
           
          “轟!”一聲巨響,船身猛烈震動,鑒真等人均倒在甲板上。
           
          “不好了!輪船觸礁了!”船員大聲叫道。
           
          原來鑒真乘坐的軍船行到桑石山附近,由于風力太大,船員欲靠岸稍等,可岸邊有許多礁石,無法停靠,剛要離開岸邊,還是撞上了礁石。軍船被礁石撞破,海水滲入船艙,船身迅速下沉。船員一看無法搶修,只好呼喊大家迅速撤離。于是思托等人扶著鑒真,乘著備用的小木伐漂到附近的一座荒島上。
           
          軍船和船上大量物品被無情的海水卷走。鑒真痛惜萬分,慨嘆不已。眼下雖然暫時擺脫了生命危險,可一百八十多人赤手空拳,沒有糧食,沒有淡水,在這小小的荒島上還不得渴死餓死。
           
          一天過去了,大家在饑寒交迫中苦熬。兩天過去了,狂風依舊,海上依然沒有漁船的影子。三天過去了,一行人仍然困守孤島。
           
          “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使每一顆冰冷的心重新溫暖起來,極大地增強了他們擺脫絕境的信心。
           
          第四天,狂風終于停了下來,海面上出現了漁船。眾人如獲救星,齊聲呼叫。漁民發現島上有遇難災民,便前來相救。可漁船狹小,一百八十多位災民如何營救,于是漁民們一方面用小船運來淡水和糧食,一方面將此情況報告給當地巡海官兵,巡海官兵探明情況后又報告給明州(今寧波)太守。
           
          如此輾轉拖延,又過了五天,明州太守派人駕大船把鑒真等人從荒島上救出,十七位僧人被安置在明州東五十里處的阿育王寺,而其它人員大部分被遣送回鄉。
           
          第二次東渡失敗了。
           
          阿育王寺是明州最大的一座寺院。因寺內有一座阿育王塔而得名。傳說佛祖滅度之后,印度護法名王阿育王為弘揚佛法,派人在世界各地建造了八萬四千座塔,均名阿育王塔。明州能有這么一座寶塔,自然吸引了四方信眾前來禮拜,所以,這里香火一直很旺。
           
          鑒真與日僧榮睿、普照及隨行弟子們商定,以阿育王寺為基地,繼續籌備東渡事宜。
           
          鑒真住進阿育王寺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附近各寺院紛紛請他前去講經弘法。天寶三年(公元744年)春,鑒真受聘到明州附近的越州(治所在今浙江紹興)龍光寺講律授戒。接著,杭州、湖州(今浙江吳興)、宣州(今安徽宣城)等地的佛寺紛紛邀請鑒真前去講經弘法,傳律授戒。鑒真一方面認為這是弘法之必要,另一方面也為私下籌集東渡的費用和物資用品并進一步搜選各類工匠等東渡人員,所以他便欣然接受邀請,依次巡游各地,最后又南下明州阿育王寺,準備第三次東渡。
           
          鑒真準備東渡的消息首先在越州走失了。當地僧侶不忍心讓如此德高望重、學識淵博的高僧遠赴日本,便紛紛前來勸阻。然鑒真心意已決,榮睿、普照兩位日僧又一再懇請,眼看阻擋不住,當地僧人便上告州官,說日本僧人榮睿誘騙鑒真大和尚偷渡日本。州官認為這是違法的事,便立即派人捉拿日僧榮睿和普照。
           
          消息傳到鑒真那里,鑒真深感意外,急忙派人通知日僧隱藏。普照聞風后藏在野外的一處小廟,榮睿躲在一位名叫王亟居民的家里。官府挨家挨戶地搜查,榮睿終于被抓住了。由于此事涉及外國事務,州官不敢擅作處理,他們便給榮睿戴上枷鎖,準備押往京師。鑒真因為是名揚四海的高僧,州官只好囑其不要再聽信日僧誘騙就行了,手下弟子們也被允許與鑒真繼續住在阿育王寺。
           
          榮睿再次被捕,鑒真心里十分難過。榮睿被押往京師這天,鑒真率弟子前來送行。榮睿身著枷鎖,面色憔悴,看見鑒真,禁不住滾下兩行熱淚。鑒真緊緊地握住榮睿的手,小聲而非常堅定地說:“我們一定等你回來!你一定會回來的!”榮睿悲喜交加,含淚點頭,默默地告別了鑒真大師。
           
          第三次東渡就這樣又失敗了。
         
        六、四渡受阻  五渡漂迷
         
          天寶三年深秋,冷風習習,落葉蕭蕭。明州阿育王寺籠罩在灰蒙蒙的云霧之中。
           
          清晨,鑒真早早起來,誦佛禮佛之后,獨自一人走出山門之外。群山如黛,陰云迷漫,只有山間那溪水依然嘩嘩地流淌著,為這凝重的秋色注入了一絲活氣。
           
          大海早已消失在視線之外,可鑒真心里清楚,他離大海不遠。身邊的溪水不就是流向大海去了嗎!草木土石均擋不住它的去路,可自己的出海卻為何這般難呢?回想起三次東渡的挫折,鑒真不禁感到陣陣酸楚。一月前,榮睿披枷帶鎖被捕役押走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榮睿啊,你早點回來吧!”
           
          過了一會兒,思托、祥彥、法進等弟子來到鑒真身邊。“師父,天這么冷,您穿得如此單薄,快點回去吧。”
           
          鑒真長嘆一聲道:“榮睿為請我們東渡弘法,屢遭牢獄之災,如今他被押北上京師,那里天氣更冷,不知是否增添了御寒的衣衫?”說著,鑒真又舉目凝望遙遠的北方,可淚水已模糊了他的視線。
           
          “師父,佛菩薩會保佑他的,待我們準備就緒,他就會回來了。”思托安慰鑒真道。
           
          鑒真回過頭,嚴肅地問道:“為師給你們安排的事情,都辦得怎么樣了?”
           
          思托連忙合起雙手,恭恭敬敬地稟告道:“弟子負責招集弘法僧才,現已招到近二十人左右,德清負責收集經籍書文和佛菩薩像,現已基本完成,至于藥草、方物、特產等物品,也都按您的吩咐收集了許多。弟子以為,再過兩三天,整個準備工作就該完成了。”
           
          “買船的錢夠了嗎?”鑒真又問
           
          法進走前一步,合十言道:“師父,弟子奉你之命,籌集購船資金。昨晚弟子粗略估算了一下,購買輪船和糧食的錢已足夠用了。”
           
          鑒真一聽,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對法進說:“明日你領兩個人就先行一步,到福州后立即設法買糧,我和其它人隨后就到。記住,一定要保密!”
           
          法進合十稱是。
           
          原來,從阿育王寺出發東渡的計劃失敗以后,鑒真與日僧普照商量,為避開官方的監視和一般好心僧徒的阻撓,他決定第四次東渡從福州出發。那里人地兩生,又因位處東海之南,一般不作為直航日本的起點,所以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第二天一大早,法進挑選了兩名得力的助手,帶著籌集的資金和有關物品,稍稍地離開阿育王寺,先行往福州而去。
           
          午齋過后,阿育王寺山門外走進一位行跡匆匆的僧人。他就日僧榮睿。
           
          原來,榮睿被捕役押走之后,一路上曉行夜宿,直向京師趕去。途經杭州時,榮睿忽然重病不能前行,只好請求暫釋,以便治療。治病期間,榮睿獲得了很大的自由,于是就產生了脫逃的想法。最后,他與醫生說明了情況,誰知這位醫生恰好也是一位虔誠的佛弟子。二人商量好對策,由醫生出面告知捕役,說是日僧榮睿業已病死。捕役信以為真,便回去復命。榮睿由此得以脫難,便悄悄離開杭州,重新南下逃回阿育王寺。
           
          榮睿的突然回歸,使鑒真、普照等人驚喜交加。大家把準備第四次東渡的情況告知榮睿,榮睿一聽,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
           
          事不宜遲,第二天凌晨,鑒真以朝拜佛跡為名,率領祥彥、思托、德清及日僧榮睿、普照等三十多名中日弟子和其它隨行人員,辭別了阿育王寺,向南方走去。
           
          誰知則出山門不久,迎面走來一大群人馬。定睛一看,原來是明州太守盧同宰與手下官員和附近諸寺的僧人以及鄉村父老,共有數百人。兩位日僧大吃一驚,想躲藏起來,可已來不及了。鑒真甚感意外,心想這次前去福州,外人都不知真實意圖,而只當是去天臺等地巡禮佛跡,太守怎么會聞訊前來攔阻呢?
           
          正在納悶兒之際,太守一行人已走到跟前。
           
          “阿彌陀佛!弟子盧同宰前來為大師送行。”太守合起雙掌,向鑒真大師低頭就拜。其它人員也紛紛拜倒在地。
           
          鑒真一聽,又是一驚。原來這些人并不是前來阻攔的。“阿彌陀佛!勞諸位前來送行,不勝感激。老衲這次巡禮佛跡,竟有這么多人愿意同行,真是因緣殊勝,法喜洋溢啊!”
           
          太守言道:“大師德重當世,威震一方,自能上獲菩薩感應,下得眾生隨喜。只是此去山高路險,又置初冬嚴寒,還望大師多多保重!”
           
          說著,太守拿出許多銀錢,施于鑒真,又讓手下人送來許多糧食、用品。諸寺僧人和父老鄉親也紛紛拿出備好的禮品贈與鑒真大師。大師接過禮品,再三致謝。眾人將鑒真一行送了很遠一段路程,才被鑒真執意謝退。太守便命手下官兵協助背負有關物品,一直送到奉化縣白杜村寺。
           
          在此暫住多日后,鑒真一行又繼續上路,來到臺州寧海縣白泉寺。次日眾人吃過早飯,便告別白泉寺,向前進發。這是一段崎嶇險峻的山路,行走起來十分艱難。傍晚時分,仍未走出深谷。一會兒,又下起大雪,寒風呼嘯,飛雪打得連眼睛都很難睜開,道路看不清楚,不慎走入澗水之中,水深至膝,冰凍難耐,許多人急得哭了起來。關于這一情景,史料中是這樣說的:“嶺峻途遠,日暮夜暗,澗水沒膝,飛雪迷眼,諸人泣淚,同受寒苦。”(《唐大和尚東征傳》)大家終于熬到天亮,才翻過山嶺,進入始豐縣(今浙江天臺縣)境,又艱難跋涉一天,日暮時分到達天臺山國清寺。
           
          天臺山位于天臺縣城北,是中國東南沿海的第一名山。這里群峰崢嶸,溝壑幽深,飛瀑流泉,潔白如練,既有雄偉之氣勢,又有秀美之景色。隋時,智者大師在此創立中國佛教天臺宗,從此天臺之名遠播四方,海內外香客無不心往神馳。特別是國清寺,雄居于幾座山峰之中,四周重巒疊障,郁郁蒼蒼,奇樹異草,蔥郁芬芳。風吹松柏,聲如波濤。
           
          那時,已到隆冬時節,剛好又下了一場大雪,鑒真步入寺中,只見白雪覆著寶塔玉殿,層林相托,蔚為壯麗。眾人忘記了疲勞,懷著虔誠的心情,巡禮寺中圣跡,憶念先賢昔圣。
           
          次日吃過早飯,鑒真一行又馬不停蹄向溫州進發。他們穿過始豐縣,進入臨海縣,一連幾天,都行走在云霧繚繞的峰巒之間,而后又沿靈江前進,到了黃巖縣。為了盡快與法進等人會合,他們稍事休息后,繼續向溫州方向前進。
           
          這一天,鑒真一行人投宿到一座名叫禪林寺的古廟中。次日凌晨剛要動身,忽見一群差官帶著采訪使的文牒,闖進寺內,把鑒真等人一齊扣押起來。
           
          原來,正當鑒真在浙江東南山區艱難跋涉的時候,在揚州的弟子靈佑及各寺的上座、寺主和都維那會集一起,商議鑒真大師的去向。最后達成一致意見,認為大師發愿東渡日本,登山涉海,數年艱苦,滄海萬里,生死莫測。所以,他們決定告知官府,讓官府出面阻止。江東道采訪使得知消息后,立即下牒諸州,追查鑒真蹤跡。官差順藤摸瓜,把鑒真所經過的名寺院的寺主全都扣押起來,進行審問,追查鑒真去向。最后一直查到了黃巖縣南四十里的禪林寺。
           
          這一次,官差把鑒真等人看管得十分嚴密。大批兵卒重重防衛,任鑒真如何解釋,也休想脫身半步,于是,大家只好被強行押解回揚州。鑒真長嘆不已,日僧更是悲傷至極。
           
          回到揚州,采訪使讓鑒真繼續留住當年的龍興寺,責令寺中三綱即寺主、上座、都維那等人嚴加防護,不要再讓鑒真等人出國,除鑒真的直系弟了外,其它人員都被解散送回原地。日僧榮睿和普照則被安排到遙遠的同安郡(今安徽省安慶市)住下。
           
          鑒真回揚州的消息一傳開,僧俗弟子一齊涌向龍興寺禮拜大師。他們極盡供養,歡喜慶賀,熱切慰勞,表達了對一代大師的無限虔誠與恭敬。
           
          可鑒真自回揚州之后,終日悶悶不樂,憂愁不堪。這次東渡的受阻,使數月的精心籌劃與艱辛付之東流,悲憤中的鑒真對弟子靈佑大加呵斥。而靈佑雖出于一片好心相留,可自知對不起師父,于是一再向師父表示懺悔,每天夜里從一更一直到五更,站了六十天,鑒真依然沒有寬恕他。最后,揚州名寺的寺主、上座、都維那及各位大德一起前來致禮謝罪,鑒真一直陰沉的臉上才又浮現出昔日的慈祥。
           
          第四次東渡的失敗,的確使鑒真遭受到沉重打擊。日僧榮睿、普照更是茫然無措,幾乎陷入絕望的境地。不過,對佛法的虔誠,使他們再一次從失敗中振作起來。時光的流逝并沒有沖去東渡的意志,反面使他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不可違逆。對鑒真是如此,對榮睿、普照也是如此。
           
          心有靈犀一點通。天寶七年(公元748年)初春的一天,日僧榮睿、普照從同安郡乘船重返揚州,再次來到龍興寺拜見鑒真大師。可鑒真大師已搬到崇福寺居住,他們又火速趕往崇福寺。
           
          三年來,日僧遠離揚州,鑒真口中再也不提東渡之事,所以官廳早已放松了對他的監視,可鑒真的內心卻無時無刻不銘記著東渡的志向。所以,榮睿、普照來到揚州后,他們又立即著手準備第五次東渡。
             
          這一次,鑒真一方面派人采辦各種物品,另一方面托人在新河(今江蘇揚州市南)打造船只,一切從速辦理。
           
          6月27日鑒真與全體東渡人員告別崇福寺,來到新河上船。同行弟子有祥彥、光演、、頓悟、道祖、如高、德清、日悟、思托及日僧榮睿、普照等共14人,水手18人,其它工匠等共35人。所帶物品和第二東渡時大致相同,糧食、衣服、經典、佛像、草藥等應有盡有。
           
          船從新河啟航,沿運河經瓜州(今江蘇邗江縣南),進揚子江,再經常州界,東下至狼山(今江蘇南通市附近)。這時,忽然刮起大風,既不能行駛,也不得靠岸,輪船旋轉于三山之間。天明后,幸好風平浪靜,船才駛出了長江口,進入東海之中。
           
          到了越州的小島三塔山(今定海海中的小洋山),風向突然變化,他們又不得不停下來等候。一個月后,總算等到了順風,鑒真下令立即開船。誰知船行到暑風山(今舟山島附近),風又轉了向,只好再次停了下來。
           
          船在暑山岸邊停了一個多月,大家心里都十分著急。10月16日一大早,鑒真突然對大家說:“昨夜我夢見三個官人,一個穿紅衣服,兩個穿綠衣服,站在岸上向我們拜別。這一定是國神與我們告別,我們的行動國家已允許了,今天肯定可以東渡了。”
           
          說來也巧,一會兒,果然刮起了順風。于是,等待一月之久的輪船再次起錨開航,向頂岸山進發。到中午時,東南方向出現了高山,大家以為頂岸山到了,水手們揚帆直駛而去。可是,忽然間眼前那郁郁蒼蒼的高山卻不見了。原來,那只是一種積聚的蜃氣,它預兆著一場大颶風即將來臨。但鑒真一行不了解這種情況,所以繼續航行,船離暑風山越來越遠,慢慢地漂向大洋之中。
           
          一會兒,海上便刮起大風。黑云遮天,狂風恕號,浪高波峻,濤聲如雷。傍晚時分,風浪更大,輪船像一片樹葉,一會兒被拋向浪巔,一會兒被埋入波谷。船上的人都被顛得昏昏暈暈,力不能支,大家齊聲念誦觀音圣號。可水手們卻大聲喊道:“船就要沉了,快把貨物扔下海去!”于是幾個水手拿起棧香籠就要向海中扔去。這時忽聽空中傳來聲音:“不許扔!不許扔!”水手大吃一驚,立即放下手中的棧香籠,其它水手也不敢向海中扔東西了。
           
          又過了一會兒,水手突然驚喜地對大家說:“大家都不要再擔心了,有四位神王,身穿鎧甲,手持長杖,其中兩位在船頭,兩位在船側,他們全力守護著我們!”眾人一聽,心中頓時安穩下來,再看鑒真,此刻依然靜坐在船頭,雙手合掌,口里念念有詞。
           
          第三天,船漂到蛇群出沒的蛇海,各色各樣的蛇,身長一丈多,小的也有五尺左右,在海面上游來游去。接著,船又駛進飛魚海,銀白色的魚都有一尺多長,不停地飛出海面,在空中舞動。水手們不知船開到了什么地方,只好隨波逐流,在茫茫大海中漂蕩。
           
          這一天,船開到一處海面,飛鳥極多,這種鳥與人一般大小,許多鳥爬到船上,使得船的重量急劇增加,人們只好用手去推,飛鳥就用嘴啄咬人的們的雙手,幾經搏斗才終于脫離了飛鳥海。
           
          此后幾天中,除了狂風巨浪之外,再見不到任何東西。后來,船上又斷了水,人們疲憊不堪,飯無法去做,日僧普照便在每天的吃飯時候,給大家分發一些生米充饑。可是口干舌燥,無法下咽,飲了海水之后,腹部又脹疼難忍。他們自出世以來,誰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罪。
           
          如此又熬了好幾天。這一日,海中出現了四只金魚,船上人好像見到親人一樣,十分高興,因為好長時間,他們沒有看到過任何活著的東西了。又過了一天,風平浪靜,船穩了下來。可依然無水,人們都快要渴死了。
           
          一天早晨,榮睿突然興奮地對大家說:“我夢見一位官人請我為他受戒。我對他說,貧僧甚渴,想要水喝。那位官人便倒水給我。那水就像乳汁一樣,十分甘甜淳美。我又對那官人說,船上三十余人已好多天沒渴過水了,他們極其饑渴,請施主盡早拿水給他們。于是,那位官人就叫來‘雨令老人’,請他火速給船上人送水。這個夢相說明,雨水就要來了,你們趕緊準備用碗來接。”
           
          第二天下午,西南上空出現了一塊烏云,當漂到船的上空時,忽然下起雨來。人們用碗接水,痛飲一場,頓時精神振作起來。次日又下了一場雨,人們才吃飽渴足,但水并沒有屯集多少。又過了一天,船終于靠近一個海島。
           
          至此,他們已在海上漂泊了整整十四天。
           
          那時,已是冬季十一月份,揚州及日本一帶已是萬木凋零了。可這島上卻鮮花竟艷,草木清新,完全是夏日的景象。他們感到十分奇怪。不久遇到了四位當地的商人,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并未抵達日本,而是到了中國最南端的一個大島即今天的海南島。
           
          第五次渡海又失敗了。
         
        七、北上揚州  屢遭不幸
         
          鑒真萬萬沒有想到,在海上漂泊了十四天之久,他的船只又回到了大唐的國土。
           
          東渡沒有成功,他們卻陷入了荒夷蠻野之地,那時,海南島荒林遍野,雜草叢生,野獸出沒,人口稀少。更可怕的是各類海盜與陸上的土匪很多。這些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使海南成為一個恐怖之地。他們在四位當地人的引導下,來到一個相對安全的港口,準備明日啟航。誰知夜幕剛一降臨,便有一個披頭散發、手持利刃的強盜到船上來搶劫,大家趕緊送給他許多食物,他才走了。鑒真一看這里不是停泊之地,就叫船夫連夜起錨開船。那四位當地商人正好想去振州(今海南省崖縣)作生意,便同船引路,往南而去。
           
          經過三天航行,船終于到達振州江口。四位商人上岸報告于州府。在州府中任別駕之職的馮崇債一聽有高僧自遠方漂來,驚喜不已,立即派遣兵卒四百余人前來迎接。剛一進州城,早已等候在那兒的馮崇債趨步上前,跪倒在鑒真面前,連拜三下,又把鑒真扶上自己的馬車,直驅官邸。馮崇債之所以如此恭敬,不光因為他是一位虔誠的佛弟子,主要還是因為他昨晚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一和尚告訴他:將有一姓豐的和尚到此,他便是你的舅舅。可當得知鑒真一行中并無姓豐的僧人時,馮崇債依然十分虔誠,就把鑒真當作他的舅舅,極盡供養,執意相留,要鑒真長住于此。
           
          馮崇債聽說鑒真是位律學大師,便決定在府內籌辦授戒大法會。鑒真為弘法故,便應承了下來。如此又在府內住了數月。后來,聽說州中大云寺佛殿毀壞,眾僧發心捐物,準備重修,便請鑒真親臨指導。于是鑒真便又搬進大云寺居住。在此一住就是數月,鑒真在振州已整整呆了一年之久。
           
          大云寺佛殿修繕完畢之后,鑒真執意要走。馮崇債挽留不住,只好同意。因為那里強盜出沒無常,所以,馮崇債自備甲兵八百余人送行,經四十多天,大隊人馬才到了萬安州(今海南省萬寧縣)。當地大頭人馮若芳隆重接待了鑒真一行,并把他們安排自己家里,虔心供養。三天后,瑪崇債繼續護送鑒真一行抵達崖州(今海南省文昌縣)。這里已比較安全,馮崇債便拜別鑒真,領著八百余兵卒返回。
           
          從振州出發時,鑒真一行是分海陸兩路走的。鑒真走陸路,榮睿和普照走海路,相約在崖州會合。榮睿一行先期抵達崖州,鑒真隨后也到。州中的一位武官名叫張云,是位佛弟子,他把鑒真、榮睿等人安排到開元寺居住,對鑒真等人非常恭敬,生活方面更是關懷備至。手下官兵也紛紛設齋供養,光布施的物品就放了滿滿一屋。
           
          剛要從崖州繼續北上,適逢州中遭遇火災,鑒真所住的開元寺被燒毀。張云懇請鑒真在崖州主持建寺,鑒真應允。于是,一行人又在崖州住了下來。遠在振州的馮崇債聽說鑒真在崖州主持建寺,便派大批奴婢,每人扛一根木頭,送往崖州。三日之內,所需木料全部送到。鑒真主持修建了佛殿、講堂、磚塔等建筑,還雕造了一座一丈六尺高的釋迦佛像。寺院落成,佛像開光,鑒真又設壇傳戒,弘講律法,
           
          崖州諸事辦理妥當之后,鑒真告別張云,北上大陸。張云派澄邁縣令送鑒真一行上船。經過三天三夜,船越過雷州海峽,到了大陸最南端的雷州(今廣東雷州半島)。在雷州稍事休息后又經辯州(今廣東省化州縣)、羅州(今廣東廉江縣)、白州(今廣西博白)、繡州(今廣西桂平縣),過西江沿岸的藤州(今廣西藤縣)、象州(今廣西象縣西),到達始安郡的桂州(今廣西桂林市)。沿途受到各地官員、僧俗父老的盛大歡迎和優厚供養。
           
          始安郡都督馮古璞是個虔誠的佛教徒。當聽說鑒真大師到來時,他立即率府中官員步行出城,五體投地,頂禮膜拜,然后把鑒真一行禮迎入城,安置于開元寺。消息一傳開,滿城僧徒紛紛擎幡燒香,唱著梵唄,云集寺中。從外地趕來朝圣的各州各縣的官人、百姓不絕于途。開元寺佛事活動一下子興盛起來。鑒真趁機傳法布道,教化眾生。后來,馮都督又請鑒真為其授菩薩戒。授戒這天,馮都督親自作飯,供養僧眾,并率領所轄七十四州的官人和來郡中參加會試的文人一齊受戒,其人數多得無法計量。就這樣,鑒真在桂州又度過整整一年。
           
          這時,南海郡太守盧奐聽說鑒真在桂州,便派使者前往該地。他還下牒所轄各州縣,讓他們沿途迎送。不得怠慢。鑒真認為這不光是在嶺南弘法的好機會,而且廣州是一大港,或許還可再行準備東渡的事情,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離開桂州時,馮古璞親自扶鑒真上船,依戀難舍,揮淚而別。舟船沿桂江東行,七天后達到梧州(今廣西蒼梧),然后又乘船抵達端州(今廣東高要),住于龍興寺。在這里,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榮睿因幾經囚牢,又得過重病,本來就體質虛弱,再加遇險漂流,積勞成疾,到端州時竟一臥不起,溘然長逝。鑒真哀痛不已,懷著悲切的心情,將榮睿安葬于龍興寺后的山崗上。榮睿為請鑒真東渡,八年來歷盡艱辛,一再受挫。想不到意愿未了身先死,這對鑒真和普照來說的確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榮睿的喪事料理完之后,端州太守奉命將鑒真一行送到廣州。都督盧奐率領僧俗大眾出城相迎,接待極為隆重,隨后請他們居住于大云寺內。
           
          盧奐是盛唐時期有名的清廉官吏之一,很受唐玄宗的賞識。此人除長于文治武功之外,還虔信佛法。所以,對鑒真在廣州的弘法事業給予極大的支持,鑒真在此登壇授戒,講經弘法,聲勢浩大,影響盛極一時。
           
          天寶九年初夏,鑒真了發現從廣州東渡日本無望,便決定立即北上揚州,以便重整旗鼓,尋機東渡。動身那天,廣州幾乎是傾城遠送,浩浩蕩蕩的送行隊伍一直延續到江邊。鑒真一行乘船北行七百余里,到達韶州(今廣東韶關)。韶州官員迎請鑒真居住于法泉寺,不久又移居開元寺。
           
          自從榮睿逝世后,普照深感自己孤立無助。回想起五次東渡,五次失敗,凄風苦雨,真是一言難盡。如今許多人對東渡事業已夫去信心。鑒真大師盡管志向不改,可眼看著大師經過多年的顛沛流離,現已面容憔悴,連視力也在劇烈地衰退。何況回到揚州,官方一定會說自己是唆使鑒真偷渡的罪人,還不得再次入獄。想到這兒,普照內心便涌起陣陣苦澀與憂傷。
           
          這一天,普照告訴鑒真說:“弟子一心請大師東渡傳法,可惜因緣未至,屢次失敗,如今榮睿師兄病故,我也就不再北上揚州了。”
           
          鑒真并不感到意外。這幾天,他已經注意著普照的表情變化,他也一直在為普照著想。這時,普照提出了這個問題,他便平靜地問道:“那下一步你想怎么辦呢?”
           
          “去明州阿育王寺,然后再找順船回國。”榮睿早已拿定了主意,可還是止不住掉下了眼淚。
           
          “你先去明州,我表示贊同。可東渡之事我們還要從長計議。”說著,鑒真又拉住普照的雙手,悲泣言道:“為傳播戒律,我曾發過大愿要東渡日本。如今本愿未遂,我決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東渡之機的!”
           
          普照懷著無盡的惆悵,揮淚告別了鑒真,只身一人向明州阿育王寺而去。
           
          普照走后不久,鑒真眼疾更加嚴重。這時,忽遇一胡人聲稱能治此病。誰知經其一治,鑒真的雙眼從此完全失明了。
           
          眾弟子扶著鑒真繼續北上,由湞昌縣(今廣東南雄縣)越大庾嶺,至虔州(今江西贛縣)開元寺。在此立壇授戒后,又北上至吉州(今江西吉安)。四方僧俗聽說鑒真大和尚度嶺北來,紛紛前來拜謁,每天都有三百余人以上,大家竟設供養,咸表皈心,法化極盛。可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第一個支持鑒真東渡的弟子祥彥突然逝世了。鑒真悲痛欲絕,禁不住大聲呼喚道:“祥彥!祥彥!”可祥彥還是撇下了未竟的東渡事業,永遠地去了。
           
          忍著巨大的悲痛,鑒真又率領弟子一路北上,直抵廬山東林寺。在此巡禮、授戒后,從陸路至江州城(今江西九江)。江州太守聽說鑒真大和尚到了,立即把城里的和尚、尼姑、道士、女官及各州縣的官吏和百姓,一齊叫出來迎接,并設齋供養三天,而后江州太守又親自送鑒真到九江驛。鑒真由此乘船,七天后到達江寧(今江蘇南京)。那時,鑒真的弟子靈佑正住在江寧棲霞寺。這位當年曾聯名向官廳請愿、阻止鑒真東渡的弟子,自從聽說師父第五次東渡之后,內心一直痛惜不已,這時,他聽說大師正在江寧瓦官寺暫住,真是既驚又喜。他立即從遠在五十里外的棲霞寺趕來迎接大師。
           
          靈佑見到鑒真后,急忙俯身在地,頂禮膜拜。他把臉緊緊地貼在鑒真的腳上,痛哭流涕地說:“師父!您遠征日本,弟子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您了。想不到今天還能在此親禮于您,真是盲龜開眼,戒燈重明啊!”
           
          鑒真長嘆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他多么想再看看這個曾跟隨自己多年的弟子,可他卻看不見了。他伸出手,撫摸著靈佑的頭,喃喃言道:“師父之愿未了!師父之愿未了啊!”
           
          當下,靈佑接鑒真一行前往棲霞寺安歇。三天后,鑒真一行渡江北上,回到揚州。這時,已是天寶十年(公元751年)的春天。
         
        八、六渡日本  創宗傳法
         
          斗轉星移,轉眼間兩年多時間過去了。
           
          鑒真自第五次東渡失敗之后,重返揚州,相繼住既濟寺、龍興寺、崇福寺、大明寺、延光寺等地弘法傳戒,講經授律。表面上他似乎已忘記了東渡日本的事情,可內心深處卻依然時時盼望著有機會再度東征,赴日傳教。
           
          天寶十二年(公元753年)10月15日,秋高氣爽,陽光和煦。揚州延光寺的一間禪房內,雙目失明的鑒真正在打坐入定。
           
          忽然,一位侍者來報,說是有貴客拜訪。鑒真從禪定中轉過神來,急忙招呼迎客。于是侍者領進四個人來。鑒真看不見他們的模樣,只好等著對方開口。
           
          “弟子等人來自日本國……”
           
          “什么?你們是日本僧人?”鑒真一聽他們來自日本,便急不可待地打斷了他們的話。
           
          “我們不是僧人,不過都是佛家弟子。”
           
          “那你們是……”鑒真更著急了。
           
          “我們是日本國第十次遣唐使的成員。我是大使藤原清河,他們分別是副使大伴胡麻呂、吉備真備和衛尉卿朝衡。”
           
          “普照呢?你們知道普照嗎?”鑒真突然問起了普照。
           
          “我們今天來您這里,就是從普照那里聽說的。不過普照現不在揚州,過一段時間他就會來的。”日本大使回答說。
           
          “那么,你們來這里是……”鑒真顯得十分激動,十分急切。
          
          “現在,我們正準備返回日本。一行共有四艘輪船,行裝具足,不日將在黃泗浦(今江蘇常熟境內)會合啟航。聽說大師過去曾五次東渡日本,可惜均遭挫折,我們十分敬佩大師的學識與毅力,今日特來拜謁,不勝榮幸。”接著,日本使節又將他們訪華及欲邀鑒真東渡的前前后后詳細向鑒真訴說了一遍。
           
          原來,這次譴唐使自750年9月組成,752年閏3月分乘四船正式出發,不久到達浙江明州。這時,正在明州阿育王等待便船的普照聞訊前來拜見藤原清河大使,向他稟告了這幾年的艱苦經歷,并約好遣唐使回國時一同東渡。當年年底,遣唐使到達長安。次年大年初初一,受到唐玄宗的接見。當時在唐朝任秘書監兼衛尉卿的日本人朝衡(阿倍仲麻呂),是717年來唐的留學生,在太學結業后,一直留唐任職,至今已有36年。這次遣唐使的副使吉備真備就是與他同年留學中國的好友。兩人分別十八年后在異國重逢,又勾起了朝衡回國的念頭。
           
          在長安等地巡禮、學習一年之后,第十次遣唐使準備回國。臨行前,藤原請河等人通過外交途徑正式提出讓朝衡歸國及邀鑒真東渡弘法的請求。唐玄宗準許朝衡歸國,并任命他為代表唐朝回訪日本的使臣。對鑒真東渡之事,唐玄宗雖不表示反對,但卻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即要日本在邀請鑒真的同時,也邀請道士同行,可當時日本朝野上下盛行佛法,無人崇信道教,因此邀請道士東渡是難以接受的。為了不使問題復雜化,藤原清河就收回了聘請鑒真等人的請求,同時為了不讓玄宗掃興,他們還從遣唐使中留下四名學員,留在中國學習道士之法。他們認為,回國反正要路過揚州入海,不如到時私下和鑒真商議,只要愿意前往,總是好辦的。
           
          鑒真聽了他們的敘說,當即表示:“我當年已發下誓愿要去日本弘法,沒想到五次東渡均遭失敗,路上又死了榮睿和祥彥,我怎么能忘記自己發下的誓愿呢?”如今你們有船回國,這正是了此心愿的絕好機會,我要謝謝你們才是啊!”
           
          藤原清河等人一聽,十分激動,連忙俯身再拜。
           
          日本國使者的參拜和鑒真打算再次東渡的消息,在揚州很快傳開了。許多人感到十分意外,他們認為,年高66歲且雙目失明的鑒真再也不會東渡了。他們不理解鑒真東渡的意義,所以,消息傳開后,當地官廳對鑒真居住的龍興寺嚴加戒備,使鑒真東渡的準備工作很難進行。
           
          恰在這時,鑒真的弟子仁干禪師從婺州(今浙江金華縣)來到揚州。得知大和尚要東渡日本,仁干非常支持。他立即和一些支持鑒真的人商定,由他負責撐船,夜里在江邊等待,接大師上船,然后送往日船會合地黃泗浦。鑒真對此表示同意。
           
          10月19日晚,鑒真在弟子法進、思托的摻扶下,與一起東渡的曇靜、義靜、法載、法成以及智首等三位尼師等十七人和揚州的居士潘仙童、胡國人安如寶、昆侖國人軍法力、瞻波國人善聽等共24人,悄悄地離開寺院,來到江邊,登上了仁干等待著的船只。    大家剛一坐穩,仁干便用力撐船。船一動,鑒真懸著的心一下子穩當了許多。可誰知岸上忽然來了一大群人,夜色朦朧中,也看不清楚是誰。
           
          “停下!停下!”這些人在岸上喊道。
           
          鑒真正在遲疑之際,又聽岸上人喊道:“我們是求大師授戒的沙彌。大師此番東渡,恐怕再也見到了,求大師結最后一次緣吧!”
           
          鑒真一聽,放下心來。他立即由弟子攙扶著走下船來,為這些沙彌授戒。這些沙彌共有24位,是鑒真在祖國土地上的最后一次傳戒。授完戒,鑒真又回到船上,船立即駛離岸邊,開出揚州,開出大運河,進入長江,向黃泗浦駛去。
           
          同船裝載有佛舍利三千粒、阿彌陀佛像、千手觀音像、救苦觀音像、藥師佛像、彌勒菩薩像、《華嚴經》八十卷,《大佛名經》十六卷,金字《大品經》一部、金字《大集經》一部、南本《涅P經》四十卷、《四分律》六十卷、法勵的《四分律疏》五本各十卷、光統的《四分律疏》、《鏡中記》、智周的《菩薩戒疏》五卷、靈溪的《菩薩戒疏》二卷、《天臺止觀》四十卷、、《法門玄義文句》各十卷、《四教義》十二卷、《次第禪門》十一卷、《行法華懺法》一卷、《小止觀》一卷、《六妙門》一卷、《明了論》一卷、定賓律師的《飾宗義記》九卷、《補飾宗義記》一卷、《戒疏》二本各一卷、大亮的《義記》二本十卷、道宣的《含注戒本》一卷及疏、《行事鈔》五本、《羯磨疏》二本、懷素律師的《戒本疏》四卷、大覺律師的《批記》十四卷、《音訓》二本、《比丘尼傳》二本四卷、玄奘的《大唐西域記》十二卷、道宣的《關中創開戒壇圖經》一卷、法銑的《尼戒本》一卷及疏二卷……又有玉環水精手幡四口、菩提子三斗、青蓮花二十莖、王右軍真跡行書一帖、阿育王塔樣金銅塔一座以及香精、藥材、佛具等等。這是唐代中國佛教文化大規模傳入日本的一次實例。
           
          鑒真一行到達黃泗浦后,藤原清河把他們分別安排在第二、第三、第四條船上。第一條船是藤原大使和在唐玄宗身邊任職多年并作為唐朝回訪使的朝衡等人所乘坐的船。從后來的情況看,沒有安排在第一條船反而是鑒真一行的幸運。因為第一條船后來漂到了越南,全船一百八十人,遇難者一百六十人!
           
          誰知到了10月23日,遣唐使的大使藤原清河聽說廣陵郡要派人搜查四條日本輪船,所以,心里總是忐忑不安。他認為違反唐朝法律,私自帶鑒真東渡,萬一被官方查出來,是會引起外交麻煩的。即使目前順利開出長江,可萬一船漂到唐國的海岸,鑒真東渡的事就會泄露,這將會造成極大的被動。于是,他又讓鑒真一行全部下船,先在岸上等待,再作計議。
           
          藤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可他的這一決定卻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對。副使大伴古麻呂認為,無論如何也要把鑒真一行請到日本,何況目前廣陵郡的官方不見得就知曉此事,所以也不見得會來搜查。藤原清河作為大使,只好默許。于是,11月10日夜,由副使大伴古麻呂出面,偷偷召集鑒真等人上船。
           
          眼看就要開船,可最早邀請并五次跟隨鑒真東渡的日僧普照卻仍不見蹤影,鑒真心里十分著急。11月13日,普照總算從阿育王寺趕來。師徒相見,感慨萬千,特別是普照發現鑒真已雙目失明,更是悲傷落淚。好在他們都沒有忘記當初的誓愿,如今又要再一次揚帆東渡了。
           
          11月5日半夜,日本第十次遣唐使的四條輪船同時從黃泗浦解纜啟航。可航行不遠,忽見一野雞從第一只船頭飛過。大使以為這是不祥之兆,于是又等了一天。16日,四船再次啟航,浩浩蕩蕩,駛出長江,進入茫茫東海之中。
           
          11月21日,四條船相繼到達阿兒奈波島(今日本沖繩島)。12月6日遇到順風,四船啟錠前進,可惜第一船觸到暗礁不能前行。次日第二、第三船到達益救島(今日本屋久島)。12月18日開離益救島,忽然,風雨大作,不知四方,兩船被風吹散,經過一天一夜的漂流,鑒真乘坐的第二船于20日下午首先抵達九州南部的秋妻屋浦(今鹿兒島秋目浦)。26日,抵達太宰府(今九州北部福岡東南)。
           
          鑒真第六次東渡終于成功了。
           
          從743年第一次東渡至今,整整經過了11年的歲月,其間飄流東海、南海,足跡遍及江蘇、安徽、浙江、廣東、廣西、海南、江西等省,前后參加東渡的人數百人,不幸旅途身亡的36人,中途放棄東渡的280余人。自始至終跟隨鑒真并一起到達日本的只有中國僧人思托和日本僧人普照兩人。
           
          天寶十三年(754年)二月初一,鑒真一行到達難波(今日本大阪)受到先期到達日本的中國僧崇道等人的歡迎。初三,到達河內國府(今大阪府地),受到內閣次官藤原仲麻呂所派代表的歡迎,先期來日的道睿也派弟子善談以及日本高僧志忠、賢景、靈福、曉貴等也前來拜謁迎接。
           
          初四,鑒真一行抵達首都奈良,天皇派安宿王作代表,以敕使名義在奈良城正門羅城門外等候歡迎。在安宿王的導引下,鑒真一行進入東大寺,大批僧眾前來慰勞。初五,鑒真在東大寺接受了當時日本佛教界領袖唐道睿律師、任僧正之職的婆羅門僧菩提和東大寺住持良辯的拜謁慰勞。宰相、右大臣、內閣、次官以下官員百余人也來禮拜、問候。
           
          不久,日本朝廷派吉備真備以敕使身份來東大寺宣讀天皇詔書:
         
          “大德和上,遠涉滄波,來投此國,誠副朕意,喜慰無喻。朕造此東大寺,經十余年,欲立戒壇,傳受戒律。自有此心,日夜不忘。今諸大德,遠來傳戒,冥契朕心。自今以后,授戒傳律,一任和上。”
         
          又過了幾天,天皇下詔,敕授鑒真“傳燈大法師”的名號。
           
          鑒真東渡,帶來了中國佛教完整的傳戒授律制度,這對日本舊有的不規范的授戒制度必然會產生巨大的沖擊。于是,以賢景、志忠為首的部分日本僧人與鑒真等人發生了矛盾和辯論,雙方于4月初結束辯論,賢景等人認輸,志愿放棄舊戒,重受鑒真所傳之新戒。鑒真的名聲更大了。
           
          緊接著,鑒真在東大寺盧舍那佛像前設立戒壇,四月初五,由鑒真主持、舉行了日本佛教界有史以來最為盛大的授戒儀式。圣武天皇以鑒真為師證,登壇受菩薩之戒。接著,皇后、皇太子也依次登壇受菩薩之戒。隨后鑒真又為沙彌澄修等四百四十余人授戒。最后又為內道場僧五十五人重新授大小乘戒。
           
          五月初一,圣武天皇下詔于東大寺佛殿的西面建立戒壇院。后又在戒壇院北邊建造了一所專門訓練和教育僧侶的唐禪院,鑒真等人遷居這里,主持弘法事業。
           
          天平勝寶八年(公元756)5月24日,日本朝廷任命鑒真為大僧都。隨鑒真東渡的弟子法進被同時任命為律師。鑒真成為日本佛教界最高領袖之一。6月,朝廷宣布鑒真永遠享用圣武天皇靈堂前供奉的米、鹽等物。12月,天皇派遣太子以下的朝廷大臣,帶領62名宣講師分別到東大寺、大安寺、藥師寺、山階寺等大寺院,宣講《梵網經》,律學在日本各寺之中大興。
           
          接著,天皇又下詔,由鑒真大師對過去日本流行的佛經進行一次全面校正。因為當時日本印刷業還很不發達,佛經主要靠手抄,輾轉傳抄,出現了許多錯誤,長期不能糾正。鑒真雖然雙目失明,但他記憶力極強,能熟練背誦大量的佛經,準確性極高。這次佛經大校正,對日本佛教文化產生了很大影響。
           
          由于朝廷的推崇,各地僧侶紛紛慕名來唐禪院學律求戒。為了供養各地來的僧侶,在鑒真的呼吁下,天平寶字元年(757)11月23日,天皇把備前國(今日本岡山縣)的水田一百町(一町相當于中國14.88畝)賜給唐院。接著,鑒真又在天皇于755年11月所賜的新田部親王舊宅上,修建一所新的佛寺。759年8月落成,天皇賜額“唐招提寺”。該寺占地四町,有金堂、講堂、東塔、開山堂、觀音堂、經樓、鐘樓、彌陀堂、僧房等建筑,其中金堂至今猶存,是唐代建筑藝術的寶貴遺產,被視為日本的國寶。
           
          唐招提寺建立不久,朝廷又以越前國(今福井縣)水田六十町和備前國旱地十三町撥給鑒真等人,作為他們傳教的費用。后來天皇又將平城宮中的東朝集殿,賜給唐招提寺。至此,唐招提寺規模更加宏偉。
           
          有了這么好的弘法基地,鑒真在日傳戒授律的信心大增。這時,天皇宣旨全國,凡出家人必須首先來唐招提寺學習律學。然后才可以選擇自己的宗派。如此一來,四方僧徒云集寺中,唐招提寺成為弘揚律學的中心,由此創立了日本佛教的一個重要宗派律宗。而律宗的創立,使日本佛門之律儀,漸漸嚴整,使本不太規范的日本佛教走到了正宗佛教的軌道上來。而鑒真在日本開創的律宗,正如史料所載:“師師相傳,遍于寰宇”,被譽為“一燈燃百千燈,暝者皆明明不絕”。
           
          鑒真對日本的貢獻,并不僅僅限于佛門之內。756年,圣武天皇患病,共有126名精于醫術的和尚給他看病,其中鑒真等人的診治效果最好,為此受到朝廷的褒獎。761年10月15日,弟子法進在日本大安寺講授鑒真的醫藥法。鑒真還著了一部《鑒上人秘方》,其中的一些驗方流傳至今。那時,日本醫師在施藥時,常常把藥名和藥物搞錯,鑒真憑手摸、鼻嗅、舌嘗、耳聞、牙嚼等方法對日本流行的草藥進行了重新辨別,并傳授了藥品收藏、炮制、等方面的知識。鑒真在醫學方面的作為,使得日本醫界在十四世紀前一直奉鑒真為始祖,直到德川時期以前,日本藥袋上還都貼著鑒真的像,否則就不成靈藥。
           
          在建筑、雕刻、塑像、繪畫、書法、語言文學甚至日常生活習俗等許多方面,鑒真對日本也作出了貢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致使許多行業都將鑒真奉為祖師,如豆腐店的老板就以鑒真為祖師。
           
          日本天平寶字七年(763的)春日某天,鑒真的弟子忍基忽作一夢,夢見寺中講堂的棟梁折斷。醒來之后,忍基十分驚懼,他猜想這是鑒真大師的遷化之相,也就是說大師快要逝世了。忍基將此告知思托等人,大家十分吃驚,但緣法定數,又不得左右。于是思托等人根據鑒真大師之形像為他塑造了一座等身坐像。像高二尺七寸,屬于干漆夾寧造像。塑像體格魁梧,神態堅毅,面含笑容,溫和可親,既表現出他的慈祥溫和,又表現出他的堅忍不拔。此像一直保存至今,被定為日本的國寶。
           
          5月6日一代律學大師,名振日本的中華“盲圣”鑒真,在唐招提寺住處,結跏趺坐,面西而逝,終年76歲。
           
          日本朝野為之震驚,佛門之內更如巨星隕落,頓時陷于一片悲痛之中。日本朝廷下敕,料理完鑒真的后事之后,將再派遣使臣赴華報喪。次年8月,使臣來到揚州,沉痛報告了大師去逝的消息。揚州僧俗各界聞之大駭,噩耗隨即傳遍千家萬戶。三天后,揚州僧俗父老在鑒真長期居住過的龍興寺,舉行盛大追悼大會,眾人穿戴喪服,痛心垂淚,面對大師去世的日本方向,連續舉哀三日,以表達對一代高僧的無限懷念。氣氛之凝重規模之宏大,難以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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