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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禪宗名著匯要03
        2007年10月11日10:34文章來源:地藏蓮社作者:佚名訪問次數(shù):1395 字體: 繁體

        黃檗斷際禪師宛陵錄  
        [唐]希運
          [簡介]
          唐代禪宗要典。黃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一卷。
          此書亦為禪宗早期重要著述。其主旨與《傳法心要》相同,亦在闡述“一心即佛”,之要義。全書以問答形式,對“如何是佛”、“佛度眾生否”、“佛性與眾生性為同為別”等問題作了淺明解答,作了早期的禪宗通俗說教讀物,此書影響亦甚大。
          裴相公問師曰:山中四五百人,幾人得和尚法?師云:得者莫測其數(shù),何故?道在心悟,豈在言說?言說只是化童蒙耳。
          問:如何是佛?師云:即心是佛,無心是道;但無生心動念—有無長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虛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不用別求,有求皆苦;設(shè)使恒沙劫行六度萬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為屬因緣造作故,因緣若盡,還歸無常。所以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但識自心,無我無人,本來是佛。問:圣人無心即是佛,凡夫無心、莫沈空寂否?師云:法無凡圣,亦無沉寂;法本不有,莫作無見;法本不無,莫作有見;有之與無,盡是情見,猶如幻翳。所以云:見聞如幻翳,知覺乃眾生。祖師門中只論息機忘見,所以忘機則佛道隆,分別則魔軍熾。
          問:心既本來是佛,還修六度萬行否?師云:悟在于心,非關(guān)六度萬行,六度萬行盡是化門接物度生邊事,設(shè)使菩提、真如、實際、解脫、法身,直至十地、四果圣位,盡是度門,非關(guān)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諸度門中,佛心第一,但無生死煩惱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說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從佛至祖,并不論別事,唯論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諦求,更無余乘;此眾無枝葉,唯有諸貞實;所以此意難信。達磨來此土,至梁魏二國,只有可大師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會即心是佛,身心俱無,是名大道;大道本來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異,即性即心,心不異性,名之為祖。所以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問:佛度眾生否?師云:實無眾生如來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與眾生皆不可得。云:現(xiàn)有三十二相及度眾生,何得言無?師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佛與眾生,盡是汝作妄見,只為不識本心,謾作見解;才作佛見,便被佛障;作眾生見,被眾生障;作凡作圣作凈作穢等見,盡成其障,障汝心故,總成輪轉(zhuǎn),猶如獼猴放一捉一,無有歇期。一等是學(xué),直須無學(xué),無凡無圣、無凈無垢,無大無小、無漏無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聽汝學(xué)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見解,總須舍卻,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只是不起諸見,無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脫三界凡圣境域,始得名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無所依,出過外道;心既不異,法亦不異;心既無為,法亦無為;萬法盡由心變,所以我心空故,諸法空,千品萬類悉皆同,盡十方空界同一心體,心本不異,法亦不異,只為汝見解不同,所以差別;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十方諸佛實無少法可得,名為阿耨菩提;只是一心,實無異相亦無光彩,亦無勝負;無勝故無佛相,無負故無眾生相。云:心既無相,豈得全無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化度眾生耶?師云:三十二相屬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十種好屬色,若以色見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問:佛性與眾生性,為同為別?師云:性無同異。若約三乘教,即說有佛性有眾生性,遂有三乘因果,即有同異。若約佛乘、及祖師相傳,即不說如是事,惟指一心:非同非異,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
          問:無邊身菩薩,為什么不見如來頂相?師云:實無可見,何以故?無邊身菩薩,便是如來,不應(yīng)更見。只教你不作佛見,不落佛邊;不作眾生見,不落眾生邊;不作有見,不落有邊;不作無見,不落無邊;不作凡見,不落凡邊;不作圣見,不落圣邊;但無諸見,即是無邊身;若有見處,即名外道;外道者樂于諸見,菩薩于諸見而不動;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所以云:彌勒亦如也,眾圣賢亦如也,如即無生,如即無滅,如即無見,如即無聞;如來頂即是圓見,亦無圓見,故不落圓邊。所以佛身無為,不墮諸數(shù)。權(quán)以虛空為喻,圓同太虛,無欠無余,等閑無事,莫強辯他境,辯著便成識。所以云:圓成沈識海,流轉(zhuǎn)若飄蓬,只道我知也,學(xué)得也,契悟也,解脫也,有道理也。強處即如意,弱處即不如意,似者個見解,有什么用處?我向汝道,等閑無事,莫謾用心,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所以內(nèi)見外見俱錯,佛道魔道俱惡。所以文殊暫起二見,貶向二鐵圍山;文殊即實智,普賢即權(quán)智,權(quán)實相對治,究竟亦無權(quán)實,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眾生,無有異見。才有佛見,便作眾生見。有見無見,常見斷見。便成二鐵圍山,被見障故。祖師直指一切眾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入我此宗門,切須在意。如此見得,名之為法;見法故,名之為佛。佛法俱無,名之為僧,喚作無為僧,亦名一體三寶。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應(yīng)無所求;不著佛求,故無佛;不著法求,故無法;不著眾求,故無僧。
          問:和尚見今說法,何得言無僧亦無法?師云:汝若見有法可說,即是以音聲求我。若見有我,即是處所;法亦無法,法即是心;所以祖師云:付此心法時,法法何曾法?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實無一法可得,名坐道場;道場者只是不起諸見,悟法本空,喚作空如來藏;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若得此中意,逍遙何所論!
          問:本來無一物,無物便是否。師云:無亦不是,菩提無是處,亦無無知解。
          問:何者是佛?師云:汝心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不異。故云即心即佛。若離于心,別更無佛。云:若自心是佛,祖師西來如何傳授?師云:祖師西來,唯傳心佛,直指汝等心本來是佛,心心不異,故名為祖;若直下見此意,即頓超三乘一切諸位,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云:若如此,十方諸佛出世,說于何法?師云:十方諸佛出世,只共說一心法,所以佛密付與摩訶大迦葉,此一心法體,盡虛空遍法界,名為諸佛理;論這個法,豈是汝于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于一機一境上見得他!此意唯是默契得。這一門名為無為法門,若欲會得,但知無心,忽悟即得,若用心擬學(xué)取,即轉(zhuǎn)遠去;若無歧路心,一切取舍心,心如木石,始有學(xué)道分。云:如今現(xiàn)有種種妄念,何以言無?師云:妄本無體,即是汝心所起;汝若識心是佛,心本無妄,那得起心更認于妄;汝若不生心動念,自然無妄。所以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云:今正妄念起時,佛在何處?師云:汝今覺妄起時,覺正是佛;可中若無妄念,佛亦無。何故如此?為汝起心作佛見,便謂有佛可成;作眾生見,便謂有眾生可度;起心動念,總是汝見處;若無一切見,佛有何處所?如文殊才起佛見,便貶向二鐵圍山。云:今正悟時,佛在何處?師云:問從何來?覺從何起?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但莫生異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總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來是汝個自己,何處有許多般?心外無法,滿目青山、虛空世界,皎皎地?zé)o絲發(fā)許,與汝作見解,所以一切聲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為物之故,有其多智。終日說何曾說?終日聞何曾聞?所以釋迦四十九年說,未曾說著一字。云:若如此,何處是菩提?師云:菩提無是處,佛亦不得菩提,眾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眾生即菩提相。云:如何發(fā)菩提心?師云:菩提無所得;你今但發(fā)無所得心,決定不得一法,即菩提心;菩提無住處,是故無有得者。故云:我于然燈佛所,無有少法可得,佛即與我授記。明知一切眾生本是菩提,不應(yīng)更得菩提,你今聞發(fā)菩提心,將謂一個心學(xué)取佛去、唯擬作佛,任你三祇劫修,亦只得個報化佛,與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
          問:本既是佛,那得更有四生六道種種形貌不同?師云:諸佛體圓,更無增減;流入六道,處處皆圓;萬類之中,個個是佛;譬如一團水銀,分散諸處,顆顆皆圓;若不分時,只是一塊;此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種種形貌,喻如屋舍,舍驢屋入人屋,舍人身至天身,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屋,皆是汝取舍處,所以有別;本源之性,何得有別?
          問:諸佛如何行大慈悲,為眾生說法?師云:佛慈悲者,無緣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見有佛可成,悲者不見有眾生可度。其所說法,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譬如幻士為幻人說法;這個法,若為道我從善知識言下領(lǐng)得、會也、悟也;這個慈悲,若為汝起心動念學(xué)得他見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無益。
          問:何者是精進?師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強精進;才起心向外求者,名為歌利王愛游獵去;心不外游,即是忍辱仙人;身心俱無,即是佛道。
          問:若無心行此道得否?師云:無心便是行此道,更說什么得與不得?且如瞥起一念,便是境若無一念便是,境妄心自滅,無復(fù)可追尋。
          問:如何是出三界?師云:善惡都莫思量,當處便出三界。如來出世,為破三有;若無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塵破為百分,九十九分是無,一分是有,摩訶衍不能勝出;百分俱無,摩訶衍始能勝出。
          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磨從西天來,唯傳一心法,直指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自本性,更莫別求。云何識自心?即如今言語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語、又不作用,心體如虛空相似,無有相貌、亦無方所、亦不一向是無,有而不可見故。祖師云: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yīng)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若不應(yīng)緣之時,不可言其有無;正應(yīng)之時,亦無蹤跡。既知如此,如今但向無中棲泊,即是行諸佛路。經(jīng)云: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眾生輪回生死者,意緣走作,心于六道不停,致使受種種苦。《凈名》云: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種法,制御其心,然后調(diào)伏。所以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故知一切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獄六道修羅盡由心造。如今但學(xué)無心,頓息諸緣,莫生妄想分別,無人無我,無貪嗔、無憎愛、無勝負,但除卻如、許多種妄想,性自本來清凈,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會此意,縱你廣學(xué),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識自心,皆名邪行,盡作天魔外道水陸諸神;如此修行,當復(fù)何益?志公云:本體是自心作,那得文字中求。如今但識自心,息知思惟,妄想塵勞,自然不生。《凈名》云: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心不起也;如人臥疾,攀緣都息,妄想歇滅,即是菩提;如今若心里紛紛不定,任你學(xué)到三乘四果十地諸位,合殺只向凡圣中坐,諸行盡歸無常,勢力皆有盡期,猶如箭射于空,力盡還墜,知歸生死輪回;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虛受辛苦,豈非大錯!志公云:未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如今但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xué)無心,亦無分別,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癡人相似,世人盡不識你,你亦不用教人識不識,心如頑石頭,都無縫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相應(yīng);透得三界境過,名為佛出世;不漏心相,名為無漏智;不作人天業(yè),不作地獄業(yè),不起一切心,諸緣盡不生,即此身心是自由人;不是一向不生,只是隨意而生,經(jīng)云:菩薩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會無心,著相而作者,皆屬魔業(yè);乃至作凈土佛事,并皆成業(yè),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無自由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葉為金,權(quán)止小兒啼故,實無有法,名阿耨菩提;如今既會此意,何用區(qū)區(qū)?但隨緣消舊業(yè),更莫造新殃;心里明明,所以舊時見解總須舍卻。《凈名》云:除去所有。《法華》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糞,只是除去心中作見解處;又云蠲除戲論之糞,所以如來藏本自空寂,并不停留一法;故經(jīng)云:諸佛國土亦復(fù)皆空。若言佛道是修  學(xué)而得,如此見解全無交涉,或作一機一境揚眉動目只對相當,便道契會也、得證悟禪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無所知;對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歡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即心懷惆悵,如此心意學(xué)禪,有何交涉?任汝會得少許道理,只得個心所法,禪道總沒交涉!所以達磨面壁,都不令人有見處。故云:忘機是佛道,分別是魔境。此性縱汝迷時亦不失,悟時亦不得;天真自性,本無迷悟;盡十方虛空界,元來是我一心體;縱汝動用造作,豈離虛空;虛空本來無大無小,無漏無為、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絕纖毫的量,是無依倚、無粘綴,一道清流,是自性無生法忍,何有擬議?真佛無口,不解說法;真聽無耳,其誰聞乎?珍重!
          師本是閩中人。幼于本州黃檗山出家。額問隆起如珠。音辭朗潤。志竟沖澹。后游天臺,逢一僧如舊識,乃同行;屬澗水暴漲師倚杖而止,其僧率師同過。師云:請兄先過,其僧即浮笠于水上便過。師云:我卻共個稍子作隊,悔不一棒打殺!
          有僧辭歸宗。宗云:往甚處去?云:諸方學(xué)五味禪去。宗云:諸方有五味禪,我這里只是一昧禪。云:如何是一味禪?宗便打。僧云:會也會也。宗云:道道。僧擬開口,宗又打。其僧后到師處,師問甚么處來?云:歸宗來。師云:歸宗有何言句。僧遂舉前話。師乃上堂舉此因緣云:馬大師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問著個個屙漉漉地,只有歸宗較些子。
          師在鹽官會里,大中帝為沙彌。師于佛殿上禮佛。沙彌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長老禮拜,當何所求?師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常禮如是事。沙彌云:用禮何為?師便掌。沙彌云:太粗生。師云:這里是什么所在,說粗說細;隨后又掌,沙彌便走。
          師行腳時到南泉,一日齋時,捧缽向南泉位上坐。南泉下來見,便問長老什么年中行道?師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猶是王老師孫在。師便下去。師一日出次,南泉云:如許大身材,戴個些子大笠。師云:三千大千世界總在里許。南泉云:王老師爾!師戴笠便行。
          師一日在茶堂內(nèi)坐。南泉下來,問:定慧等學(xué),明見佛性,此理如何?師云: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泉云:莫便是長老見處么?師云:不敢!泉云:漿水錢且置,草鞋錢教什么人還?師便休。后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莫是黃檗構(gòu)他南泉不得么?仰山云:不然!須知黃檗有陷虎之機。溈山云:子見處得與么長!
          一日普請。泉問什么處去?師云:擇菜去。泉云:將什么擇?師豎起刀子。泉云:只解作賓,不解作主。師招三下。
          一日五人新到,同時相看,一人不禮拜,以手畫一圓相而立。師云:還知道好只獵犬么?云:尋羚羊氣來。師云:羚羊無氣,汝向什么處尋?云:尋羚羊蹤來。師云:羚羊無蹤,汝向什么處尋?云:尋羚羊跡來。師云:羚羊無跡汝向什么處尋?云:與么則死羚羊也。師便休。來日升座退,問昨日尋羚羊僧出來,其僧便出。師云:老僧昨日后頭未有語在,作么生?其僧無語。師云:將謂是本色衲僧,元來只是義學(xué)沙門。
          師曾散眾在洪州開元寺。裴相公一日入寺行次。見壁畫,乃問寺主:這畫是什么?寺主云:畫高僧。相公云:形影在這里,高僧在什么處?寺主無對。相公云:此間莫有禪僧么?寺主云:有一人。相公遂請師相見,乃舉前話問師。師召云:裴休!休應(yīng):諾!師云:在什么處?相公于言下有省,乃再請師開堂。
          上堂云:汝等諸人盡是哃酒糟漢,與么行腳,笑殺他人,總似與么容易,何處更有今日?汝還知大唐國里無禪師么?時有僧問:只如諸方,見今出世,匡徒領(lǐng)眾,為什么卻道無禪師?師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后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云:意作么生?仰山云:鵝王擇乳,素非鴨類。溈山云:此實難辯。
          裴相一日托一尊佛于師前胡跪云:請師安名。師召云:裴休。休應(yīng):諾。師云:與汝安名竟。相公便禮拜。相公一日上詩一章。師接得便坐卻。乃問:會么?相公云:不會。師云:與么不會,猶較些子;若形紙墨,何有吾宗?詩曰:自從大士傳心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掛錫十年棲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濱,千徒龍象隨高步,萬里香花結(jié)勝因,愿欲事師為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師答曰: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yǎng)病身,雖有一雙無事手,不曾只揖等閑人。夫?qū)W道者,先須屏卻雜學(xué)諸緣,決定不求,決定不著;聞甚深法,恰似清風(fēng)屆耳,瞥然而過,更不追尋,是為甚深。入如來禪,離生禪想。從上祖師唯傳一心,更無二法。指心是佛,頓超等妙二覺之表;決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門,如斯之法,汝取次人到這里擬作么生學(xué)?所以道:擬心時被擬心魔縛,非擬心時又被非擬心魔縛,非非擬心時又被非非擬心魔縛。魔非外來,出自你心,唯有無神通、菩薩,足跡不可尋;若以一切時中,心有常見,即是常見外道。若觀一切法空,作空見者,即是斷見外道。所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此猶是對外道邪見人說;若說法身以為極果,此對三賢十圣人言。故佛斷二愚:一者微細所知愚,二者極微細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說什么等妙二覺來?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闇;但欲求悟,不受煩惱無明;便道佛是覺,眾生是妄;若作如是見解,百劫千生輪回六道,更無斷絕。何以故?為謗諸佛本源自性故。他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眾生且不闇,法無明闇故;佛且不強,眾生且不弱,法無強弱故;佛且不智,眾生且不愚,法無愚智故。是你出頭,總道解禪,開著口便病發(fā);不說本,只說末;不說迷,只說悟;不說體,只說用;總無你話論處,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無;緣起不有,緣滅不無;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無法無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過去佛;過去佛且不有,未來佛且不無,又且不喚作未來佛;現(xiàn)在念念不住,不喚作現(xiàn)在佛;佛若起時,即不擬他是覺是迷、是善是惡,輒不得執(zhí)滯他、斷絕他;如一念瞥起,千重關(guān)鎖鎖不得,萬丈繩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爭合便擬滅他止他?分明向你道爾焰識,你作么生擬斷他;喻如陽焰,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始道遠,看時只在目前;你擬趁他,他又轉(zhuǎn)遠去;你始避他,他又來逐你;取又不得,舍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爾,即不用愁他慮他。
          如言前念是凡,后念是圣,如手翻覆一般,此是三乘教之極也;據(jù)我禪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后念且不是圣;前念不是佛,后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塵國土  ,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說什么內(nèi)之與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道這個蜜甜,余底苦也,何處有與么事?所以道:虛空無內(nèi)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元同一體;生死涅槃,有為無為,元同一體;世間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恒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處有佛度眾生?何處有眾生受佛度?何故如此?萬法之性自爾故。若作自然見,即落自然外道;若作無我、無我所見,墮在三賢十圣位中。你如今云何將一尺一寸,便擬量度虛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當處自住,當處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身心總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異說,皆不離你之本心。如今說菩提涅槃?wù)嫒绶鹦远似兴_者,皆指葉為黃金、拳掌之說;若也展手之時,一切大眾若天若人,皆見掌中都無一物。所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本既無物,三際本無所有;故學(xué)道人單刀直入,須見這個意始得。故達磨大師從西天來至此土,經(jīng)多少國土,只覓得可大師一人,密傳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際,等法性。法性空中,誰是授記人?誰是成佛人?誰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提者不可以身得,身無相故;不可以心得,心無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無相更得無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無所得,無得亦不可得,所以道無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當下了時,不得了相;無了無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覺知,不得者亦不自覺知;如此之法,從上已來,有幾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幾人?如今于一機一境、一經(jīng)一教、一世一時、一名一字、六根門前領(lǐng)得,與機關(guān)本人何別?忽有一人出來,不于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說此人盡十方世界覓這個人不可得,以無第二人故,繼于祖位,亦云釋種,無雜純一,故言王若成佛時,王子亦隨出家,此意大難知!只教你莫覓、覓便失卻;如癡人山上叫一聲,響從谷出,便走下山趁;及尋覓不得,又叫一聲,山上響又應(yīng),亦走上山上趁;如是千生萬劫,只是尋聲逐響人,虛生浪死漢!汝若無聲即無響,涅槃?wù)撸粺o聞無知無聲,絕跡絕蹤,若得如是,稍與祖師鄰房也。
          問:如王庫藏內(nèi),都無如是刀。伏愿誨示。師云:王庫藏者,即虛空性也,能攝十方虛空世界,皆總不出你心,亦謂之虛空藏菩薩。你若道是有是無、非有非無,總成羊角;羊角者,即你求覓者也。
          問:王庫藏中有真刀否?師云:此亦是羊角。云:若王庫藏中本無真刀,何故云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至異國,何獨言無?師云:持刀出者,此喻如來使者。你若言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去者,庫中應(yīng)空去也。本源虛空性,不可被異人將去,是什么語設(shè)你有者,皆名羊角。
          問:迦葉受佛心印得為傳語人否?師云:是。云:若是傳語人,應(yīng)不離得羊角。師云:迦葉自領(lǐng)得本心,所以不是羊角。若以領(lǐng)得如來心,見如來意,見如來色相者,即屬如來使,為傳語人。所以阿難為侍者二十年,但見如來色相,所以被佛訶云:唯觀救世者,不能離得羊角。
          問:文殊執(zhí)劍于瞿曇前者如何?師云:五百菩薩得宿命智,見過去生業(yè)障;五百者即你五陰身是;以見此夙命障故,求佛求菩薩涅槃;所以文殊將智解劍,害此有見佛心故,故言你善害。云:何者是劍?師云:解心是劍。云:解心既是劍,斷此有見佛心,只如能斷見心何能除得?師云:還將你無分別智,斷此有見分別心。云:如作有見,有求佛心,將無分別智劍斷,爭奈有智劍在何?師云:若無分別智,害有見無見,無分別智亦不可得。云:不可以智更斷智,不可以劍更斷劍。師云:劍自害劍,劍劍相害,即劍亦不可得;智自害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母子俱喪,亦復(fù)如是。
          問:如何是見性?師云:性即是見,見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見性。聞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聞性,只你作性見能聞能見性,便有一異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見者,不可更見你。云何頭上更著頭?他分明道:如盤中散珠,大者大圓,小者小圓,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礙,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所以四生六道未有不如時。且眾生不見佛,佛不見眾生;四果不見四向,四向不見四果;三賢十圣不見等妙二覺,等妙二覺不見三賢十圣;乃至水不見火,火不見水;地不見風(fēng),風(fēng)不見地;眾生不入法界,佛不出法界;所以法性無去來,無能所見。既如此,因什么道我見我聞,于善知識處得契悟,善知識與我說法,諸佛出世與眾生說法。迦旃延只為以生滅心傳實相法,被凈名呵責(zé)。分明道:一切法本來無縛,何用解他?本來不染,何用凈他?故云:寶相如是,豈可說乎?汝今只成是非心、染凈心,得一知一解,繞天下行,見人便擬定當取:誰有心眼,誰強誰弱;若也如此,天地懸殊,更說什么見性?
          問:既言性即見,見即性,只如性自無障礙,無劑限,云何隔物即不見?又于虛空中,近即見、遠即不見者,如何?師云:此是你妄生異見;若言隔物不見,無物言見,便謂性有隔礙者,全無交涉;性且非見非不見,法亦非見非不見。若見性人,何處不是我之本性?所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總是我之性凈明體。故云見色便見心,色心不異故,只為取相作見聞覺知。去卻前物始擬得見者,即墮二乘人中依通見解也。虛空中近則見,遠則不見,此是外道中收。分明道:非內(nèi)亦非外,非近亦非遠。近而不可見者,萬物之性也;近尚不可見,更道遠而不可見,有什么意旨?問:學(xué)人不會,和尚如何指示?師云:我無一物,從來不曾將一物與人。你無始已來,只為被人指示,覓契覓會,此可不是弟子與師俱陷王難?你但知一念不受,即是無受身;一念不想,即是無想身;決定不遷流造作,即是無行身;莫思量卜度分別,即是無識身;你如今才別起一念,即入十二因緣;無明緣行亦因亦果,乃至老死亦因亦果;故善財童子一百一十處求善知識,只向十二因緣中求;最后見彌勒,彌勒卻指見文殊;文殊者即汝本地?zé)o明。若心心別異向外求善知識者,一念才生即滅,才滅又生;所以汝等比丘,亦生亦老亦病亦死;酬因答果已來,即五聚之生滅;五聚者五陰也。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華果,即心便是靈智,亦云靈臺;若有所住著,即身為死尸,亦云守死尸鬼。
          問:凈名默然,文殊贊嘆云:是真入不二法門,如何?師云:不二法門,即你本心也;說與不說,即有起滅;無言說時,無所顯示,故文殊贊嘆。云:凈名不說,聲有斷滅否?師云:語即默、默即語,語默不二,故云聲之實性亦無斷滅,文殊本聞亦無斷滅。所以如來常說,未曾有不說時;如來說即是法,法即是說,法說不二故。乃至報化二身、菩薩聲聞,山河大地、水鳥樹林,一時說法。所以語亦說、默亦說,終日說而未嘗說。既若如是,但以默為本。問:聲聞人藏形于三界,不能藏于菩提者,如何?師云:形者質(zhì)也。聲聞人但能斷三界見修,已離煩惱,不能藏于菩提,故還被魔王于菩提中捉得,于林中宴坐,還成微細見菩提心也。菩薩人已于三界菩提決定不舍不取;不取故,七大中覓他不得;不舍故,外魔亦覓他不得。汝但擬著一法,印子早成也;印著有,即六道四生文出;印著空,即無相文現(xiàn);如今但知決定不印一切物,此印為虛空不一不二;空本不空,印本不有。十方虛空世界諸佛出世,如見電光一般。觀一切蠢動含靈,如響一般。見十方微塵國土,恰似海中一滴水相似。聞一切甚深法,如幻如化。心心不異,法法不異,乃至千經(jīng)萬論,只為你之一心;若能不取一切相。故言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
          問: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如何?師云: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謂之貪利。如今學(xué)人,不積功累德,見者便擬學(xué),與歌利王何別?如見色時,壞卻仙人眼;聞聲時壞卻仙人耳,乃至覺知時,亦復(fù)如是;喚作節(jié)節(jié)支解。云:只如仙人忍時,不合更有節(jié)節(jié)支解,不可一心忍,一心不忍也。師云:你作無生見、忍辱解、無求解,總是傷損。云:仙人被割時,還知痛否?又云:此中無受者,是誰受痛?師云:你既不痛,出頭來覓個甚么?
          問:燃燈佛授記,為在五百歲中、五百歲外?師云:五百歲中不得授記。所言授記者,你本決定不忘,不失有為,不取菩提,但以了世非世,亦不出五百歲外別得授記,亦不于五百歲中得授記。云:了世三際相不可得已否?師云:無一法可得。云:何故言頻經(jīng)五百世前后極時長?師云:五百世長遠,當知猶是仙人;故然燈授記時,實無少法可得。
          問:教中云,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者,如何?師云:若以三無數(shù)劫修行,有所證得者,盡恒沙劫不得。若于一剎那中獲得法身,直了見性者猶是三乘教之極談也。何以故?以見法身可獲故,皆屬不了義教中收。
          問:見法頓了者,見祖師意否?師云:祖師心出虛空外。云:有限劑否?師云:有、無限劑,此皆數(shù)量對待之法。祖師云:且非有限量,非無限量,非非有無限量,以絕待故。你如今學(xué)者,未能出得三乘教外,爭喚作禪師?分明向汝道:一等學(xué)禪,莫取次妄生異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行一住一剎那間,念念不異;若不如是,不免輪回。
          問:佛身無為,不墮諸數(shù),何故佛身舍利八斛四斗?師云:你作如是見,只見假舍利,不見真舍利。云:舍利為是本有,為復(fù)功勛?師云:非是本有,亦非功勛。云:若非本有,又非功勛,何故如來舍利,唯煉唯精,金骨常存?師乃呵云:你作如此見解,爭喚作學(xué)禪人,你見虛空曾有骨否?諸佛心同太虛,覓什么骨?云:如今見有舍利,此是何法?師云:此從你妄想心生,即見舍利。云:和尚還有舍利否?請將出來看。師云:真舍利難見,你但以十指撮盡妙高峰為微塵,即見真舍利。
          夫參禪學(xué)道,須得一切處不生心,只論忘機即佛道隆,分別即魔軍盛,畢竟無毛頭許少法可得。
          問:祖?zhèn)鞣ǜ杜c何人?師云:無法與人。云:云何二祖請師安心?師云:你若道有,二祖即合覓得心;覓心不可得故,所以道與你安心竟;若有所得,全歸生滅。
          問:佛窮得無明否?師云:無明即是一切諸佛得道之處,所以緣起是道場,所見一塵一色,便合無邊理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道場者無所得也,我向你道只無所得,名為坐道場。云:無明者為明為暗?師云:非明非暗,明暗是代謝之法;無明且不明、亦不暗;不明只是本明,不明不暗,只這一句子,亂卻天下人眼;所以道假使?jié)M世間,皆如舍利弗,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其無礙慧,出過虛空,無你語論處。釋迦量等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菩薩出來一跨,跨知三千大千世界,不出普賢一毛孔,你如今把什么本領(lǐng)擬學(xué)他?云:既是學(xué)不得,為什么道:歸源性無二,方便有多門,如之何?師云:歸源性無二者,無明實性,即諸佛性。方便有多門者,聲聞人見無明生,見無明滅;緣覺人但見無明滅,不見無明生,念念證寂滅;諸佛見眾生終日生而無生,終日滅而無滅,無生無滅,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滿菩提圓,華開世界起。舉足即佛,下足即眾生;諸佛兩足尊者,即理足、事足、眾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學(xué)佛,即嫌著眾生,若嫌著眾生,即是謗他十方諸佛;所以佛出世來,執(zhí)除糞器,蠲除戲論之糞,只教你除卻從來學(xué)心見心,除得盡,即不墮戲論,亦云搬糞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決定不分別佛與眾生,一切盡不分別,始得入我曹溪門下。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門,所以無行為我法門,只是一心門,一切人到這里盡不敢入,不道全無,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問:如何得不落階級?師云: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行,未曾踏著一片地;與么時,無人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見一切相,莫認前后三際,前際無去,今際無住,后際無來,安然端坐,任運不拘,方名解脫。努力努力!此門中千人萬人,只得三個五個,若不將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著力今生須了卻,誰能累劫受余殃?
          師于唐大中年中終于本山。宣宗敕謚斷際禪師,塔曰廣業(yè)。
        (錄自《頻伽精舍大藏經(jīng)》騰四)
        禪源諸詮集都序(節(jié)選)  
        [唐]宗密
          [簡介]
          唐代禪宗典籍。唐宗密述。
          宗密崇奉當時的佛教華嚴宗,為華嚴宗的重要傳人,史稱華嚴五祖。他又嗣法禪宗菏澤神會系禪師道圓,為禪宗著名禪師。
          《禪源諸詮集》是宗密“集諸宗禪言”的一部大書,共百卷,又稱禪藏,但全書在唐武宗滅佛后散佚,只有《都序》尚存。
          本序?qū)Α岸U”的內(nèi)涵的解析以及對時期禪宗的“三宗”的劃分,有頗分精辟的說明,對后代禪宗研究影響甚大。
          ……禪是天竺之語,具云禪那,中華翻為思維修,亦名靜慮,皆定慧之通稱也。源者是一切眾生本覺真性,亦名佛性,亦名心地。悟之名慧,修之名定,定慧通稱為禪那。此性是禪之本源,故云禪源,亦名禪那理行者。此之本源是禪理,忘情契之是禪行,故云理行。然今所集諸家述作,多談禪理少談禪行,故且以禪源題之。
          冬時,有但目真性為禪者,是不達理行之旨,又不辯華竺之音也。然亦非離真性別存禪體,但眾生迷真合塵,即名散亂,背塵合真,方名禪定。若直論本性,即非真非妄,無背無合,無定無亂,誰言禪乎。況此真性非唯是禪門之源,亦是萬法之源,故名法性;亦是眾生迷悟之源,故名如來藏藏識;亦是諸佛萬德之源,故名佛性;亦是菩薩萬行之源,故名心地。
          萬行不出六波羅密,禪門但是六中之一,當其第五,豈可都目真性為一禪行哉。然禪定一行,最為神妙,能發(fā)起性上無漏智慧,一切妙用,萬德萬行,乃至神通光明,皆從定發(fā)。故三乘學(xué)人欲求圣道,必須修禪,離此無門,離此無路。至于念佛求生凈土,亦須修十六觀禪,及念佛三昧,般舟三昧。又真性則不垢不凈,凡圣無差,禪則有淺有深,階級殊等。謂帶異計,欣上厭下而修者,是外道禪;正信因果亦以欣厭而修者,是凡夫禪;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禪;悟我法二空所顯真理而修者,是在乘禪,若頓司自心本來清凈,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禪,亦名如來清凈禪,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習(xí),自然漸得百千三昧,達摩門下展轉(zhuǎn)相傳者,是此禪也。
          達摩未到,古來諸家所解,皆是前四禪八定。諸高僧修之皆得功用。南岳天臺,今依三諦之理修三止三觀,教義雖最圓妙,然其趣入門戶次第,亦只是前之諸禪行相。唯達摩所傳者,頓同佛體,回異諸門。故宗習(xí)者難得其旨。得即成圣,疾證菩提;失即成邪,速入涂炭。先祖革昧防失,故且人傳一人,后代已有計所憑,故任千燈千照。
          暨乎法久成弊,錯謬者多。故經(jīng)論學(xué)人疑謗亦眾。原夫佛說頓教漸教,禪開頓門漸門,二教二門各相符契,今講者偏彰漸義,禪者播頓宗,禪講相逢,胡越之隔……
          二、禪有諸宗互相違反者,今集所述,殆且百家,宗義別者,猶將十室,謂江西、荷澤,北秀、南侁、牛頭、石頭、保唐、宣什及稠那、天臺等。立守傳法,互相乖阻。有以空為本,有以知為源;有云寂默主真,有云行坐皆是;有云見今朝暮分別為作一切皆妄,有云分別為作一切皆真,有萬行悉存,有兼佛亦泯;有放任其志,有拘束其心;有以經(jīng)律為所依,有以經(jīng)律為障道。非唯泛語而乃確言,克弘其宗確毀余類,爭得和會也。
          問:是者即收,非者即揀,何須委曲和會?答:或空或有,或性或相,悉非邪僻。但緣各皆黨已為是,斥彼為非,彼此確定,故須和會。
          問:既皆非邪,即各任確定,何必會之。答:至道歸一,精義無二,不應(yīng)兩存。至道非邊,了義不偏,不應(yīng)單取。故必須會之為一,令皆圓妙。
          問:以冰雜火,勢不俱全;交矛刺盾,功不雙勝。諸宗所執(zhí),既互相違,一是則有一非,如何會令皆妙?答:俱存其法,俱遣其病,即皆妙出。謂以法就人即難,以人就法即易。人多隨情互執(zhí),執(zhí)即相違。誠如冰火相和,矛盾相敵,故難也。法本稱理互通,通即互順,自然凝流皆水,镮釧皆金,故易也。舉要而言,局之則皆非,會之皆是,若不以佛語,各示其意,各收其長,統(tǒng)為三宗,對於三教,則何以會為一代善巧,俱成要妙法門,各忘其情,同歸智海。……
          九、悟修頓漸似反而符者,謂諸經(jīng)論及諸禪門,或云先因漸修功成,豁然頓悟;或云先須頓悟方可漸修;或云由頓修故漸悟;或云悟修皆漸,或云皆頓;或云法無頓漸,頓漸在機。如上等說,各有意義。言似反者,謂既悟即成佛,本無煩惱,名為頓者,即不應(yīng)修斷,何得復(fù)云漸修。漸修即是煩惱未盡,因行未圓,果德未滿,何名為頓。頓即非漸,漸即非頓,故云相反。如下對會,即頓漸非唯不相乖,反而乃相資也。
          十、師資傳授,須識藥病者,謂承上傳授方便皆先開示本性,方令依性修禪。性不易悟,多由執(zhí)相。故欲顯性,先須相破執(zhí)。破執(zhí)方便,須凡圣俱泯,功過齊祛。戒即無犯無持,禪即無定無亂。三十二相者是空花,三十七品皆為夢幻。意使心無所著,方可修禪。后學(xué)淺識,便但只執(zhí)此言為究竟道。又以修習(xí)之門,人多放逸,故復(fù)廣說欣厭,毀責(zé)貪恚,贊嘆勤儉,調(diào)身調(diào)息,粗細次第。后人聞此,又迷本覺之用,便一向執(zhí)相。唯根利志堅者,始終事師,方得悟修之旨;其有性浮淺者,才聞一意,即謂已足,仍恃小慧,便為人師,未窮本末,多成偏執(zhí)。故頓漸門下相見如仇讎,南北宗中相亂如楚漢。洗足之誨,摸象之喻,驗於此矣。令之所述,豈欲別一本集而會之,務(wù)在伊圓三點。三點各別,既不成伊,三宗若乖,焉能作佛。故知,欲識傳授藥病,須見三不乖,須解三種佛教。
          上來十意,理例昭然,但細對詳禪之三宗,教之三種,如經(jīng)斗稱,足定淺深。先敘禪門,后以教證。禪三宗者,一息妄修心宗,二泯絕無寄宗,三直顯心性宗。教三種者,一密意依性說相教,二密意破相顯性教,三顯示真心即性教。右此三教如次同前三宗相對,一一證之,然后總會為一味。
          今且先敘禪宗。初息妄修心宗者,說眾生雖本有佛性,而無始無明復(fù)之不見,故輪回生死。諸佛已斷妄想,故見性了了,出離生死,神通自在。當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內(nèi)心各有分限,故須依師言教,背境觀心,息滅妄念。念盡即覺,悟無所不知。如鏡昏塵,須勤勤拂拭,塵盡明現(xiàn),即無所不照。又須明解趣入禪境主便,遠離憒鬧,住閑靜處,調(diào)身調(diào)息,跏趺宴默,舌柱上腭,心注一境。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門下,皆此類也。牛頭、天臺、惠稠、求那等,進趣方便,跡即大同,見解即別。
          二泯絕無寄宗者,說凡圣等法,皆如夢幻,都無所有。本來空寂,非今始無,即此達無之智能亦不可得。平等法界無佛無眾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誰言法界。無修不修,無佛不佛,設(shè)有一法,勝過涅槃,我說亦如夢幻。無法可拘,無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達,本來無事,心無所寄,方免顛倒,始名解脫。石頭、牛頭下至徑山,皆示此理。便令心行與此相應(yīng),不令滯情於一法上。日久功至,塵習(xí)心自亡,則於怨親苦樂一切無礙。因此便有一類道士、儒生、閑僧,泛參禪理者,皆說此言,便為臻極,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為法。荷澤、江西、天臺等門下亦說此理,然非所宗。
          三直顯心性宗者,說一切諸法,若有若空,皆唯真性。真性無相無為,體非一切,謂非凡非圣,非因非困,非善非惡等。然即休之用,而能造作種種,謂能凡能圣,現(xiàn)色列相等。於中指示心性,復(fù)有二類,一云,即今能語動作,貪嗔慈忍,造善惡受苦樂等,即汝佛性;即此本來是佛,除此無別佛也。了此真自然,故不可起心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將心還修於心。惡亦是心,不可將心還斷於心。不斷不修,任運自在,方名解脫。性如虛空,不增不減,何假添補。但隨時隨處息業(yè),養(yǎng)神圣胎增長顯發(fā),自然神妙。此即是為真悟真具備真證也。二云,諸法如夢,諸圣同說。故妄念本寂,塵境本空。空寂之心靈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三自知。不籍緣生,不因境起,知心為我,起貪嗔等念,若行善友開示,頓悟空寂之知。知且無念無形,誰為我相人相。覺諸相空,心自無念。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修行妙門,唯在此出。故雖備修萬行,唯以無念以宗。……
        (錄自《頻加精舍大藏經(jīng)》)
        祖堂集(節(jié)選)  
        [唐]靜、筠
          [簡介]
          唐代禪宗史書。唐末南唐泉州招慶寺靜、筠二僧編。二十卷。
          靜、筠二僧為雪峰義存下三傳弟子,嗣法福先文登。義存一派深得當時閩王崇敬奉,當時“閩中多僧”,人才濟濟,這是《祖堂集》得以產(chǎn)生的背景和條件。
          《祖堂集》是一本完成期早于《景德傳燈錄》半個世紀的禪宗史書,即禪宗誕生后第一本史書,因而在史料等方面有特殊的地位和重要價值,可以說是僅次于敦煌寶卷卷寶貴史料。但此書流傳不到一個世紀,由于《景德傳燈錄》撰成并受敕命編入《大藏經(jīng)》而行到廣泛流傳,人們只讀《景德傳燈錄》,遂使本書長期以來默默無聞。直至1912年,日本學(xué)者關(guān)野貞、小野玄妙等才在朝鮮藏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它,在日本出版影印本,今天在國內(nèi)外才又受到了重視。
          本書主要記述從迦葉以至唐代末年(止于福先文登)共256位禪宗宗師的行狀與機緣語句,而以雪峰義存系為基本線索。
          石 頭
          石頭和尚,嗣吉州思和尚,在南岳。師諱希遷,姓陳,端州高要人也。在孕之時,母絕膻穢。及誕之夕,滿室光明。父母怪異,詢乎巫祝。巫祝曰:“斯吉祥之徵也。”風(fēng)骨端秀,方頤大耳,專靜不雜,異乎凡童。及年甫齠齔,將詣佛寺,見尊像。母氏令禮,禮已曰:“斯佛也。”師禮訖,瞻望久之,曰:“此蓋人也,形儀手足與人奚異?茍此是佛,余當作焉。”時道俗咸異斯言。親黨之內(nèi)多尚淫祀,率皆宰犢以祈福佑。童子輒往林社毀其祀具,奪牛而還,歲盈數(shù)十,悉巡之于寺。自是親族益修凈業(yè)。時六祖正揚真教,師世業(yè)鄰接新州,遂往禮覲。六祖一見忻然,再三撫頂而謂之曰:“子當紹吾真法矣!”與之置饌,勸令出家。于是落發(fā)離俗。開元十六年具戒于羅浮山。略探律部,見得失紛然,乃曰:“自性清靜,謂之戒體。諸佛無作,何有生也?”自爾不拘小節(jié),不尚文字,因讀肇公《涅盤無名論》云:“覽萬像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乃嘆曰:“圣人無己,靡所不己;法身無量,誰云自他?圓鏡虛鑒于其間,萬家體玄而自現(xiàn)。境智真一,孰為去來?至哉斯語也!”尚于山舍假寐如夢,見吾身與六祖同乘一龜,游泳深池之內(nèi),覺而詳曰:“龜是靈智也;池,性海也。吾與師同乘靈智,游于性海久矣。”六祖遷化時,師問:“百年后某甲依什摩人?”六祖曰:“尋思去。”六祖遷化后,便去清涼山靖居行思處。禮拜侍立,和尚便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從曹溪來。”和尚拈起和癢子曰:“彼中還有這個也無?”對曰:“非但彼中,西天亦無。”和尚曰:“你應(yīng)到西天也無?”對曰:“若到即有也。”和尚曰:“未在,更道。”對曰:“和尚也須道取一半,為什摩獨考專甲?”和尚曰:“不辭向你道,恐已后無人承當。”和尚又問:“你到曹溪得個什摩物來?”對曰:“未到曹溪,亦不曾失。”師卻問和尚:“在曹溪時還識和尚不?”思曰:“你只今識吾不?”對曰:“識又爭能識得?”又問:“和尚自從嶺南出后,在此間多少時?”思曰:“我亦不知汝早晚離曹溪。”對曰:“某甲不從曹溪來。”思曰:“我也知你來處。”對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思和尚見師異于常人,便安排于西俠,日夕只在和尚身邊。其師形貌端正,足人是非,直得到和尚耳里。和尚得消息,向師曰:“汝正時是。”師便應(yīng)喏。第二日,粥鼓鳴了,在西俠里坐,伸手取粥。廚下僧見其缽盂,尋來。元來其師取和尚粥,眾人知是其人安排。凡夫不識圣人,謗和尚,又毀師。闔院一齊上來,于和尚前收過。思和尚向師曰:“從今已后,第一不得行此事。你若行此事,是你正眼埋卻也不難。”師受戒后,思和尚問:“你已是受戒了也,還聽律也無?”對曰:“不用聽律。”思曰:“還念戒也無?”對曰:“亦不用念戒。”思曰:“你去讓和尚處達書得否?”對曰:“得。”思曰:“速去速來。你若遲晚些子,不見吾。你若不見吾,不得床下大斧。”師便去到南岳讓和尚處。書猶未達,先禮拜問:“不慕諸圣不重己靈時如何?”讓和向曰:“子問太高生,向后人成闡提去。”師對曰:“寧可永劫沉淪,終不求諸圣出離。”師機既不投,書亦不達,便歸師處。思和尚問:“彼中有信不?”師對曰:“彼中無信。”思曰:“有回報也無?”對曰:“信既不通,書亦不達。”師卻問:“專甲去時,和尚有言,教速來床下收取大斧。峰已來也,便請大斧。”思和尚良久,師作禮而退。斯之要旨,豈劣器之能持?乃佛佛徑燭心燈,祖祖玄傳法印。大師既投針而久親于丈室,臨歧而回。承方外之機,則能事將備,道可行矣。思和尚曰:“吾之法門,先圣展轉(zhuǎn)遞相囑授,莫令斷絕。祖師預(yù)記于汝,汝當保持,善自好去。”非久之間,思和尚遷化。師著麻一切了,于天寶初方屆衡岳。遍探岑壑,遂歇息于南臺。寺東有石如臺,乃庵其上,時人號石頭和尚焉。此臺則梁海禪師得道之臺也。師初至南臺,師僧去看,轉(zhuǎn)來向讓和尚說:“昨來到和尚處問佛法、輕忽底后生來東石頭上坐。”讓曰:“實也無?”對曰:“實也。”讓便喚侍者曰:“你去東邊子細看,石頭上坐底僧,若是昨來底后生,便喚他。若有應(yīng),你便道:‘石上憉忄享子,堪移此處栽。”侍者持此偈舉似師。師答曰:“任你哭聲哀,終不過山來。”侍者卻來舉似讓和尚。和尚云:“這阿師!他后子孫噤卻天下人口去。”又教侍者問法。侍者去彼問:“如何是解脫?”師曰:“阿誰縛汝?”“如何是凈土?”師曰:“阿誰垢汝?”“如何是涅般?”師曰:“誰將生死與汝?”侍者卻來舉似和尚。和尚便合掌頂戴。此時有堅固禪師、蘭、讓三人為世宗匠,僉曰:“彼石頭有真師子吼。”師喚主事具陳前事。主事曰:“乞師有事處分。”和尚領(lǐng)眾去東邊見石頭。石頭又強為不得,起來迎接,相看一切了,讓和尚與石頭起院成持也。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問取露柱去。”僧曰:“不會。”師曰:“我更不會。”大顛問:“古人道:‘道有道,無二謗。’請師除。”師曰:“正無一物,除個什摩?”師索大顛曰:“并卻咽喉脣吻,速道將來。”對曰:“無這個。”師曰:“若與摩則你得入門也。”僧問:“如何是本來事?”師曰:“汝因何從我見?”進曰:“不從師覓,如何即得?”師曰:“何曾失卻那作摩?”藥山在一處坐。師問:“你在這里作什摩?”對曰:“一物也不為。”師曰:“與摩則閑坐也。”對曰:“若閑坐則為也。”師曰:“你道不為,不為個什摩?”對曰:“千圣亦不識。”師以偈贊曰:從來共住不知名,任運相將作摩行。自古上賢猶不識,造次常流豈可明?
          僧拈問漳南:“既是千圣,為什摩不識?”答曰:“千圣是什摩碗鳴聲!”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曰:“從江西來。”師曰:“江西還見馬祖不?”對曰:“見。”師乃指一柴橛曰:“馬師何似這個?”僧無對,卻回舉似師,請師為決。馬師曰:“汝見柴橛大小?”對曰:“勿量大。”馬師曰:“汝甚有壯大之力。”僧曰:“何故此說?”馬師曰:“汝從南岳負一柴橛來,豈不是有壯大之力?”師述“參同契”曰:“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zhí)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色本殊質(zhì)像,聲源異樂苦。暗合上中言,明暗清濁句。四大性自復(fù),如子得其母。火熱風(fēng)動搖,水濕地堅固。眼色耳聲音,鼻香舌咸醋。然于一一法,依根葉分布。本末須歸宗,尊卑用其語。當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明暗各相對,譬如前后步。萬物自有功,當言用及處。事存函蓋合,理應(yīng)箭鋒住。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guī)矩。觸目不見道,運足焉知路。進步非遠近,迷隔山河耳。謹白參玄人,光陰勿虛度。”
        南泉
          南泉和尚,嗣馬大師,在池州。師諱普愿,姓王,新鄭人也。母孕之時,不喜葷血。至德二年,投密縣大隗山大慧禪師受業(yè),后參大寂,密掌靈符。池陽宣城廉使陸亙請下禮事,大弘真教。師每上堂云:“近日禪師太多生,覓一個癡鈍底不可得。阿你諸人,莫錯用心。欲體此事,直須向佛未出世已前,都無一切名字,密用潛通,無人覺知,與摩時體得,方有少分相應(yīng)。所以道:‘祖佛不知有,貍奴白牯卻知有。’何以如具?他卻無如許多般情量,所以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只如五祖大師下,有五百九十九人盡會佛法,唯有盧行者一人不會佛法,他只會道。直至諸佛出世來,只教人會道,不為別事。江西和尚說‘即心即佛’,且是一時間語,是止向外馳求病,空拳黃葉止啼之詞。所以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如今多有人喚心作佛,認智為道,見聞覺知,皆云是佛。若如是者演若達多,將頭覓頭,設(shè)使認得,亦不是汝本來佛。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無角。你心若是佛,不用即他;你心若不是佛,亦不用非他。有無相形,如何是道?所以若認心決定,不是佛;若認智決定,不是道。大道無影,真理無對。等空不動,非生死流;三世不攝,非去來今。故明暗自去來,虛空不動搖;萬象自去來,明鏡何曾鑒?阿你今時盡說我修行作佛,且作摩生修行?但識取無量劫來,不變異性,是真修行。”有人拈問:“三世諸佛為什摩不知有?”師云:“爭肯你喃喃!”進曰:“貍奴白牯為什摩卻知有?”師云:“似他即會。”師又時謂眾曰:“會即便會去,不會即王老師罪過。”師初住庵時,有一僧到,師向僧云:“某甲入山去,一餉時為某送茶飯來。”其僧應(yīng)喏。其僧待師去后,打破家具殺卻火,長伸瞌睡。師小時歸,見僧睡。師向他身邊伴睡,其僧便起發(fā)去。師后住得數(shù)年,謂眾曰:“我初住庵時,有個靈利僧,如今卻不見。”師問僧:“空劫中還有人修行也無?”對云:“有。”師云:“是阿誰?”對曰:“良欽。”師曰:“居何國土?”僧無對。曹山代云:“若與摩,不是良欽。”報慈代云:“若與摩,則自出來相訪。”長沙代云:“居常寂光土。”師有時云:“我行腳時,有一中老宿教某甲道:“返本還源,噫禍事也。我十八上解作活計,三乘十二分教因我所有。如今我向三乘十二分教且不是,所以解修行底人不落因果,不解修行底人落他因果。”陸亙大夫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有專甲身也無?”師云:“分明記取,已后舉似作家。”千頃寺院主到,師問:“汝和尚在日,如許多債負,教什摩人還?”院主無對。師代云:“教和尚一時還卻。”道吾代云:“把將來。”石霜代云:“他無人天羈什摩債負?”師欲順世時,向第一座云:“百年后,第一不得向王老師頭上污。”第一座對云:“終不敢造次。”師云:“或有人問:‘王老師什摩處去也?’作摩生向他道?”對云:“歸本處去。”師云:“早是向我頭上污了也。”卻問:“和尚百年后向什摩處去?”師云:“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第一座云:“某甲隨和尚去,還許也無?”師云:“你若隨我,銜一莖草來。”僧問逍遙:“如何是一頭水牯牛?”逍遙云:“一身無兩役。”進曰:“如何是銜一莖草來?”逍遙云:“新舊添不得。”僧云:“還許學(xué)人承當也無?”逍遙云:“你若承當,銜鐵負鞍。”又僧問曹山:“只如水牯牛,成得個什摩邊事?”曹山云:“只是飲水吃草底漢。”僧云:“此莫便是沙門邊事也無?”曹山云:“此是沙門行李處,不是沙門邊事。”僧云:“如何是沙門邊事?”曹山云:“不見有祖佛。”進曰:“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常在塵中。”又問:“如何是沙門相?”曹山云:“盡眼看不見。”僧云:“還被搭也無?”曹山云:“若被搭則不是沙門相。”“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頭上戴角,身上被毛。”僧云:“此人得什摩人力?”曹山云:“終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僧云:“此人以何為貴?”曹山云:“頭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又問:“沙門行與行李處是一是二?”曹山云:“亦一亦二。”“如何是一?”曹山云:“殺佛殺祖。”“如何是二?”曹山云:“被毛戴角。”又問:“從凡入圣則不問,從圣入凡時如何?”曹山云:“成得個一頭水牯牛。”“如何是水牯牛?”曹山云:“朦朦月+童月+童地。”僧云:“此意如何?”曹山云:“但念水草,余無所知。”僧云:“成得個什摩邊事?”曹山云:“只是逢水吃水,逢草吃草。”又問:“如何是一頭水牯牛?”曹山云:“不證圣果。”“如何是銜一莖草來?”曹山云:“毛羽相似。”師又時拈起球子問僧:“那個何似這個?”對云:“不似。”師云:“你什摩處見那個,便道不似?”對云:“若約某甲見處,和尚亦須放下手中物。”師云:“許你具一只眼。”洞山代云:“若見則似他去。”師行腳次,問村路:“此路到什摩處?”村公對云:“腳下底是什摩?”師云:“到岳不?”村公:“如許多時,又覓在。”師云:“有茶不?”對云:“有。”師云:“覓一碗茶得不?”對云:“覓則不得,但來。”師示眾曰:“王老師要賣身,阿誰買?”僧對云:“某甲要買。”師云:“他不作賤,亦不作貴,你作摩生買?”僧無對。安國代云:“與摩則囑專甲去也。”問:“師歸丈室,將何指南?”師云:“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失卻火。”“作摩生是失卻牛?”師云:“未問已前會取。”“作摩生是失卻火?”師云:“但知就人覓取。”問:“祖祖相傳,合傳何法?”師云:“一二三四五。”師問陸亙大夫:“十二時中作摩生?”對云:“寸絲不掛。”師云:“堪作什摩?”[+大]夫云:“什摩處有過?”師云:“還聞道:‘有道之君,不納有智之臣。”問:“牛頭未見四祖百鳥銜花供養(yǎng)時如何?”師云:“只為步步踏佛階。”“見后為什摩不來?”師云:“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在。”師與歸宗同行二十年,行腳煎茶次,師問:“從前記持商量語句,已知離此,后有人問畢竟事,作摩生?”歸宗云:“這一片田地,好個卓庵。”師云:“卓庵則且置,畢竟事作摩生?”歸宗把茶銚而去,師云:“某甲未吃茶在。”歸宗云:“作這個語話,滴水也消不得。”有人問:“和尚住此間來,還見作家也無?”師云:“作家則不見,兩個石牛匽入海,直至如今不得回。”有人拈問龍花:“只如南泉與摩道,意作摩生?”龍花云:“誰敢向這里出頭?”師持錫到韶州,刺史問:“十二種頭陀,和尚是第幾種?”師乃振錫一下。刺史再問,師云:“大鈍生!”師敲繩床,謂眾云:“大眾共他語話。”對云:“卻請和尚共他語話。”師云:“我不共他語話。”僧云:“為什摩不共他語話?”師云:“不辭共他語話,恐他不解語。”師又時曰:“若是文殊、普賢,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趙州對云:“和尚合吃多少棒?”師云:“王老師有什摩罪過?”趙州禮拜出去。師謂趙州云:“江西馬大師道:‘即心即佛。’老僧這里則不與摩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與摩道還有過也無?”趙州禮拜出去。趙州在樓上打水,師從下過,趙州以手攀欄縣腳,云:“乞師相救。”師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趙州云:“謝師指示。”南泉山下有僧住庵,有人向他道:“此間有南泉,近日出世,何不往彼中禮拜去?”庵僧云:“任你千圣現(xiàn),我終不疑得。”有僧舉似師,師令趙州看他。趙州到庵,便禮拜,起來,從東邊過,西邊立,從西邊過,東邊立。此僧總不動。趙州又拔破簾,其僧亦不動。趙州歸,舉似師,師云:“我從來疑他。”師問黃檗:“笠子太小生?”黃檗云:“雖然小,三千大千世界總在里許。”師云:“王老師你?”黃檗無對。后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代云:“欺敵者亡。”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間。”有人問曰:“三身中阿那個最尊?”師云:“三只投子擲下,失卻一個。”有僧問:“古人道:‘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里親收得。’如何是如來藏?”師云:“王老師共你與摩來去是藏。”進曰:“不來不去時如何?”師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師喚僧,僧應(yīng)喏,師云:“去,你不會。”有人到歸宗,歸宗問:“從什摩處來?”對云:“從南泉來。”歸宗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和尚上堂,告眾曰:‘夫沙門者,須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無有是處。’”歸宗沉吟底,僧便問:“只如南泉意如何?”歸宗云:“雖然畜生行,不受畜生報。”其僧卻歸,舉似師。師云:“實與摩道摩?”僧云:“實也。”師云:“孟八郎又與摩去。”趙州問:“知有底人向什摩處休歇去?”師云:“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趙州云:“謝和尚指示。”問:“如何是菩薩意旨?”師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處?”師云:“明如日。”僧辭時,問:“學(xué)人到山下,有人問著和尚近日如何,作摩生祗對?”師云:“但向他道:‘解相撲。’”僧云:“作摩生相撲?”師答云:“一拍雙泯。”問:“父母未生時,鼻孔在什摩處?”云:“如今已生也,鼻孔在什摩處?”溈山別云:“則今阿那個是鼻孔?”有僧在師身邊叉手立,師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師云:“太僧生!”僧無對。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云:“何不問王老師?”僧云:“問了也。”師云:“還曾與你為境摩?”師見院主,遂喚,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師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優(yōu)填王思佛,故教目連神通三轉(zhuǎn),攝匠人往彼雕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問:“如何是梵音相?”師云:“賺殺人。”僧見雀兒啄生,問:“師為什摩得與摩忙?”師便脫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摩?”師云:“趁雀兒。”師問院主:“忽有人問:‘王老師什摩處去?’你作摩生道?”院主無對。曹山代云:“但道作摩?”疏山代云:“待有去處則向和尚道。”問:“如何是涅盤?”師云:“清猶清,急猶急,浮沙何處停?”僧拈問:“如何是‘清猶清’?”師云:“混他一點不得。”“如何是‘急猶急’?”師云:“轉(zhuǎn)目看不見。”“如何是‘浮沙何處停’?”師云:“金屑雖貴,眼里著不得。”師問黃檗:“定慧等學(xué),明見佛性,此理如何?”黃檗云:“不依一物。”師云:“莫便是長老家風(fēng)也無?”檗云:“不敢。”師云:“漿水錢則且置,草鞋錢教阿誰還?”師又問:“長老什摩年中受戒?”檗云:“威音王佛同時受戒。”師云:“威音王佛是我兒孫。”黃檗卻問:“和尚什摩年中受戒?”師云:“這后生莫禮!”黃檗無對。師又問:“白銀為地,黃金為壁,此是什摩人居止處?”檗云:“圣人居止處。”師曰:“更有一人居什摩處?”檗云:“我則道不得。”師云:“王老師都道得。”檗云:“便請道。”師云:“王老師罪過。”師共歸宗行次,歸宗先行,師落后。忽見大蟲草里出,師怕,不敢行,便喚歸宗。歸宗轉(zhuǎn)來一喝,大蟲便入草。師問:“師兄見大蟲似個什摩?”歸宗云:“相似貓兒。”師云:“與王老師猶較一線道。”歸宗卻問:“師弟見大蟲似個什摩?”師云:“相似大蟲。”道吾到南泉,師問曰:“阇梨名什摩?”道吾對云:“圓智。”師云:“智不到處作摩生?”道吾對云:“切忌說著。”師問曰:“灼然說著,則頭角生也。”卻后三五日間,道吾與云巖相共在僧堂前把針。師行游次,見道吾,依前問:“智阇梨前日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也。如今合作摩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卻入僧堂內(nèi),待師過后卻出來。云巖問道吾:“和尚適來問,何不祗對?”道吾云:“師兄得與摩靈利!”云巖卻上和尚處問:“適來和尚問智師弟這個因緣,合作摩生祗對?”師云:“他卻是異類中行。”云巖云:“作摩生是異類中事?”師云:“豈不見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喚作如如,早是變,宜須向異類中行。”云巖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與藥山有因緣矣。”便卻共他去藥山。藥山問:“阇梨到何處來?”巖云:“此回去到南泉來。”藥山云:“南泉近日有什摩方便示誨學(xué)徒?”云巖舉似前話。藥山云:“汝還會他這個時節(jié)也無?”云巖云:“某甲雖在他彼中,只為是不會他這個時節(jié),便特歸來。”藥山大笑,云巖便問:“作摩生是異類中行?”藥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別時來。”巖云:“某甲特為此事歸來,乞和尚慈悲。”藥山云:“阇梨且去,老僧今日身體痛,別時卻來。”云巖禮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聽聞他不領(lǐng)覽,不覺知,咬舌得血。卻后去問:“師兄去和尚處問因緣,和尚道個什摩?”巖云:“和尚并不為某甲說。”道吾當時低頭不作聲。在后各在別處住,至臨遷化時,見洞山密師伯來,道吾向師伯說:“云巖不知有這一則事,我當初在藥山時悔不向他說。雖然如此,不違于藥山之子。道吾卻為師伯子細說此事。”師問僧:“什摩處去?”對云:“山下去。”師云:“第一不得謾王老僧。”對云:“終不敢謾和尚。”師遂將瓶噴水,云:“是多少?”僧無對。師代云:“非師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圖他一斗米,失卻半年糧。”師問黃檗:“去什摩處?”對云:“擇菜去。”師云:“將什摩擇?”黃檗豎起刀子。師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覓則不得。”有僧拈問長慶:“與古人作主如何道?”長慶便咄之。僧拈問順德:“南泉見黃檗去什摩處?意旨如何?”順德云:“也是黃檗招致得。”僧云:“只如黃檗后與摩祗對,南泉還得也無?”德云:“且自付則得。”僧云:“只如對南泉作摩生道?”德云:“汝作南泉來。”僧云:“將什摩擇?”德放下刀。師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聲,侍者驚訝,上和尚處看,并無人。大師曰:“汝去涅盤堂里看,有一僧死也無?”侍者到于半路,逢見涅盤堂主著納衣走上來,侍者云:“和問教專甲看涅盤堂里有一人死也無。”堂主對曰:“適來有一僧遷化,特來報和尚。”兩人共去向和尚說。停騰之間,更有一人來報和尚云:“適來遷化僧卻來也。”和尚問其僧:“病僧道什摩?”其僧云:“要見和尚。”師便下涅盤堂里,問病僧:“適來什摩處去來?”病僧云:“冥中去來。”師曰:“作摩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腳手疒@登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喚人大樓臺閣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樓閣。始上次,傍有一個老和尚喝某甲:‘不許上!’才聞喝聲,則便驚訝,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見和尚也。”師喝嘖云:“可謂好樓閣!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里造豬。”從此后,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后,坐化而去也。呼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籃子摘梨。盛籃次,師問:“籃里底是什摩?”道者便覆卻籃子。僧拈問龍花:“只如道者覆卻籃子意旨如何?”龍花云:“阇梨舉不圓。”有講經(jīng)論大德來參師,師問:“教中以何為體?”對云:“如如為體。”師云:“以何為極則?”對云:“法身為極則。”師云:“實也無?”對云:“實也。”師云:“喚作如如,早是變也,作摩生是體?”大德無對。因此索上堂云:“今時學(xué)士類尚辯不得,豈弁得類中異?類中異尚弁不得,作摩生辦得異中異?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趙州和尚上堂,舉者個因緣云:“這個是先師勘茱萸師兄因緣也。”有人便問:“如何是異中異?”趙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師大和八年甲寅歲十二月二十五日遷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矣。劉軻撰碑銘矣。凈修禪師贊曰:
        出世南泉,為大因緣,貓牛委有,佛祖寧傳?高提線道,異卻言詮,趙州入室,其誰踵焉?  
        古 靈
          古靈和尚,嗣百丈,在福州。師自少于福州大中寺出家,及至為僧,游參百丈,盤伯數(shù)年,密契玄旨。后歸省,侍本師,思歡發(fā)悟,以報其恩,而俟方便。偶因一日,為師澡浴,去垢之次,撫師北曰:“好個佛殿,而佛不圣。”其師乍聞異語,回頭看之,弟子曰:“佛雖不圣,且能放光。”師深疑,而不能問。后得一日,新糊窗,其日照窗倍明。師于窗下看經(jīng)次,蠅子竟頭打其窗,求覓出路,弟子侍立云:“多少世界如許多廣闊,而不肯出頭撞。故紙里,驢看解得出么?”師聞此語,放下經(jīng)卷問:“汝行腳來,見何人?得何事?前后汝發(fā)言,蓋不同常。汝仔細向吾說看!”弟子見問,恰稱本意,為說百丈大師指授《禪門心要》:靈光洞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明。離卻妄緣,則如如佛。師于言下,萬機頓息,嘆曰:“不可思議!吾本聞佛,將謂獨一,今始返照心源,有情皆爾。”因為同流,曰:“我弟子行腳,得上人法,我欲返答其恩,汝當佐助。”眾為備筵敷法座畢,請弟子升座,略演百丈宗教。眾聞所未聞,悉皆忻慶。師謂弟子曰:“吾為汝剃發(fā)之師,汝今為吾出世之師。吾今返禮汝,以答其恩耳。”弟子下座曰:“此乖世禮事,不可也。師若然者,當應(yīng)面西遙禮百丈為師,即是同道不異也。”師則從之,遙禮百丈為師。弟子后住古靈山,因為古靈和尚焉。聚徒十數(shù)年間,臨遷化時,剃發(fā)澡浴,焚香聲鐘,集眾告云:“汝等諸人還識得無聲三味不?”眾曰:“不識,請師指示。”師曰:“汝等靜思靜慮,諦聽諦聽。”師乃端坐而告寂。  
        趙 州
          趙州和尚嗣南泉,在北地。師諱全諗,青社緇丘人也。少于本州龍興寺出家,嵩山琉璃壇受戒。不味經(jīng)律,遍參叢林,一造南泉,更無他往。既遭盛筵,寧無扣擊?師問:“如何是道?”南泉云:“平常心是道。”師云:“還可趨向否?”南泉云:“擬則乖。”師云:“不擬時如何知是道?”南泉云:“道不屬知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也真達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是非?”師于是頓領(lǐng)玄機,心如朗月,自爾隨緣任性,笑傲浮生,擁毳攜筇,周游煙水矣。師問座主:“所業(yè)什摩?”對云:“講《維摩經(jīng)》。”師云:“維摩還有祖父也無?”對云:“有。”師云:“阿那是維摩祖父?”對云:“則某甲便是。”師云:“既是祖父,為什摩卻與兒孫傳語?”座主無對。問:“學(xué)人擬作佛去時如何?”師云:“費心力。”僧云:“不費心力時如何?”師云:“作佛去。”問:“夜升兜率,晝降閻浮,其中摩尼為什摩不現(xiàn)?”師云:“道什摩?”僧再問,師云:“不見道,‘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有僧辭。“什摩處去?”對云:“南方去。”師云:“三千里外逢人莫喜。”僧云:“學(xué)人不會。”師云:“柳絮,柳絮!”問第一座:“堂中還有祖父摩?”對云:“有。”師云:“喚來與老僧洗腳。”師示眾云:“我這里亦有在窟師子,亦有出窟師子,只是無師子兒。”有僧出來彈指兩三下,師云:“作什摩?”僧云:“師子兒。”師云:“我喚作師子,早是罪過,你又更蹴踏作什摩?”問:“與摩來底人,師還接也無?”師云:“接。”“不與摩來底人,師還接也無?”師云:“接。”僧云:“與摩來底人從師接,不與摩來底人,師如何接?”師云:“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問:“如何是平常心?”師云:“虎狼野干是。”僧云:“還教化也無?”師云:“不歷你門戶。”僧云:“與摩莫平沉那個人也無?”師云:“大好平常心!”大王禮拜師,師不下床。侍者問:“大王來,師為什摩不下地?”師云:“汝等不會。上等人來,上繩床接;中等人來,下繩床接;下等人來,三門外接。”師問座主:“久蘊什摩業(yè)?”對云:“《涅盤經(jīng)》。”師問座主:“一段義得不?”對云:“得。”師以腳踢空中,口吹,卻問:“這個是《涅盤經(jīng)》中義不?”云:“是。”師云:“會摩?”“不會。”師云:“這個是五百力士結(jié)成[揭石]之義。”師示眾云:“我三十年前在南方火爐頭,舉無賓主話,直至如今無人道著。”有人舉問雪峰:“趙州無賓主話作摩生道?”雪峰便踏倒。師又到一老宿處,老宿云:“老大人何不覓取住處?師云:“什摩處是某甲住處?”老宿云:“老大人住處也不識!”師云:“三十年學(xué)騎馬,今日被驢撲。”問:“離教請師決。”師云:“與摩人則得。”僧才禮拜,師云:“好問,好問。”僧云:“諮和尚。”師云:“今日不答話。”問:“澄澄絕點時如何?”師云:“我此間不著這個客作漢。”問:“如何是和尚家風(fēng)?”師云:“不向你道。”僧云:“為什摩不道?”師云:“是我家風(fēng)。”問:“如何得報國王恩?”師云:“念佛。”僧云:“街頭貧兒也念佛。”師拈一個錢與。問:“如何是本分事?”師指學(xué)人云:“是你本分事。”僧云:“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師云:“是我本分事。”問:“如何是佛向上事?”師云:“我在你腳底。”僧云:“師為什摩在學(xué)人腳底?”師云:“為你不知有佛向上事。”問:“如何是密室中人?”師展手云:“茶鹽錢布施。”有人問云居:“趙州與摩道,意作摩生?”云居云:“八十老公出場屋。”問:“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師云:“有。”僧云:“幾時成佛?”師云:“待虛空落地。”僧云:“處空幾時落地?”師云:“待柏樹成佛。”新到展座具次,師問:“近離何方?”僧云:“無方面。”師起向僧背后立,僧把座具起,師云:“太好無方面!”僧辭次,師問:“外方有人問:‘還見趙州也無?’作摩生向他道?”僧云:“只道見和尚。”師云:“老僧似一頭驢,汝作摩生見?”僧無對。師問新到:“近離什摩處?”云:“近離南方。”師云:“什摩人為伴子?”僧云:“畜生為伴子。”師云:“好個阇梨,為什摩卻與畜生作伴子?”僧云:“無異故。”師云:“大好畜生!”僧云:“爭肯?”師云:“不肯則一任,還我伴子來。”僧無對。有僧才禮拜,師云:“珍重。”僧申問,師云:“又是也,又是也。”問:“學(xué)人去南方,忽然雪峰問趙州意,作摩生祗對?”師云:“遇冬則寒,遇夏則熱。”進曰:“究竟趙州意旨如何?”師云:“親從趙州來,不是傳語人。”其僧到雪峰,果如所問,其信一一如上舉對。雪峰曰:“君子千里同風(fēng)。”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師云:“我不將境示人。”僧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亭前柏樹子。”問:“如何是學(xué)人師?”師云:“云有出山勢,水無投澗聲。”僧云:“不問這個。”師云:“是你師不問。”問:“頭頭到這里時如何?”師云:“猶較老僧一百步。”問:“方圓不就時如何?”師云:“不方不圓。”云:“與摩時作摩生?”師云:“是方是圓。”師有時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僧問:“師還為人不?”師云:“佛也,佛也。”問:“一燈燃百千燈,未審一燈是什摩燈?”師跳出只履,又云:“若是作家,不與摩問。”問:“如何是本來人?”師云:“自從識得老僧后,只這個漢更無別。”僧云:“與摩則共和尚隔生也。”師云:“非但千生與萬生,也不識老僧。”師問溈山:“如何是祖師意?”溈山喚侍者將床子來,“自住已來,未曾遇著一個本色禪師。”時有人問:“忽遇時如何?師云:“千鈞之弩,不為奚鼠而發(fā)機。”有人問:“諸佛還有師也無?”師云:“有。”僧進曰:“如何是諸佛師?”師云:“阿彌陀佛。”又師云:“佛是弟子。”有僧問長慶:“趙州與摩道阿彌陀佛,是導(dǎo)底語,是嗟底語?”長慶云:“若向兩頭會,盡不見趙州意。”僧進云:“趙州意作摩生?”長慶便彈指一聲。鎮(zhèn)州大王請師上堂,師升座便念經(jīng),有人問:“請和尚上堂,因什摩念經(jīng)?”師云:“佛弟子念經(jīng)不得摩?”又別時上堂,師念《心經(jīng)》,有人云:“念經(jīng)作什摩?”師云:“賴得阇梨道念經(jīng),老僧洎忘卻。”問:“如何是玄中又玄?”師云:“那個師僧若在,今年七十四也。”問:“如何是玄中一句?”師云:“不是如是我聞。”問:“寸絲不掛時如何?”師云:“不掛什摩?”僧云:“不掛寸絲。”師云:“大好不掛!”問:“迦葉上行衣,什摩人合得被?”師云:“七佛虛出世,道人都不知。”師問僧:“還曾到這里摩?”云:“曾到這里。”師云:“吃茶去。”師云:“還曾到這里摩?”對云:“不曾到這里。”師云:“吃茶去。”又問僧:“還曾到這里摩?”對云:“和尚問作什摩?”師云:“吃茶去。”師問僧:“你在這里得幾年?”對云:“五六年。”師云:“還見老僧也無?”對云:“見。”“見何似生?”對云:“似一頭驢。”師云:“什摩處見似一頭驢?”對云:“入法界見。”師云:“去!未見老僧在!”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代云:“吃水吃草。”問:“朗月處空時人盡委,未審室內(nèi)事如何?”師云:“自少出家,不作活計。”學(xué)曰:“與摩則不為今時去也。”師云:“老僧自疾不能救,爭能救得諸人疾?”學(xué)曰:“與摩則來者無依。”師云:“依則榻著地,不依則一任東西。”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從五臺山來。”師云:“還見文殊也無?”對云:“文殊則不見,只見一頭水牯牛。”師云:“水牯牛還有語也無?”對云:“有。”師曰:“道什摩?”對云:“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體起居萬福。”師有一日向七歲兒子云:“老僧盡日來心造,與你相共論義。你若輸,則買糊餅與老僧;老僧若輸,則老僧買糊餅與你。”兒子云:“請師立義。”師云:“以劣為宗,不得靜勝。老僧是一頭驢。”兒子云:“某甲是驢糞。”師云:“是你與我買糊餅。”兒子云:“不得和尚,和尚須與某甲買糊餅始得。”師與弟子相爭,斷不得。師云:“者個事軍國事一般,官家若判不得,須喚村公斷。這里有三百來眾,于中不可無人。大眾與老僧斷:賓主二家,阿那個是有路?”大眾斷不得。師云:“須是具眼禪師始得。”三日以后,沙彌覺察,買糊餅供養(yǎng)和尚矣。古時有官長教僧拜,馬祖下朗瑞和尚不肯拜,官長便嗔,當時打殺。有人問師:“瑞和尚為什摩卻被打殺?”師云:“為伊惜命。”龍花拈問僧:“惜個什摩命?”無對,龍花代云:“嗔我不得。”問:“正與摩時作摩生?”師云:“生公忍死十年,老僧一時不可過。”師喚沙彌,沙彌應(yīng)喏,師云:“煎茶來。”沙彌云:“不辭煎茶,與什摩人吃?”師便動口,沙彌云:“大難得吃茶。”有人拈問漳南:“又須教伊煎茶,又須得吃茶,合作摩生道?”保福云:“雖然如此,何不學(xué)觀音?”有人問老婆:“趙州路什摩處去?”婆云:“驀底去。”僧云:“莫是西邊去摩?”婆云:“不是。”僧云:“莫是東邊去摩?”婆云:“也不是。”有人舉似師,師云:“老僧自去勘破。”師自去,問:“趙州路什摩處去?”老婆云:“驀底去。”師歸院,向師僧云:“敢破了也。”院主請上堂,師升座唱如來梵,院主云:“比來請上堂,這個是如來梵。”師云:“佛弟子唱如來梵不得摩?”問:“開口是一句,如何是半句?”師便開口。三峰見師云:“上座何不住去?”師云:“什摩處住好?”三峰指面前山,師云:“此是和尚住處。”師為沙彌,扶南泉上胡梯,問:“古人以三道寶階接人,未審和尚如何接?”南泉乃登梯云:“一二三四五。”師舉似師伯,師伯云:“汝還會摩?”師云:“不會。”師伯云:“七八九十。”南泉指銅瓶問僧:“汝道內(nèi)凈外凈?”僧云:“內(nèi)外俱凈。”卻問師,師便剔卻。師問南泉:“古人道:‘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非道’?”泉便棒,師云:“莫錯打。”南泉云:“龍蛇易弁,納子難謾。”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仲冬嚴寒。”有人舉似云居,便問:“只如趙州與摩道,意作摩生?”居云:“冬天則有,夏月則無。”僧舉似師:“只如云居與摩道,意作摩生?”師因此便造偈曰:
        石橋南趙州北,中有觀音有彌勒;
        祖師留下一只履,直到如今覓不得。  
        藥山
          藥山和尚嗣石頭,在朗州。師諱惟儼,姓韓,絳州人也,后徙南康。年十七,事潮州西山慧照禪師。大歷八年,受戒于衡岳寺希澡律師。師一朝言曰:“大丈夫當離法自凈,焉能屑屑事細行于布巾耶?”即謁石頭大師,密領(lǐng)玄旨。師于貞元初居澧陽芍藥山,因號藥山和尚焉。師初住時,就村公乞牛欄為僧堂。住未得多時,近有二十來人。忽然有一僧來請他為院主,漸漸近有四五十人。所在迫狹,就后山上起小屋,請和尚去上頭安下。和尚上頭又轉(zhuǎn)轉(zhuǎn)師僧王(住)。其院主僧再三請和尚為人說法。和尚一二度不許,第三度方始得許,院主便歡喜,先報大眾。大眾喜不自勝,打鍾上來。僧眾才集,和尚關(guān)卻門便歸丈室。院主在外責(zé)曰:“和尚適來許某甲為人,如今因什摩卻不為人?賺某甲。”師曰:“經(jīng)師自有經(jīng)師在,論師自有論師在,律師自有律師在。院主怪貧道什摩處?”從此后從容得數(shù)日,后升座,便有人問:“未審和尚承嗣什摩人?”師曰:“古佛殿里拾得一行字。”進曰:“一行字道什摩?”師曰:“渠不似我,我不似渠,所以肯這個字。”李翱相公來見和尚,和尚看經(jīng)次,殊不采顧。相公不肯禮拜,乃發(fā)輕言:“見面不如千里聞名。”師召相公,相公應(yīng)諾。師曰:“何得貴耳而賤目乎?”相公便禮拜。起來,申問:“如何是道?”師指天又指地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相公禮拜后以偈曰:
        練得身形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jīng)。
        我聞訪者無言,云在青天水在瓶。
        師因一日在屋后山上散步,至夜而大笑一聲,澧陽東來,去藥山九十里住所,其夜同聞笑聲,盡曰:“是東家聲來。”翌朝,村人齊集東椎。”直至藥山。徒眾曰:“夜間和尚山頂大笑。”李相公贊曰:
          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對客不送迎;
          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云笑一聲。
          相公則問:“如何是戒定慧?”師曰:“貧道這里無這個閑家具。”問:“己事未明,乞和尚指旨。”師沉吟良久曰:“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只宜汝于言下頓悟去。”師因喚沙彌。道吾曰:“用沙彌童行作什摩?”師曰:“為有這個。”吾曰:“何不棄卻?”師曰:“有來多少時?”師因石頭垂語曰:“言語動用亦勿交涉。”師曰:“無言語動用,亦勿交涉。”石頭曰:“這里針扎不入。”師曰:“這里如石上栽花。”有人拈問漳南:“古人石上栽花意作摩生?”漳南曰:“伏汝大膽。”卻曰:“還會摩?”對曰:“不會。”云:“癩人吃豬肉。”師問僧:“近離什摩處?”對曰:“近離百丈。”師曰:“海師兄一日十二時中,為師僧說什摩法?”對曰:“或曰三句外省去,或曰六旬外會取,或曰未得玄鑒者。且依了義教,猶有相親分。”師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師帶刀行次,道吾問:“背后底是什摩?”師拔刀便驀口斫。師夜不點火,僧立次,師乃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為汝說。”僧曰:“特牛生兒了也,只是和尚不說。”師便索火。火來,僧便抽身入眾。后云巖舉似洞山,洞山曰:“此僧卻見道理,只是不肯禮拜。”僧拈問長慶:“既是見,為什摩不肯禮拜?”慶曰:“只為無禮。”白蓮拈問:“僧既見道理,為什摩不肯禮?”無對。白蓮代曰:“更不欲得出頭。”師又時喚沙彌。云巖曰:“喚他作什摩?”師曰:“我有折腳鐺子,要伊提上提下。”巖曰:“若與摩,則某甲與和尚一人出一手。”師又時問僧:“汝諸方行腳來覓取難得底物來不?”僧對不中。師曰:“堪作什摩用?”師代曰:“不緣閨閣所滯覓來久矣。”師問云巖:“作什摩?”對曰:“擔水。”師曰:“那個尼?”對曰:“在。”師曰:“你來去為阿誰?”對曰:“替渠東西。”師曰:“何不教伊并頭行?”對曰:“和尚莫謗他。”師曰:“不合與摩道。”師代曰:“還曾擔擔摩?”師有時曰:“我有一句字,未曾向人說。”道吾曰:“相隨來也。”師問僧:“汝從什摩處來?”對曰:“南泉來。”師曰:“在彼中多少時?”對曰:“經(jīng)冬過夏。”師曰:“與摩則作一頭水牯牛去也。”對曰:“雖在彼中,不曾上他食堂。”師曰:“不可口吃東西風(fēng)也。”對曰:“莫錯和尚,自有人把匙箸在。”云巖問:“一句子如何言說?”師曰:“非言說。”道吾曰:“早說了也。”云巖因乞百丈齋,師問:“陰界不吃,乞與阿誰?”對曰:“有一人要。”因于迪相公問紫玉:“佛法至理如何?”玉召相公名,相公應(yīng)喏。玉曰:“更莫別求。”師聞舉曰:“搏殺這個漢。”僧便問師:“如何?”師代曰:“是什摩?”院主報和尚:“打鍾也,請和尚上堂。”師曰:“汝與我擎缽盂來。”院主不會。云巖曰:“和尚無手腳來多少時?”師曰:“汝只是狂[枉]被袈裟。”巖曰:“某甲只與摩,和尚如何?”師曰:“我無這個眷屬。”師問園頭:“作什摩來?”對曰:“栽菜來。”師曰:“栽則不障,你莫教根生。”園頭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吃個什摩?”師曰:“你還有口摩?”師書一“佛”字,問道吾:“是什摩字?”吾曰:“是‘佛’字。”師曰:“咄!這多口阿師。”千佛代叉手退后立,又代藥山第二機曰:“錯。”有僧在藥山三年作飯頭,師問:“汝在此間多少時?”對曰:“三年。”師曰:“我總不識汝。”其僧不會,恨而發(fā)去。問:“學(xué)人有疑,請師決。”師曰:“且待上堂時來。”師晚際上堂曰:“今日有僧決疑,在什摩處?出來!”其僧才出來,師便托出,卻入房丈。師行次,云巖避邊側(cè)立,待師到,云:“后底,后底。”師便驀口摑。問:“如何得不被諸境惑?”師曰:“聽他,何礙你?’僧曰:“學(xué)人不會此意如何?”師曰:“何境惑你?”問:“如何是道中指寶?”師曰:“莫諂曲。”進曰:“不諂曲時如何?”師曰:“傾國不換。”道吾和尚四十六方始出家,俗姓王,鍾陵建昌縣人也。云巖和尚是道吾親弟也。云巖先出家,在百丈造侍者。道吾在屋里報探官。一日行得五百里,恰到百丈莊頭,討吃飯。當時侍者亦下莊頭。莊主喚侍者對客。侍者來相看一切后,便問:“將軍是什摩處人?”曰:“鍾陵建昌人也。”“貴姓什摩?”對曰:“姓王。”侍者便認得家兄,便把手啼哭云:“娘在無?”對曰:“憶師兄,哭太煞,失卻一只眼,下世去。”侍者得消息,當日便上百丈。侍者須兄參一切后,侍者便諮白和尚:“這個是某甲兄,欲投師出家,還得也無?”百丈曰:“投某出家則不得。”侍者曰:“作摩生即是?”百丈曰:“投師伯處出家。”侍者領(lǐng)去師伯處,具陳前事,師伯便許,兄便投出家。后侍者領(lǐng)師弟入京受戒了,卻轉(zhuǎn)來近百丈。兩人坐地歇息次,道吾起來禮拜曰:“某甲有一段事,欲問多時,未得其便。今日有幸,啟問師兄,還得也無?”巖曰:“有什摩事?”吾便問:“離卻這個殼漏子后,與師兄什摩處得相見?”巖曰:“不生不滅處相見。”吾曰:“莫道草里無人,自有鑒人。”巖曰:“作摩是你幞頭痕子尚猶在,有這個身心?”吾曰:“啟師兄,莫下這個言詞。佛法不在僧俗。”巖便問:“與摩理長則就,師弟作摩生?”吾曰:“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云巖后曰:“灼然是你眼目得與摩細,若也到山中,遞相度脫。”便歸百丈。過得一年后,道吾辭百丈,便到藥山。藥山問:“一句子如何言說?”吾曰:“有一人總不曾言說。”師曰:“大藏小藏從何來?”吾曰:“傍出。”師甚奇之。因此學(xué)禪得滋味,后只觀望師兄來。有一日造書,書上說:“石頭是真金鋪。江西是雜貨鋪。師兄在彼中墮根作什摩?千萬千萬,速來速來。”云巖得這個信后,只管憂愁。有一日在和尚身邊侍立,直到三更。和尚曰:“且歇。”巖不去。和尚曰:“你有什摩事?顏容瘦惡,恰似肚里有事。有事但說。”云巖云:“無事。”和尚曰:“莫是得智阇梨信不?”巖云:“不敢。”百丈索道吾信,巖便取,呈似和尚。和尚見了云:“灼然是‘生我老父母,成我者朋友’。你不用在我這里,便速去。”巖曰:“不敢去。”百丈曰:“我有書兼有信物,欲得送藥山尊者,你持書速去。”云巖奉師處分,持書到藥山。道吾相接,引去和尚處。達書一切了后,藥山問:“海師兄尋常說什摩法?”對曰:“三句外省去,亦曰六句外會取。”師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又問:“更有什摩言句?”對曰:“有時說法了,大眾下堂次,師召大眾,大眾回首,師曰:‘是什摩?’藥山曰:“何不早道?海兄猶在,因汝識得百丈矣。”師問云巖:“目前生死如何?”對曰:“目前無生死。”師曰:“二十年在百丈,俗氣也未除。”巖卻問:“某甲則如此,和尚如何?”師曰:“攣攣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與摩過時。”從此共師弟遞相成持。云巖后有一日辭藥山。藥山問:“去什摩處?”對曰:“欲去溈山師兄處。”師曰:“為什摩事?”對曰:“某甲與溈山在百丈時有一愿。”師曰:“愿道什摩?”對曰:“某等兩人曾在百丈時,溈山和尚造典座,某甲造侍者,不離左右,佐副和尚。在后達于本愿,欲得說破這個事。”師便許,岳便下山。道吾擔衣缽送到橋亭后卻轉(zhuǎn)來,不審和尚。和尚云:“送師兄去來?”對曰:“送了也。”道吾卻問:“師兄離師左右,還得也無?”師曰:“智阇梨何必有此問?多少年壓膝道伴,何事不造作,何事不商量?不用更問。”道吾云:“無和尚一言,堪為后來是標榜,乞和尚一言。”師曰:“若也如此,我則與汝道:‘眼則有也,只欠濤汰。’”道吾聞此語,當夜便發(fā),明朝到山下村院,得見師兄,說藥山語了,相共轉(zhuǎn)來藥山,直到終,不離左右。
        真覺大師舉問玄晤大師:“眼門放光,照破山河。山河大地,不礙眼光。此人過在什摩處,只欠濤汰。”玄晤大師曰:“除卻兩人,降此已下,任你大悟去,也須濤汰。”進曰:“此是什摩人?”對曰:“西天是一人,唐土是一人。”進曰:“西天一人是什摩人?”對曰:“維摩居士。”“唐土是什摩人?”云:“雙林傅大士。”進曰:“此兩人被什摩時節(jié)因緣,即不濤汰?”對曰:“札竹/到則過於老兄。”(此是龍花舉也,若依祖堂舉者)云巖不安時,道吾問:“離卻這個殼漏子,向什摩處再得相見?”巖曰:“不生不滅處相見。”吾曰:“何不道‘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師問云巖:“馬有角,你還見也無?”對曰:“有,要見作什摩?”師曰:“與摩則好馬也。”對曰:“若是好馬,則將出去。”師有一日看經(jīng)次,白顏問和尚:“休得看經(jīng),不用攤?cè)说靡病!睅熅韰s經(jīng),問白顏曰:“勢何似?”對曰:“正當午時。”師曰:“猶有紋彩在。”對曰:“無亦無。”師曰:“你大煞聰明。”卻問道:“某甲如此,和尚如何?”師曰:“攣攣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與摩過時。”茗溪和尚對師說話去後,師向云巖曰:“茗溪向上曾為節(jié)察來。”巖卻問和尚:“向上曾為什摩?”師日:“攣攣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與摩過時。”巖禮拜出去,向道吾拈起因緣。吾曰:“好話只欠一問。”巖云:“作摩生問?”道吾曰:“何故如此?”巖才得個問頭,便去和尚處,續(xù)前問:“何故如此?”師曰:“書卷不曾展。”後有人舉似石霜。石霜曰:“不曾展他書卷。”又時,侍者請和尚吃藥食。師曰:“不吃。”進曰:“為什摩不吃?”師曰:“消他不得。”進曰:“什摩人消得?”師曰:“不犯優(yōu)婆事者。”進曰:“和尚為什摩消他不得?”師拈起綿卷子日:“爭奈這個何?”云巖請師浴,師曰:“我不浴。”進曰:“為什摩不浴?”師曰:“無垢。”進曰:“無垢卻須浴。”師曰:“這蒼生,無垢浴什摩?”進曰:“爭那如許多孔竅何?”師勘東國僧,問:“汝年多少?”對曰:“七十八。”師曰:“可年七十八摩?”對曰:“是也。”師便打之。後有人拈問曹山:“作摩生只對,免得藥山打之?”曹山曰:“正銜天子敕,諸侯避路傍。”進曰:“只如上座。過在什摩處即被打之?”曹山曰:“前鏘托猶淺,后箭射人深。”問:“學(xué)人擬欲歸鄉(xiāng)去時如何?”師曰:“有人遍身烘爛,臥荊棘之中,阇梨作摩生歸?”對曰:“與摩則某甲卻不歸去也。”師曰:“無。卻須歸鄉(xiāng)去。你若歸鄉(xiāng)去,我與你休糧方。”進曰:“請和尚休糧方。”師曰:“二時把缽盂上堂,莫咬破一粒米。”曜日頒:
        遍身烘爛更何人?
          臥棘森森一智真;
        為報你來須體妙,
          時中不擬宛然新。
        石室高沙彌往京城受戒,恰到朗州,經(jīng)過次,近藥山下,路上忽見一個老人。沙彌問老人萬福,老人曰:“法公萬福。”沙彌問:“前程如何?”老人曰:“法公何用忙,這里有肉身菩薩出世,兼是羅漢僧造院主,何妨上山禮拜?”沙彌才得個消息,便到藥山,換衣服直上法堂,禮拜和尚。師曰:“從什摩處來?”對曰:“從南岳來。”師曰:“什摩處去?”對曰:“江陵受戒去。”師曰:“受戒圖什摩?”對曰:“圖免生死。”大師曰:“有一人不受戒而遠生死,阿你還知也無?”對曰:“既若如此,佛在世制二百五十條戒又奚為?”師曰:“咄!這饒舌沙彌,猶掛著脣齒在。”師便教伊參眾去。其沙彌去庫頭相看主事次,道吾來,不審和尚。和尚向道吾曰:“你見適來跛腳沙彌摩?”對曰:“見。”師曰:“此沙彌有些子氣息。”吾曰:“村里男女有什摩氣息?未得草草,更須勘過始得。”師教侍者喚其沙彌,沙彌便上來。師曰:“聞?wù)f長安甚大鬧,汝還知也無?”對曰:“不知。我國甚安清。”師曰:“汝從看經(jīng)得,從人請益得?”對曰:“不從看經(jīng)得,亦不從人請益得。”師曰:“大有人不看經(jīng)亦不從人請益。為什摩不得?”對曰:“不道他無,自是不肯承當。”師向道吾曰:“不信道老僧不虛發(fā)言。”便下床撫背云:“真師子兒。”沙彌又辭。師問:“汝向什摩處去?”對曰:“住庵去。”師曰:“生死事大,汝何不受戒?”對曰:“彼此知是一般事,喚什摩作受戒?”師曰:“若與摩在我身邊,時復(fù)要見。”因此在藥山去半里地卓庵過一生,呼為石室高沙彌也。僧問:“身命切急處如何?”師曰:“莫種雜糧。”進曰:“將何供養(yǎng)?”師曰:“無口者。”師垂語曰:“是你請人欲知保任,向高高山頂立,向深深海底行。此處行不異,方有小許些子相應(yīng)之分。”有人拈問順德:“古人有言:‘向高高山頂立,向深深海底行。’如何是‘高高山頂立’?”德云:“只處峭峭。”“如何是‘深深海底行’?”德云:“深湛履踐。”師看經(jīng)次,僧問:“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jīng),為什摩卻自看經(jīng)?”師曰:“我要遮眼。”進曰:“學(xué)人學(xué)和尚看經(jīng)得不?”師曰:“汝若學(xué)我看經(jīng),牛皮也須穿過。”長慶拈問僧:“古人遮眼,眼有何過?”對者非一,不稱師旨。自代曰:“一翳又作摩生?”師大和八年甲寅歲十一月六日告眾曰:“法堂倒也,法堂倒也。”眾人不測,遂把物撐之。師拍手大笑曰:“汝不會我意。”師遂告寂,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謚“弘道大師”“化城之塔”。
            華亭和尚嗣藥山,在蘇州。師諱德誠,未詳姓,莫測始終。師昔與云巖、道吾三人并契藥山秘旨。藥山去世后,三人同議,持少多種糧、家具,擬隱于澧源深邃絕人煙處,避世養(yǎng)道過生。三人議畢,即俟晨去。三人之中,花亭處長,道吾居末。至中夜,道吾具三衣,白二師兄曰:“向來所議,于我三人,甚適本志,然莫埋沒石頭宗枝也無?”花亭曰:“因什摩得埋沒?”道吾云:“兩個師兄與某甲三人,隱于深邃絕人煙處,避世養(yǎng)道過生,豈不是埋沒?”師云:“師弟元來有這個身心。若然者,不用入山,各自分去。然雖如此,有事囑于師弟。專甲從分襟之后,去蘇州花亭縣,討小船子水面上游戲。于中若有靈利者,教他來專甲處。”道吾云:“依師兄尊旨。”從此三人各自分去。道吾出世數(shù)年,并不見靈利者。有一日新到參,道吾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天門山來。”吾云:“什摩人住持?”對曰:“某與摩和尚。”道吾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其僧舉兩三則因緣,道吾便歡喜,處分安排。夜問喚院主云:“某甲欲得去天門山,輒不得出這個消息。”
        當夜便發(fā),行便到天門山。才三門前,和尚望見道吾,便走下來,引接道吾上法堂。一切了后,便問:“和尚有什摩事到這里?”道吾曰:“特為長老來。見說來日開堂,還是摩?”對云:“開什摩堂?無與摩事。”道吾曰:“莫與摩道。不用待來日,今夜速開堂。”主人推不得,便升座,破題兩三則言語。有人問:“如何是真佛?”師曰:“真佛無相。”問:“如何是法眼?”師曰:“法眼無瑕。”道吾聞此對答掩耳。京口下堂,遂屈道吾。吾來房,京口問:“某甲對答,過在什摩處,掩耳出去?”道吾曰:“觀師精彩,甚是其器,奈緣不遇其人。某甲師兄,在蘇州花亭縣,乘小船子江里游戲。長老才去那里便有來由。這里若有靈利者,領(lǐng)二人,著座主衣服去。”主人當夜便發(fā),直到江邊立。師才望見二個座主,便問:“座主從那個寺里住?”對曰:“寺即不住,住即不寺。”師云:“為什摩么故不住?”對曰:“目前無寺。”師曰:“什摩處學(xué)得來?”對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意,萬劫系驢橛。”便打數(shù)下。師雖打他。見根性靈利,又云:“適來只對底阿師莫怪,下船。”天門便下船,便問:“每日直鉤釣魚,此意如何?”云:“垂絲千丈,意在深潭。浮定有無,離鉤三寸。子何不問?”天門擬欲問諮和尚,師以船篙驀便撞,天門卻出,云:“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云:“每日直鉤釣魚,今日釣得一個。”師自有語云:
          竽頭絲線從君弄,
          不犯清波意自殊。
          師問:“天門座主還去得也無?”對曰:“去。”師曰:“去即一任去,還見其事也無?”對曰:“見。”師曰:“作么生見?”對曰:“見草。”師再囑曰:“子以后,藏身處沒跡,沒跡處藏身。不住兩處,實是吾教。”
        德山
          德山和尚嗣龍?zhí)叮诶手荨熤M宣鑒,姓周,劍南西川人也。生不薰食,幼而敏焉。□歲從師,依年受具。毗尼勝藏,靡不精研;解脫相宗,獨探其妙。每曰一毛吞巨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針鋒,鋒利不動。然學(xué)與非學(xué),唯我知焉。遂云游海內(nèi),訪謁宗師,凡至擊揚,皆非郢哲。后聞龍?zhí)秳t石頭之二葉,乃攝衣而往焉。初見而獨室小駐門徒,師乃看侍數(shù)日。因一夜參次,龍?zhí)对疲骸昂尾粴w去?”師對曰:“黑。”龍?zhí)侗泓c燭與師,師擬接,龍?zhí)侗阆s。師便禮拜。潭云:“見什摩道理?”師云:“從今向去終不疑天下老師舌頭。”師便問:“久向龍?zhí)丁<爸恋絹恚队植灰姟}堄植灰姇r如何?”潭云:“子親到龍?zhí)兑病!睅熉劜霍壑裕捕鴩@曰:“窮諸玄辯,如一毫置之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于巨壑。”遂乃攝金牙之勇敵,藏敬德之雄征,繼立雪之言徒,俟傳衣之秘旨。給侍瓶屨,日扣精微。更不他游,盤泊澧源三十余載乎。澄汰后,咸通初年,武陵太守薛延望迎請,始居德山。自是四海玄徒冬夏常盈五百矣。師有時謂眾曰:“汝等諸方更誰敢銘邈?有摩?出來,吾要識汝。”聞此語者惕栗鉗結(jié),無敢當對。師又曰:“汝但無事于心,無心于事,乃虛而妙矣。若毫厘系念,皆為自欺。瞥爾生情,萬劫羈鎖去。”師問曰:“維那今日幾個新到?”對曰:“有八個。”師曰:“一時令來,生案過卻。”僧問禾山:“‘一時令來,生案過卻’,此意如何?”禾山云:“才出門便知委下客。”僧曰:“如何免得此過?”禾山曰:“萬里元來卻肯伊。”欽山問:“天皇也與摩,未審德山作摩生道。”師曰:“試舉天皇、龍?zhí)犊础!睔J山禮拜,師乃打之。云大師代曰:“與摩則自置。虛言已決。”師又時云:“問則有過,不問則又乖。”僧便禮拜,師乃打之。僧云:“某甲始禮,為什摩卻打?”師云:“侍你開口,堪作什摩?”師見僧來,便閉卻門。僧便敲門,師問:“阿誰?”僧云:“師子兒。”師便開門,其僧便禮拜。師騎卻頭云:“者畜生什摩處去來?”師因病次,問:“和尚病,還有不病者無?”云:“有。”進曰:“如何是不病者,”師云:“阿耶阿耶。”龍牙問:“學(xué)人仗鏌耶之劍,擬取師頭時如何?”云:“你作摩生下手?”龍牙曰:“與摩則師頭落也。”師不答。龍牙后到洞山,具陳上事。洞山云:“把將德山落底頭來!”龍牙無對。問:“如何是菩提?”師便咄云:“出去!莫向這里屙!”巖頭問:“凡圣相去多少?”師喝一聲。因南泉第一座養(yǎng)貓兒,鄰床損腳,因此相諍。有人報和尚,和尚便下來,拈起貓兒云:“有人道得摩?有人道得摩?若有人道得,救這小貓兒命。”無對。南泉便以刀斬作兩橛。雪峰問師:“古人斬貓兒意作摩生?”師便打趁雪峰,雪峰便走,師卻喚來云:“會摩?”對云:“不會。”師云:“我與摩老婆,你不會。”師問巖頭:“還會摩?”對曰:“不會。”云:“成持取不會好。”進曰:“不會,成持個什摩?”師云:“你似鐵橛。”雪峰在德山時,上法堂見和尚便轉(zhuǎn)。師曰:“此子難偕。”長慶拈問:“什摩處是雪峰與德山相見處?”僧無對。慶代云:“還得當摩?更有樞要,備陳廣誨。”咸通六年乙酉歲十二月三日,忽告諸徒:“捫空追響,勞你神耶?夢覺覺非,覺有何事?”言訖,宴坐安詳,奄然順化。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謚見性大師,沙門元會撰碑文。
          凈修禪師贊曰:
        德山朗州,剛骨無儔;
        尚祛祖佛,豈立證修;
        釋天杲日,苦海慈舟;
        誰攀真躅,雪峰崖頭。
        巖 頭
          巖頭和尚嗣德山,在鄂州唐寧住。師諱全大/歲,俗姓柯,泉州南安縣人也。受業(yè)靈泉寺義公下,于長安西明寺具戒,成業(yè)講《涅盤經(jīng)》。后參德山。初到參,始擬展坐具設(shè)禮。德山以杖挑之,遠擲階下。師因便下階收坐具,相看主事參堂。德山諦視,久而自曰:“者阿師欲似一個行腳人。”私記在懷。來晨師上法堂參,德山問:“阇梨是昨晚新到,豈不是?”對云:“不敢。”德山云:“什摩處學(xué)得虛頭來?”師云:“專甲終不自誑。”德山呵云:“他向后老漢頭上屙著。”師禮而退藏密機。既盤泊數(shù)載,盡領(lǐng)玄旨。初住臥龍,后居巖頭。有人問:“去卻仆從,直請臥龍相見。”師云:“眨上眉毛看。”曜日頌:
        當機直下現(xiàn)前真,
          認語之徒未可親;
        本色先陀如羅,
          巖頭檉檜鎮(zhèn)長新。
        時有三人同禮拜,未申問,師云:“三人俱錯!”三人默而無言,師便喝出。東山代云:“只怕和尚無語。”云門代云:“和尚亦不得無過。”問:“如何是毗盧?”師云:“汝道什摩?”學(xué)人擬申問,師喝出,云:“鈍漢!”問:“不歷古今事如何?”師云:“卓朔底。”又問:“歷古今事如何?”師云:“任爛底。”問:“三界競起時如何?”師云:“坐卻著。”僧曰:“未審師意如何?”師云:“移將廬山來,則向你道。”羅山問:“和尚豈不是三十年在洞山又不肯洞山?”師云:“是也。”羅山云:“和尚豈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師云:“是也。”羅山云:“不肯德山則不問,只如洞山有何虧闕?”師良久云:“洞山好個佛,只是無光奴。”雪峰問德山:“從上宗乘,和尚此間,如何稟授與人?”德山云:“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師聞舉云:“德山老漢一條脊梁骨拗不折。雖然如此,于唱教中猶較些子。”保福拈問長慶:“巖頭平生出世,有什摩言教過于德山,便道‘猶較些子’?”長慶舉師示眾云:“若是得意底人,自解作活計。舉措悉皆索索底,時長恬恬底。觸物則傳,意在傳處。住則鏟住,去則鏟去。須于欲去不去、欲住不住處體會。不執(zhí)物,不據(jù)物。不同窒塞人緊把著事不解傳得,恰似死人把玉擩玉相似。縱然傳得,直到驢年有什摩用處?且愧伊向這里湊泊,不別運為。訝將去,鉆將去,研將去,直教透過,直教通徹。不見道:‘如人學(xué)射,久久方中’?”有人問:“中時如何?”師云:“莫不識痛癢摩?”保福云:“今日非唯舉話。”慶云:“是什摩心行?”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移取廬山來,向你道。”師云:“德山老漢只憑目前一個白棒,曰:‘佛來也打,祖來也打。’雖然如此,交些子。”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又與摩去也。”問:“如何是巖中的的意?”師云:“道什摩?”“請和尚答話。”師云:“謝阇梨指示。”師共雪峰到山下鵝山院。壓雪數(shù)日,師每日只管睡,雪峰只管坐禪。得七日后,雪峰便喚:“師兄且起。”師云:“作摩?”峰云:“今生不著便,共文遂個漢行數(shù)處,被他帶累。今日共師兄到此,又只管打睡。”師便喝云:“你也口+童眠去摩?每日在長連床上,恰似漆村里土地相似!他時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峰以手點胸云:“某甲這里未穩(wěn)在,不敢自謾。”師云:“我將謂汝他時后日向孤峰頂上盤結(jié)草庵,播揚大教,猶作這個語話。”峰云:“實未穩(wěn)在。”師云:“汝若實如此,據(jù)汝見處道將來。”峰云:“某甲初到鹽官,因說觀色空義,得個入處。又因洞山曰:‘切忌隨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yīng)須與摩會,方得契如如。’”師便喝云:“若與摩,則自救也未徹在。”峰云:“他時后日作摩生?”師云:“他時后日若欲得播揚大教去,一一個個從自己己胸襟間流將出來,與他蓋天蓋地去摩?”峰于此言下大悟,便禮拜,起來連聲云:“便是鵝山成道也!”二人分襟后,師在鄂州遇沙汰,只在湖邊作渡船人。湖兩邊各有一片板,忽有人過,打板一下,師便提起楫子,云:“是阿誰?”對云:“要過那邊去。”師便劃船過。雪峰往福州卓庵,過沙汰后,忽有兩個納僧來禮拜和尚。和尚才見上來,以手托木庵門,放身出外,云:“是什摩?”其僧對云:“是什摩?”峰便低頭入庵里。其僧三五日后便辭。峰云:“什摩處去?”對云:“湖南去。”峰云:“我有同行在彼,付汝信子得摩?”僧云:“得。”雪峰遂作信,信云:“一自鵝山成道后,迄至于今。師兄一自鵝山成道后,迄至如今。同參某信付上師兄。”其僧到巖頭,師問:“什摩處來?”云:“南方來。”師云:“到雪峰摩?”對云:“到。來時有信上和尚。”便抽書過與師。師接得便問:“他近日有什摩言教?”僧云:“某甲初到時,有一則因緣。”具舉前話。師云:“他道什摩?”對云:“他無語,便低頭入庵。”師便拍掌云:“噫!我當初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我若向他道末后一句,天下人不奈何雪峰。”其僧到夏末具陳前因緣,問師云:“師道:‘我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如何是末后一句?”師云:“汝何不早問?”僧云:“某甲不敢容易。”師云:“雖則德山同根生,不與雪峰同枝死。汝欲識末后一句,只這個便是。”師沙汰時,著蝠衫,戴席帽,去師姑院里。遇師姑吃飯次,便堂堂入廚下,便自討飯吃。小師來見,報師姑,師姑把拄杖來。才跨門,師便以手拔席帽帶起。師姑云:“元來是大/歲上座。”被師喝出去。大彥上座初參見師,師在門前耘草次,彥上座戴笠子堂堂來,直到師面前,以手拍笠子,提起手,云:“還相記在摩?”師站得把草,攔面與一擲,云:“勿處,勿處。”他無語,便被師與三摑。后具威儀,始欲上法堂,師云:“已相見了,不要上來!”彥便轉(zhuǎn)。到來朝,吃粥了,又上。始跨方丈門,師便透下床,攔胸一擒,云:“速道,速道。”無對,被師推出。大彥嘆曰:“我將謂天下無人,元來有老大蟲在。”疏山參見師,師才見,卻低頭佯佯而睡。疏山近前立久。師并不管。疏山便以手拍禪床引手一下,師回頭云:“作什摩?”山云:“和尚且瞌睡。”師呵呵大笑云:“我三十年弄馬騎,今日被驢子撲。”因溈山和尚于廊下泥壁次,李軍容具公裳,直來請溈山訪道,到溈山背后端笏而立。溈山回首便側(cè)泥盤作接泥勢,侍郎便轉(zhuǎn)笏作進泥勢。溈山當下拋泥盤,與侍郎把臂歸方丈。師后聞此語,云:“噫!佛法已后淡薄去也!多少天下,溈山泥壁也未了在。”夾山有僧到石霜,才跨門便問:“不審。”石霜云:“不必,阇梨。”僧云:“與摩則珍重。”其僧后到巖頭,直上便云:“不審。”師云:“噓!”僧云:“與摩則珍重。”始欲回身,師云:“雖是后生,亦能管帶。”其僧卻歸,舉似夾山。夾山上堂,云:“前日到巖頭石霜底阿師出來,如法舉著。”其僧才舉了,夾山云:“大眾還會摩?”眾無對。夾山云:“若無人道,老咱不惜兩莖眉毛道去也。”卻云:“石霜雖有殺人之刀,且無活人之劍。巖頭亦有殺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劍。”百丈垂語云:“與摩,不與摩。”有人舉似師,師云:“我不與摩道。”便云:“與摩,與摩,不與摩,不與摩。與摩會千人萬人之中,難得一個半個。”長慶與羅山在臨水宅,舉此因緣,便問羅山:“與摩,不與摩,則不問。與摩,與摩,不與摩,不與摩,意作摩生?”羅山云:“雙明亦雙暗。”慶云:“作摩生是雙明亦雙暗?”羅山云:“同生不同死。”此后有人問長慶:“如何是同生不同死?”慶云:“彼此合取口。”其僧卻舉似羅山,羅山便不肯。其僧便問:“如何是同生不同死?”羅山云:“如大蟲著角。”“如何是同生同死?”羅山云:“如牛無角。”師辭德山,德山問:“什摩處去?”對云:“暫辭和尚。”德山云:“子后作摩生?”對云:“不忘。”德山云:“既然如此,因什摩不肯山僧?”師對云:“豈不聞道:‘智慧過師,方傳師教。’智慧若與師齊,他后恐減師德。”德山云:“如是,如是,應(yīng)當善護持。”問:“如何是切急處?”師云:“道什摩?”僧無對。師便有頌:
        適來合聲送,低頭不會事。
        卻知此中意,云里有光彩。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小魚吞大魚。”自余樞要,莫盡玄猷。師平生預(yù)有一言:“者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以中和五年乙巳歲,天下罹亂,兇徒熾盛,師于四月四日償債而終。臨刃之時,大叫一聲,四山回避之人悉聞其聲。春秋六十,僧夏四十四。東吳僧玄泰制銘云:“善惡二境,逆順取舍;二祖大師,師子尊者。”敕謚“清儼大師”“出塵之塔”。                           
        (錄自《高麗藏》補遺)
        臨濟錄  
        [唐]義玄
          [簡介]
          唐代禪宗要典。唐代臨濟宗開創(chuàng)人我玄撰,編者不詳。
          臨濟宗是禪宗五家流傳最久遠、影響是深廣的支派。因而臨濟錄作為禪宗經(jīng)典也特別受到后代禪師重視。本書對臨濟宗的宗旨、禪法、宗風(fēng)均有明細闡述。三十九節(jié)前,多述義玄行實。三十九以后,即細說“四賓主”等禪法。
          關(guān)于《臨濟錄》,從宋到明,有多種版本。如《古尊宿語錄》、《四家語錄》、《五家語錄》等選集中都收有內(nèi)容大體一致但不斷有所增補的版本,其祖本可大致確定是宋宣和二年(1120)在福州鼓山出版的重刊本。而《四家語錄》中的《臨濟錄》內(nèi)容增補則較多。本書所選即《四家語錄》本的《臨濟錄》。
          一、師諱義玄,曹州南華人也,俗姓邢。幼而穎,及落發(fā)受具,志慕禪宗。師在黃檗三年,行業(yè)純一,首座乃嘆曰:“雖有后生,與眾有異”遂問:“上座在此多少時。”師云:“三年。”首座云:“曾參問也無?”師云:“不曾參問,不知問個什么?”首座云:“汝何不去問堂頭和尚,如何是佛法的大意?”師便去問,聲未絕,黃檗便打,師下來,首座云:“問話作么生?”師云:“某甲問聲未絕,和尚便打,某甲不會。”首座云:“但更去問!”師又去問,黃檗又打,如是三度發(fā)問,三度被打,師來白首座云:“幸蒙慈悲,令某甲問訊和尚。三度發(fā)問,三度被打,自恨障緣,不領(lǐng)深旨,今且辭去。”首座云:“汝若去時,須辭和尚去!”師禮拜退。首座先到和尚處云:“問話的后生,甚是如法,若來辭時方便接他,向后穿鑿成一株大樹,與天弄虛作假作陰涼去在。”師去辭,黃檗云:“不得往另處去!汝向高安灘頭大愚處去,必為汝說。”師到大愚,大愚問:“什么處來?”師云:“黃檗處來。”大愚云:“黃檗有何言句?”師云:“某甲三度問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大愚云:“黃檗與么老婆,為汝得徹困,更來這里問有過無過?”師于言下大悟云:“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大愚掐住云:“這尿床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卻道:‘黃檗佛法無多子,你見個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師于在愚肋下筑三拳,大愚托開云:“汝師黃檗非于我事!”師辭大愚,卻回黃檗,黃檗見來便問:“這漢,來來去去,有什么了期?”師云:“只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黃檗問:“什么處去來?”師云:“昨奉慈旨,令參大愚去來。”黃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師舉前話,黃檗云:“作么生得這漢來,待痛與一頓。”師云:“說什么待來,即今便吃。”隨后便掌。黃檗云:“這風(fēng)顛漢!卻來這里捋考虎須!”師便喝。黃檗云:“侍者引這見顛漢參堂去!”后溈山舉此話閣仰山:“臨濟當時得大愚力?得黃檗力?”仰山云:“非但騎虎頭,亦解把虎尾。”
          二、師栽松次,黃檗問:“深山里栽許多松作什么?”師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后人作標榜。”道了將钁頭打地一、二下。黃檗云:“雖然如是,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師又以钁頭打地三下,作噓噓聲,黃檗云:“吾宗到汝大興于世。”后溈山舉此語問仰山。黃檗當時秖囑臨濟一人。更有人在。仰山云有。秖是年代深遠。不欲舉似和尚。溈山云。雖然如是。吾亦要知。汝但舉看。仰山云。一人指南吳越令行。遇大風(fēng)即止(讖風(fēng)穴和尚也)
          三、師普請鋤地次,見黃檗來,拄钁而立,黃檗云:“這漢困那!”師云:“钁也未舉,困個什么?”黃檗便打,師接住棒,一送送倒,黃檗喚:“維那,維那,扶起我!”維那近前扶云:“和尚爭容得這風(fēng)顛漢無禮。”黃檗才起便打維那。師旄地云:“諸方火葬。我這里一時活埋。”后溈山問仰山。“黃檗打維那意作么生?”仰山云:“正賊走卻邏晨人吃棒。”
          四、師一日在僧堂前坐。見黃檗來。便閉卻目。黃檗乃作怖勢。便歸方丈。師隨至方丈禮謝。首座。在黃檗處侍立。黃檗云:“此僧雖是后生。卻知有此事。”首座云:“老和尚腳跟不點地。卻證據(jù)個后生。”黃檗自于口上打一摑。首座云:“知即得。”
          五、師在堂中睡。黃檗下來見。以拄杖打板頭一下。師舉頭見是黃檗卻睡。黃檗又打板頭一下。卻往上間。見首座坐禪乃云:“下間后生卻坐禪。汝這里妄想作什么?”首座云:“這老漢作什么?”黃檗打板頭一下。便出去。后溈山問仰山。黃檗入僧堂意作么生?仰山云:“兩彩一賽。”
          六、一日普請次。師在后行。黃檗回頭見師空手乃問:“旄頭在什么處?”師云:“有一人將去了也。”黃檗云:“近前來。共汝商量個事。”師便近前。黃檗豎起旄頭云:“敗這個。天下人拈掇不起。”師就手掣得豎起云:“為什么卻在某甲手里?”黃檗云:“今日大有人普請。”便歸院。后溈山問仰山。“旄頭在黃檗手里。為什么卻被臨濟奪卻。”仰山云:“賊是小人智過君子。”
          七、黃檗因入廚次,問飯頭:“作什么?”飯頭云:“揀眾僧米。”黃檗云:“一日吃多少?”飯頭云:“二石五。”黃檗云:“莫太多么?”飯頭云:“猶恐少在。”黃檗便打。飯頭卻舉似師。師云:“我為汝勘這老漢。”才到侍立次。黃檗舉前話。師云:“飯頭不會。請和尚代一轉(zhuǎn)語。”師便問:“莫太多么?”黃檗云:“何不道來日更吃一頓?”師云:“說什么來日。即今便吃!”道了便掌。黃檗云:“這風(fēng)顛漢。又來這里捋虎須。”師便喝出去。后溈山問仰山。“此二尊宿意作么生?”仰山云:“和尚作么生?”溈山云:“養(yǎng)子方知父慈。”仰山云:“不然。”溈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大似勾賊破家。”
          八、師為黃檗馳書去溈山。時仰山作知客。接得書便問:“這個是黃檗底。那個是專使底?”師便掌。仰山約住云:“老兄知是般事便休。”同去見溈山。溈山便問:“黃檗師兄多少眾?”師云:“七百眾。”溈山云:“什么人為導(dǎo)首?”師云:“適來已達書了也。”師卻問溈山。“和尚此間多少眾?”溈山云:“一千五百眾。”師云:“太多生。”溈山云:“黃檗師兄亦不少。”師辭溈山。仰山送出云:“汝向后北去有個住處。”師云:“豈有與么事。”仰山云:“但去已后有一人佐輔老兄在。此人敗是有頭無尾。有始無終。”師后到鎮(zhèn)州。普化已在彼中。師出世。普化佐贊于師。師住未久。普化全身脫去。
          九、師辭黃檗,黃檗問:“什么處去?”師云:“不是河南,便是河北。”黃檗便打,師約住與一掌,黃檗在笑,乃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幾案來!”師云:“侍者將火來!”黃檗云:“雖然如是,汝但將去!已后坐卻天下人舌頭去在。”后溈山問仰山:“臨濟莫幸負他黃檗也無?”仰山云:“知恩方解報恩。”溈山云:“從上古人還有想似的也無?”仰山云:“有,只是年代深遠,不欲舉似和尚。”溈山云:“”雖然如是,吾且不知,子但舉看!仰山云:“只如楞嚴會上,阿難贊佛云:‘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豈不是報恩之事。”溈山云:“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于師,方堪傳授。”
          十、上堂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jù)者看看!”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擬議,師施開云:“無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歸方丈。
          十一、師問僧:“什么處來?”僧便喝,師便揖坐,僧擬議,師便打,師見僧來便豎起拂子,僧禮拜,師便打,又見僧來,亦豎起拂子,僧不顧,師亦打。
          十二、上堂,有僧出禮,師便喝,僧云:“老和尚,莫探頭好!”師云:“你道落在什么處?”僧便喝。又有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便喝,僧禮拜,師云:“你道好喝也無?”僧云:“草賊大敗。”師云:“過在什么處?”僧云:“再犯不容。”師云:“大眾要會臨濟真賓主句,問取堂中二禪客。”便下座。
          十三、師一日同普化赴施主家齋次。師問:“毛吞巨海芥納須彌。為是神通妙用本體如然?”普化踏倒飯床。師云:“太粗生。普化云:“這里是什么所在。說粗說細?”師來日又同普化赴齋。問:“今日供養(yǎng)何似昨日?”普化依前踏倒飯床。師云:“得即得。太粗生。”普化云:“瞎?jié)h。佛法說什么粗細。”師乃吐舌。
          十四、師一日與河陽、木塔長老同在僧堂地爐邊坐因說:“普化每日在街市,掣風(fēng)掣顛,知他是凡是圣?”言猶未了,普化入來,師便問:“汝是凡是圣?”普化云:“汝且道我是凡是圣。”師便喝。普化以手指云:“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臨濟小廝兒,卻具一只眼。”師云:“這賊。”普化云:“賊!賊!”便出去。
          十五、一日普化在僧堂前吃生菜,師見云:“大似一頭驢。”普化便作驢鳴。師云:“這賊。”普化云:“賊!賊!”便出去。
          十六、因普化常于街市搖鈴云:“明頭來明頭打,暗頭來暗頭打,四方八面來旋風(fēng)打,虛空來連架打。”師令侍者去,才見如是道,更把住云:“總不與么來時如何?”普化托開云:“來日大悲院里有齋。”侍者回舉似師,師云:“我従來疑著這漢。”
          十七、普化一日于街市中,就人乞直裰人皆與之,普化俱不要。師令院主買棺一具,普化歸來,師云:“我與汝做得個直裰了也。”普化便自擔去,繞街市叫云:“臨濟與我做直裰了也,我往東門遷化去。”市人竟隨看之,普化云:“我今日未,來日往南門遷化去。”如是三日,人已不信。至第四日,無人隨看,獨出城外,自入竟棺內(nèi),請路行人釘之,即時傳布,市人竟往開棺,乃見全身脫去,只聞空中鈴響,隱隱而去。
          十八、有一位老宿參師,未曾人事便問:“禮拜即是?不禮拜即是?”師便喝,老宿便禮拜,師云:“好個草賊!”老宿云:“賊!賊!”便出去。師云:“莫到無事好!”首座侍立次,師云:“還有過也無?”首座云:“有。”師云:“賓家有過?主家有過?”首座云:“二俱有過。”師云:“過在什么處?”首座便出去。師云:“莫道無事好。”后有僧舉似南泉,南泉云:“官馬相踏。”
          十九、晚參示眾云:“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時有僧間:“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煦日發(fā)生鋪地錦,嬰孩垂白發(fā)如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云:“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并,汾絕信,獨處一方。”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王登寶殿,野老謳歌。”
          二十、師因入軍營赴齋,門首見員了,師指露柱問:“是凡是圣?”員了無語,師打露柱去:“直饒道得也,只是個木橛。”便入去。
          二十一、師問:“院主什么處來?”主云:“州中糶黃米去來。”師云:“糶得盡么?”主云:“糶得盡。”師從杖面前畫一畫云:“還糶得這個么?”主便喝,師便打。典座至師前舉前話,典座云:“院主不會和尚意?”師云:“你作么生?”典座便禮拜。師亦打。
          二十二、有座主來相看次,師問座主:“講何經(jīng)論?”   主云:“某甲荒虛粗習(xí)《百法論》。”師云:“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不得。是同是別?”主云:“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別。”樂普為侍者。在師后立云:“座主,這里是什么所在,說同說別?”師回首問侍者:“汝又作么生?”侍者便喝。師送座主,回來遂問侍者:“適來是汝喝老僧?”侍者云:“是。”師便打。
          二十三、師聞第二代德山垂示云:“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師令樂普去問:“道得為什么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住棒送一送,看他作么生。”普到彼如教而問,德山便打。普接住送一送。德山便歸方丈。普回舉似師,師云:“我従來疑著這漢。雖然如是,汝還見德山么?”普擬議,師便打。
          二十四、師因一日到河北府。府主王常侍請師升座。時麻谷出問:“大悲千手眼,那個是正眼?”師云:“大悲千手眼,那個是正眼?速道,速道!”麻谷拽師下座。麻谷卻坐。師近前云:“不審。”麻谷擬議,師亦拽麻谷下座,師卻坐,麻谷便出去,師便下座。
          二十五、常侍一日訪師,同師于僧堂前看,乃問:“這一堂僧還看經(jīng)么?”師云:“不看經(jīng)。”侍云:“還學(xué)禪么?”師云:“不學(xué)禪。”侍云:“經(jīng)又不看,禪又不學(xué),畢竟作個什么?”師云:“總教伊成佛作祖去。”侍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又作么生?”師云:“將為你是個俗漢。”
          二十六、常侍與諸官請師升座。師上堂云:“山僧今日,事不獲己,曲順人情,方登此座。若約祖宗門下,稱揚大   事,直是開口不得,無你措足處。山僧此日,以常侍堅請,那隱綱宗。還有作家戰(zhàn)將,   直下展陣開旗么?對眾證據(jù)看。”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便喝。僧禮拜。師云:“這個師僧,卻堪持論。”
          問:“師唱誰家曲,宗風(fēng)嗣阿誰?”師云:“我在黃檗處,三度發(fā)問,三度被打。”僧擬議,師便喝,隨后打云:“不可向虛空里釘橛去也!”
          有座主問:“三乘十二分教,豈不是明佛性也?”師云:“荒草不曾鋤。”主云:“佛豈賺人也?”師云:“佛在什么處?”主無語。師云:“對常侍前,擬謾老僧,速退!速退!妨他別人請問。”復(fù)云:“此日法筵,為一大事故。更有問話者么?速致問來!你才開口,早勿交涉也。何以如此不見世尊云:‘法離文字,不屬因,不在緣故。’為你信不及,所以今日葛藤。恐滯常侍與諸官員,昧他佛性,不如且退。”喝一喝云:“少信根人,終無了日。久立,珍重!”
          二十七、師到初祖塔頭,塔主云:“長老先禮佛,先禮祖?”師云:“佛祖俱不禮塔。”主云:“佛祖與長老是什么冤家?師便拂袖而出。”
          二十八、上堂,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豎起拂子,僧便喝,師便打。
          又問僧:“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普豎起拂子,僧便喝。師亦喝,師便打。
          二十九、上堂云:“我二十年在黃檗先師處,三度問佛法的大意,三度蒙他賜杖,如蒿枝佛著相似,如今更思得一頓,誰人為我行得?”時有僧,出眾云:“某甲行得。”師棒與他,其僧似接,師便打。
          問:“只如石室行者,踏碓忘卻移腳,向什么處去?”師云:“沒溺深泉。”
          三十、師問:“杏山如何是露地白牛?”山云:“哞!哞!”師云:“啞哪。”山云:“長老作么生?”師云:“這畜生!”
          三十一、趙州行腳時參師,遇師洗腳次。州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恰值老僧洗腳。”州近前作聽勢,師云:“更要第二杓惡水潑在。”州便下去。
          三十二、龍牙門:“如何是西來意?”師云:“與我過禪板來!”牙便過禪板與師,師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無祖師意。”牙后到翠微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微云:“與我過蒲團來。”牙便過蒲團與翠微。翠微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無祖師意。”牙住院后,有僧入室請益云:“和尚行腳時參二尊宿因緣。還肯他也無?”牙云:“肯即深肯。要且無祖師意。”
          三十三、徑山有五百眾,少人參請,黃檗令師到徑山,乃謂師曰:“汝到彼作么生?”師云:“某甲到彼自有方便。”師到徑山。裝腰上法堂見徑山。徑山方舉頭。師便喝。徑山擬開口。師拂袖便行。尋有僧問徑山。這僧適來有什么言句。便喝和尚。徑山云:“這僧従黃檗會里來。你要知么,自問取他。”徑山五百眾太半分散。
          三十四、上堂云:“但有來者,不虧欠伊,識伊來處。與么來,恰似失卻,不與么來,無繩自縛,一切時中,莫亂斟酌。會與不會,都來是錯。分明與么道,一任天下人貶剝。久立,珍重!”
          三十五、上堂云:“一人在孤峰頂上,無出知之路;一人在十字街頭,亦無向背。那個在前?那個在后?不作維摩詰!不作傳大士!我立,珍重!”
          三十六、上堂云:“有一人論劫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離家舍不在途中,那個合受天人供養(yǎng)?”便下座。
          三十七、師見僧來,展開兩手,僧無語,師云:“會么?”云:“不會。”師云:“渾侖擘不開,與你兩文錢。”
          三十八、師臨遷化時,上堂云:“吾滅后,不得滅卻吾正法圣眼藏!”三圣出云:“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師云:“已后有人問你,向他道什么?”三圣便喝,師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言訖,于法座上端然示寂,唐咸通七年丙戌四月十日也,敕謚、惠照大師,塔曰:“澄靈。”
          三十九、師示眾云:“今日學(xué)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見解。若得真正見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要求殊勝,殊勝自至。道流!只如自古先德,皆有出人的路。如山僧指示人處,只要你不受人惑。要用便用,更莫遲疑。如今學(xué)者不得,病在甚處?病在不自信處。你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轉(zhuǎn),被他萬境回換不得自由,你若能歇得念念馳求心,便與祖師不別,你欲得識佛祖么?只你面前聽法底是,學(xué)人信不及,便向外馳求。設(shè)求得者,皆是文字勝相,終不得他佛祖意。莫錯!諸禪德,此時不遇,萬劫千生。輪回三界,徇好境掇去,驢頭肚里生。道流!約山僧見處,與釋迦不別。今日多般用處,欠少什么?一道神光,未曾間歇。若能如是見得,只是一生無事人。大德!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處。無常殺鬼,一剎那間不揀貴賤老少。若要與佛祖不別,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凈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我一念上無分別光,是你屋里‘報身佛’;你一念心上無差別光,是你屋里,‘化身佛’。此三種身,是你即今目前聽法的人。只為不向外馳求,有此功用。據(jù)經(jīng)論家,取三種身為極則。約山僧見處不然,此三種身是名言,亦是三種依。古人云:‘身依義立,土據(jù)體論。’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光影。大德!你且識取弄光影的人,是諸佛之本源,一切處是道流歸舍處。是你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是什么解說法、聽法?是你目前歷歷底,勿一個形段孤明,是這個解說法、聽法。若如是見得,便與祖佛不別。但一切時中,更莫間斷!觸目皆是,只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所以輪回三界,受種種苦。若約山僧見處,無不甚深,無不解脫。道流!心法無形,通貫十方。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嗅香’,在口‘談?wù)摗谑帧畧?zhí)捉’,在足‘運奔’。本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一心既無,隨處解脫。山僧與么說,意在什么處?只為道流一切馳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閑機境。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槃,如擊驢橛。何以如此?只為道流不達‘三只’劫空,所以有此障礙。若是真正道人,終不如是。但能隨緣消舊業(yè),任運著衣掌,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希求佛果。緣何如此?古人云:‘若欲作業(yè)求佛,佛是生死大兆。’大德!時光可惜。只擬傍家波波地學(xué)禪、學(xué)道、認名、認句、求佛、求祖、求善知識意度。莫錯!道流,你只有一個父母,更求何物?你自返照看,古人云:‘演若達多失卻頭,求心歇處即無事。’大德!且要平常,莫作模樣。有一般不識好惡禿奴,便即見神、見鬼,指東、劃西,好晴、好雨,如是之流,盡須抵債,向閻老前吞熱鐵丸有日。好人家男女,被這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捏怪。瞎屢生,索飯錢有日在。”
          四十、師又云:“道流!切要求真正見解,向天下橫行,免被這一般精魅惑亂。無事是貴人,但莫造作,只是平常,你擬向外旁家求過,覓腳手,錯了也。只擬求佛,佛是名句。你還識馳求底么?三世,十方佛祖出來,也只為求法。如今參學(xué)道流,也只為求法。得法始了,未得依前輪回五道。云何是法?法者是心法,心法無形,通貫十方,目前現(xiàn)用。人信不及,便乃認名、認句,向文學(xué)中求意度佛法,天地懸殊。道流!山僧說法,說什么法?說心地法,便能入凡入圣、入凈入穢、入真入俗。要且不是你真俗。凡圣能與一切真俗凡人圣安著名字,真俗,凡圣與此人安著名字不得。道流把得便用,更不著名名字號之為‘玄旨’。山僧說法,與天下人別。只如有個文殊、普賢出來,目前各現(xiàn)一身問法,才道‘咨和尚’,我早辯了也。何以如此?只為我見處別,外不取凡圣,內(nèi)不住根本,見徹更疑謬。”
          四十一、師又云:“道流!佛法無用功處,只是無常無事,屙屎送尿,著依吃飯,困來即臥。愚人笑我,智乃知焉,古人云:‘向外作工夫,只是癡頑漢。’你且隨處作主,立處皆真境,來回換不得。縱有從來習(xí)風(fēng),五無間業(yè),自為解脫大海。今時學(xué)者,總不識法。猶如精鼻羊,逢著物安在口里,奴郎不辯,賓主不分。如是之流,邪心入道,鬧處即入。不得名為真出家人,正是真俗家人。夫出家者,須辯得平常真正見解,辯佛、辯魔、辯真、辯溈、辯凡、辯圣。若如是辯,得名真出家。若魔、佛不辯,正是出一家,入一家,喚作造業(yè)眾生,未得名為真出家。只如今有人個佛眼道流,魔、佛俱打。你若愛圣、憎凡,生海里浮沉。”
          四十二、問:“如何是佛魔?”師云:“你一念心疑處,是佛魔。你若達得萬法無生,心如幻化,更無一塵一法,處處清凈,是佛。然而佛與魔,是染凈二境。約山僧見處,無佛無眾生,無得無失,一切時中,更無別法。‘設(shè)有出一法過此者,我說如夢如化。山僧所說皆是。道流!即今目前孤明歷歷地聽者,此人處處不滯,通貫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別,不能回換。一剎那間,透入法界,逢佛說佛,逢祖說祖,逢羅漢說羅漢,逢餓鬼說餓鬼,向一切處,游履國土,教化眾生,赤曾離一念!大丈夫兒,今日方知本來應(yīng)事。只為你們不及,念念馳求,舍頭覓頭,自不能歇,如圓頓菩薩,入法界現(xiàn)身,向凈土中厭凡忻圣。如此之流,取舍未忘,染凈心在,如禪宗見解,又且不然。直是見今,更無時節(jié),山僧說處,, 皆是一期,藥病相治,總無實法。若如是見,得是真出家,日消萬兩萬金。道流!莫取次,被諸方老師印破面門,道我解禪解道。辯以懸河,皆是造地獄業(yè)。若是真正學(xué)道人,不求世間過,切急要求真正見解,若達真正見解圓時,方始了畢。’”
          四十三、問:“如何是真正見解?”師云:“你但一切入凡入圣、入染、入凈、入諸佛國土、入彌勒樓閣、入毗盧遮那法界,處處皆現(xiàn)國土,成住壞空。佛出于世,轉(zhuǎn)大法輪,卻入涅槃,不見有去來相貌。求其生死,了不可得,便入無生法界,處處游履國土,入華藏世界,盡見諸法空相,皆無實法,唯有聽法無依道人,是諸佛之母,所以名句,被他凡圣名礙。所以障其道眼不得分明。只為十二分數(shù)。皆是表顯之說。學(xué)者不會,便向表顯名句上生解,皆是依倚,落在因果,未免三界生死。你若欲得生死生住脫著自由,即今識取聽法的人,無形無相,無根無本,無住處,活潑潑地。應(yīng)是萬種施設(shè),用處只是無臭氧 以覓著轉(zhuǎn)遠,求之轉(zhuǎn)乖號之為‘秘密’道流!你莫認著個夢幻伴子,遲晚中間便歸無常。你向此世界中覓個什么物作解脫?覓取一口飯吃,補毳過時,且要訪尋知識。莫因循逐樂過時,光陰可惜,念念無常粗則被地、水、火、風(fēng),細則被生、住、異、滅四相所逼。道流!今時且要識取四種無相境,免被境擺撲。”
          四十四、問:“如何是四種無相境?”師云:“你一念心疑,被地來礙;你一念心愛,被水來溺;你一念心嗔,被火來燒;你一念心喜,被風(fēng)來飄。若能如是辯得,不被境轉(zhuǎn),處處用境,東涌西沒,南涌北沒,中涌邊沒,邊涌中沒,履水如地,入地如水,緣何如此?為達四大,如夢如幻想故。道流!你只今聽法者,便能去處自由。約山僧見處,勿嫌底法;你若愛圣憎凡,將受縛于圣凡之境。有一般學(xué)人,向五臺山里求殊,早錯了了。五臺無文殊,你若識文殊么?只你目前用處,始終不異,處處不疑,此個是活文珠。你一念心無差別光,處處總是真普賢。你一念心,自能解縛,隨處解脫,此是觀音三昧法。互為主伴,出則一時出,一即三,三即一。如是解得,始好看教。”
          四十五、師又云:“如今學(xué)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覓。總上他閑塵境,都不辯邪正。只如有祖有佛,皆是教跡中事。有人拈起一句子語,或隱顯中出,便即疑生,照天照地,傍家尋問,也太忙然。大丈夫兒,莫只么論主論賊、論是論非、論色、論財、論說閑話過日。山僧此間,不論僧俗,但有來者,盡識得伊。任伊向甚處出來,但有聲名文句,皆是夢幻。卻見乘境地的人,是諸伸縮之玄旨。佛境,不能自稱我是佛境,還是這個無依道人,乘境出來。若有人出來,問我求佛,我即應(yīng)清凈境出。有人問我菩薩,我即應(yīng)慈悲境出。有人問我菩提,我即應(yīng)凈妙境出。我人問我涅槃,我即應(yīng)寂靜境出。境即萬般差別,人即不別。我以應(yīng)物現(xiàn)形,如水中月!道流你若欲得如法,直須是大丈夫么始得,這萎萎隨隨地,則不得也。夫如斯嘎之器,不堪貯醍醐。如大器者,直要不受人惑,隨處作主,立處皆真。但有來者,皆不得受。你一念疑,即魔入心。如菩薩疑時,生死魔得便,但能息念,更莫外求。物來即照,你但信現(xiàn)今用境,分為六塵。你如念心生三界,隨緣被境,分為六塵。你如今應(yīng)用處,欠少什么?剎那間便入凈入穢。入彌勒樓閣,又入三眼國土,處處游履,唯見空名。”
          四十六、問:“如何是三眼國土?”師云:“我共你入凈妙國土中,著清凈衣,說報身佛;又入解脫國土中,著無差別衣,說報身佛;又入解脫國土中,著光明衣,說化身佛。此三眼國土,皆是衣變。約經(jīng)論家,取法身為根本,報化二身為用。山僧見處,法身即不解說法,所以古人云:‘身依義立,土據(jù)體論,’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建立之法,依通國土。空拳黃葉用誑小兒。蒺藜菱刺枯骨上,覓什么法?心外無法,內(nèi)亦不可得,求什么物?你諸方言道‘有修有證’莫錯!設(shè)有修得者,皆是生死業(yè)。你言‘六度萬行齊修。’我見皆是造業(yè)。看經(jīng)看教亦造業(yè)。佛與祖師,是無事人。所以有漏有為,為清凈業(yè)。有一般瞎禿子,飽吃飯了,便坐禪觀行,把捉念漏,‘你若著心看靜,舉心外照,徹心內(nèi)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是你,如今與么聽法的人作么生,擬修地、證他,莊嚴他?渠且不是修底物,不是莊嚴得底物。若教他莊嚴你,一切物即莊嚴得,你且莫錯!道流!’你取這一般老師口里語,為‘是真道,是善知識不思議,我是凡夫心,不敢測度他老宿’。瞎履生!你一生只作這個見解,幸負這一雙眼。冷噤噤地,如凍凌上驢駒相似;我不敢毀善知識,怕生口業(yè)。道流!夫大善知識,始取毀佛毀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罵辱諸小兒,向逆順中覓人。所以我于十二年中,求一個業(yè)性,如芥子許不可得。若似新婦子禪師,便即怕趁出院不與飯吃,不安不樂。自古先輩。到處人不信,被遞出始知是貴。若到處人盡肯,堪作什么?所以師子一吼,野犴腦裂。道流!諸方說:‘有道可修,有法可證。’你且說,證何法?修何道?你今用處,欠少什么物?修補何處?后生小阿師不會,便即信這般野狐精魅,許他說事系縛他人,言道:‘理行相應(yīng),獲惜三業(yè),始得成佛。’如此說者,如春細雨。古人云:‘路逢達道人,第一莫向道。’所以言:‘若人修道道不行,萬般邪境競頭生。’智險出來無一物,明頭未顯暗頭明。所以古人云:‘平常心是道。’大德覓什么物?現(xiàn)今目前聽法無依道人,歷歷地分明,未曾欠少。你若欲得與祖佛不別,但如是見,不用凝誤。你心心不異,名之活祖,心若有異,則性相別。心不異故,即性與相不別。”
          四十七、問:“如何是心心不異處?”師云:“你擬問早異了也。性相各分。道流莫錯。世出世諸法。皆無自性。亦無生性。但有空名。名字亦空。你敗么認他閑名為實。大錯了也設(shè)有皆是依變之境。有個菩提依涅槃依解脫依三身依境智依菩薩依佛依。你向依變國土中。覓什么物。乃至三乘十二分教。皆是拭不凈故紙。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你還是娘生已否。你若求佛。即被佛魔攝。你若求祖。即被祖魔縛。你若有求皆苦。不如無事。有一般禿比丘。向?qū)W人道。佛是究竟于三大阿僧敗劫。修行果滿方始成道。道流。你若道佛是究竟。緣什么八十年后向拘尸羅城雙林樹間側(cè)臥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與我生死不別。你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佛。轉(zhuǎn)輪圣王應(yīng)是如來。明知是幻化。古人云:如來舉身相。為順世間情恐人生斷見。權(quán)且立虛名。假言三十二八十也。空聲有身非覺體。無相乃真形你道。佛有六通。是不可思議。一切諸天神仙阿修羅大力鬼。亦有神通。應(yīng)是佛否。道流莫錯。敗如何修羅與天帝釋戰(zhàn)戰(zhàn)。敗領(lǐng)八萬四千眷屬入藕絲孔中藏。莫是圣否。如山僧所舉。皆是業(yè)通依通。夫如佛六通者不然。入色界不被色惑。入聲界不被聲惑。入香界不被香惑。入味界不被味惑。入觸界不被觸惑。入法界不被法惑。所以達六種色聲香味觸法皆是空相。不能系縛此無依道人。雖是五蘊漏質(zhì)。便是地行神通。“道流。真佛無形真法無相。你敗么幻化上頭作模作樣。設(shè)求得者。皆是野狐精魅。并不是真佛。是外道見解。夫如真學(xué)道人。并不取佛。不取菩薩羅漢。不取三界殊勝。迥然獨脫不與物拘。乾坤倒覆我更不疑。十方諸佛現(xiàn)前。無一念心喜。三涂地獄頓現(xiàn)。無一念心怖。緣何如此。我見諸法空相。變即有。不變即無。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所以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唯有道流目前現(xiàn)今聽法底人。入火不燒入水不溺。入三涂地獄如游園觀。入餓鬼畜生而不受報。緣何如此。無嫌底法。你若愛圣憎凡。生死海里沉浮。煩惱由心故有。無心煩惱何拘。不勞分別取相。自然得道須臾。你擬傍家波波地學(xué)得。于三敗劫中終歸生死。不如無事向叢林中床角頭交腳坐。“道流。如諸方有學(xué)人來。主客相見了。便有一句子語。辨前頭善知識。被學(xué)人拈出個機權(quán)語路。向善知識口角頭騶過。看你識不識。你若識得是境。把得便拋向坑子里。學(xué)人便即尋常。然后便索善知識語。依前奪之。學(xué)人云:上智哉是大善知識。即云:你大不識好惡。如善知識把出個境塊子向?qū)W人面前弄。前人辨得了。不作主不受境惑。善知識便即現(xiàn)半身。學(xué)人便喝。善知識又入一切差別語路中擺撲。學(xué)人云:不識好惡老禿奴。善知識嘆曰:真正道流。如諸方善知識。不辨邪正。學(xué)人來問菩提涅槃三身境智。瞎老師便與他解說。被他學(xué)人罵著。便把棒打他。言無禮度。自是你善知識無眼。不得倉他。有一般不識好惡禿奴。即指東劃西。好晴好雨。好燈籠露柱。你看眉毛有幾莖。這個具機緣。學(xué)人不會。便即心狂。如是之流。總是野狐精魅魍魎。被他好學(xué)人微笑言。瞎老禿奴惑亂他天下人。“道流出家兒。且要學(xué)道。敗如山僧往日曾向毗尼中留心。亦曾于經(jīng)論尋討。后方知是濟世藥表顯之說。遂乃一時拋卻。即訪道參禪。后遇大善知識。方乃道眼分明。始識得天下老和尚。知其邪正。不是娘生下便會。還是體究練磨一朝自省。道流。你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如諸方學(xué)道流。未有不依物出來底。山僧向此間從頭打。手上出來手上打。口里出來口里打。眼里出來眼里打。未有一個獨脫出來底。皆是上他古人閑機境。山僧。無一法與人。敗是治病解縛。你諸方道流。試不依物出來。我要共你商量。十年五歲并無一人。皆是依草附葉竹木精靈野狐精魅。向一切糞塊上亂咬。瞎?jié)h。枉消他十方信施。道我是出家兒。作如是見解。向你道。無佛無法無修無證敗與么傍家擬求什么物。瞎?jié)h。頭上安頭。是你欠少什么?“道流。是你目前用底。與祖佛不別。敗么不信便向外求。莫錯向外無法內(nèi)亦不可得。你取山僧口里語。不如休歇無事去。已起者莫續(xù)。未起者不要放起。便勝你十年行腳。約山僧見處。無如許多般。敗是平常著衣吃飯無事過時。你諸方來者。皆是有心。求佛求法。求解脫求出離。三界癡人。你要出三界什么處去。佛祖是賞系底名句。你欲識三界么?不離你今聽法底心地。你一念心貪。是欲界。你一念心瞋。是色界。你一念心癡。是無色界。是你屋里家具子。三界不自道我是三界。還是道流目前靈靈地照燭萬般酌度世界底人。與三界安名。“大德。四大色身是無常。乃至脾胃肝膽發(fā)毛爪。齒唯見諸法空相。你不念心歇得處。喚作菩提樹。你一念心不能歇得處。喚作無明樹。無明無住處。無明無始終。你若念念心歇不得。便上他無明樹。便入六道四生披毛戴角。你若歇得。便是清凈身界。你一念不生。便是上菩提樹。三界神通變化意生化身。法喜禪悅身光自照。思衣羅綺千重。思食百味具足。更無橫病。菩提無住處。是故無得者。“道流。大丈夫漢。更疑個什么?目前用處更是阿誰。把得便用。莫著名字。號為玄旨。與么見得。勿嫌底法。古人云:
            心隨萬境轉(zhuǎn),轉(zhuǎn)處實能幽;
            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
          道流!如禪宗見解。死活循然。“參學(xué)之人。大須子細。如主客相見。便有言論往來。或應(yīng)物現(xiàn)形。或全體作用。或把機權(quán)喜怒。或現(xiàn)半身。或乘師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學(xué)人便喝。先拈出一個膠盆子。善知識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樣。學(xué)人便喝。前人不肯放。此是膏肓之病不堪醫(yī)。喚作客看主。或是善知識不拈出物。隨學(xué)人問處。即奪學(xué)人被奪抵死不放。此是主看客。或有學(xué)人。應(yīng)一個清凈境出善知識前。善知識辨得是境。把得拋向坑里。學(xué)人言。大好善知識即云:咄哉不識好惡。學(xué)人便禮拜。此喚作主看主。或有學(xué)人。披枷帶鎖出善知識前。善知識更與安一重枷鎖。學(xué)人歡喜。彼此不辨。呼為客看客。“大德。山僧如是所舉。皆是辨魔揀異。知其邪正。道流。溶情大難。佛法幽玄。解得可可地。山僧竟日與他說破。學(xué)者總不在意。千遍萬遍。腳底踏過。黑沒扭地。無一個形段。歷歷孤明。學(xué)人信不及。便向名句上生解。年登半百。敗管傍家負死尸行。檐卻檐子天下走。索草鞋錢有日在。大德。山僧說向外無法。學(xué)人不會。便即向里作解。便即倚壁坐。舌拄上氪。湛然不動。取此為是祖門佛法也。大錯。是你若取不動清凈境為是。你即認他無明為郎主。古人云:湛湛黑暗深坑。溶可怖畏。此之是也。你若認他動者。是一切草木皆解動。應(yīng)可是道也。所以動者是風(fēng)大。不動者是地大。動與不動俱無自性。你若向動處捉他。他向不動處立。你若向不動處捉他。他向動處立。譬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大德。動與不動是二種境。還是無依。道人用動用不動。如諸方學(xué)人來。山僧此間作三種根器斷。如中下根器來。我便奪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來。我便境法俱奪。如上上根器來。我便境法人俱不奪。如有出格見解人來。山僧此間便全體作用不歷根器。大德。到這里學(xué)人著力處不通風(fēng)。石火電光即過了也。學(xué)人若眼定動。即沒交涉。擬心即差。動念即乖。有人解者不離目前。大德。你檐缽囊屎檐子。傍家走求佛求法。即今與么馳求底。你還識渠么?活潑潑地。敗是勿根株。擁不聚撥不散。求著即轉(zhuǎn)遠。不求還在目前。靈音屬耳。若人不信。徒勞百年。道流。一剎那間便入華藏世界。入毗盧遮那國土。入解脫國土。入神通國土。入清凈國土。入法界。入穢入凈。入凡入圣。入餓鬼畜生。處處討覓尋皆不見。有生有死唯有空名。
            幻化空花,不勞把捉;
            得失是非,一時放卻。
        道流!山僧佛法,的的相承,從麻谷和尚丹霞和尚、道一和尚、廬山拽石鞏,一路行遍天下。無人信得,盡皆起謗。如道一和尚用處,純一無雜。學(xué)人三百五百。盡皆不見他意。如廬山和尚。自在真正順逆用處。學(xué)人不測涯際。悉皆茫然。如丹霞和尚。玩珠隱顯。學(xué)人來者皆悉被罵。如麻谷用處。苦如黃檗近傍不得。如石鞏用處。向箭頭上覓人來者皆懼。如山僧今日用處。真正成壞。壅弄神變。入一切境。隨處無事。境不能換。但有來求者。我即便出看渠。渠不識我。我便著數(shù)般衣。學(xué)人生解一向入我言句。苦哉瞎禿子。無眼人把我著底衣。認青黃赤白。我脫卻入清凈境中。學(xué)人一見便生忻欲。我又脫卻。學(xué)人失心茫然狂走。言我無衣。我即向渠道。你識我著衣底人否。忽爾回頭。認我了也。“大德。你莫認衣。衣不能動。人能著衣。有個清凈衣。有個無生衣。菩提衣。涅槃衣。有祖衣。有佛衣。大德。但有聲名文句。皆悉是衣變。從臍輪氣海中鼓激牙齒敲磕成其句義,明知是幻化。大德,外發(fā)聲語業(yè)。內(nèi)表心所法。以思有念。皆悉是衣。你敗么認他著底衣為溶解。縱經(jīng)塵劫敗是衣通。三界循還輪回生死。不如無事。
            相逢不相識;
            共語不知名。
          今時學(xué)人不得葢為認名字為解。大策子上抄死老漢語。三重五重復(fù)子體。不教人見。道是玄旨。以為保重大。錯。瞎屢生。你向枯骨上覓什么汁。有一般不識好惡。向教中取意度商量成于句義。如把屎塊子向口里含了吐過與別人。猶如俗人打傳口令相似。一生虛過也。道我出家。被他問著佛法。便即杜口無詞。眼似漆突口如檐。如此之類。逢彌勒出世。移置他方世界。寄地獄受苦。“大德。你波波地往諸方覓什么物。踏你腳板。闊無佛可求。無道可成。無法可得。
            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
            欲識汝本心,非合亦非離。
          道流!真佛無形。真道無體。真法無相。三法混融和合一處。辨既不得。喚作茫茫業(yè)識眾生。”
        四十八、問:“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乞垂開示。”師云:“佛者心清凈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處處無礙凈光是。三即一皆是空名。而無溶有。如真正學(xué)道人。念念心不間斷。自達磨大師從西土來。敗是覓個不受人惑底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從前虛用功夫。山僧今日見處與祖佛不別。若第一句中得。與祖佛為師。若第二句中得。與人天為師。若第三句中得。自救不了。”
        四十九、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若有意自救不了。”云:“既無意。云何二祖得法?”師云:“得者是不得。”云:“既若不得云何是不得底意?”師云:“為你向一切處馳求心不能歇。所以祖師言。咄哉丈夫。將頭覓頭。你言下便自回光返照。更不別求。知身心與祖佛不別當下無事。方名得法。大德。山僧今時事不獲已話度。說出許多不才凈。你且莫錯。據(jù)我見處。溶無許多般道理。要用便用。不用便休。敗如諸方說六度萬行以為佛法。我道是莊嚴門。佛事門。非是佛法。乃至持齋持戒。擎油不氵閃。道眼不明。盡須抵債。索飯錢有日在。何故如此。
            入道不通理,復(fù)身還信施;
            長者八十一,其樹不生耳。
          乃至孤峰獨宿。一食卯齋。長坐不臥。六時行道。皆是造業(yè)底人。乃至頭目髓腦國城妻子象馬七珍盡皆舍施。如是等見。皆是苦身心故還招苦果。不如無事純一無雜。乃至十地滿心菩薩皆求此道流晨跡了不可得。所以諸天歡喜。地神捧足。十方諸佛無不稱嘆。緣何如此。為今聽法道人用處,無蹤跡。”
        五十、“問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xiàn)前。不得成佛道。未審此意如何?乞師指示?”師云:“大通者。是自已。于處處達其萬法無性無相。名為大通。智勝者。于一切處不疑不得一法。名為智勝。佛者。心清凈光明透徹法界。得名為佛。十劫坐道場者。十波羅密是。佛法不現(xiàn)前者。佛本不生法本不滅。云何更有現(xiàn)前。不得成佛道者。佛不應(yīng)更作佛。古人云佛常在世間。而不染世間法。“道流。你欲得作佛。莫隨萬物。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世與出世。無佛無法。亦不現(xiàn)前。亦不曾失。設(shè)有者。皆是名言章句。接引小兒。施設(shè)藥病。表顯名句。且名句不自名句。還是你目前昭昭靈靈鑒覺聞知照燭底。安一切名句。大德。造五無間業(yè)。方得解脫。
        五十一、問:“如何是五無間業(yè)?”師云:“殺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焚燒經(jīng)像等。此是五無間業(yè)。”云:“如何是父?”師云:“無明是父。你一念心求起滅處不得。如響應(yīng)空。隨處無事。名為殺父。”云:“如何是母?”師云:“貪愛為母。你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貪愛。唯見諸法空相。處處無著。名為害母。”云:“如何是出佛身血?”師云:“你向清凈法界中。無一念心生解。便處處黑暗。是出佛身血。”云:“如何是破和合僧?”師云:“你一念心。正達煩惱結(jié)使如空無所依。是破和合僧。”云:“如何是焚燒經(jīng)像?”師云:“見因緣空。心空法空。一念決定斷。迥然無事。便是焚燒經(jīng)像。“大德。若如是達得。免被他凡圣名礙。你一念心。敗向空拳指上生溶解。根境法中虛捏怪。自輕而退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禿屢生。有甚死急。披他師子皮。卻作野干鳴。大丈夫漢。不作丈夫氣息。自家屋里物不肯信。敗么向外覓。上他古人閑名句。倚陰博陽。不能特達。逢境便緣。逢塵便執(zhí)。觸處惑起。自無準定。道流莫取山僧說處。何故。說無憑據(jù)。一期間圖畫虛空。如彩畫像等喻。道流。莫將佛為究意。我見猶如廁孔。菩薩羅漢盡是枷鎖縛人底物。所以文殊仗劍殺于瞿曇。鴦掘持刀害于釋氏。道流。無佛可得。乃至三乘五性圓頓教跡。皆是一期。藥病相治。并無實法。設(shè)有皆是相似表顯。路布文字。差排。且如是說。“道流。有一般禿子。便向里許著功。擬求出世之法。錯了也。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若人求祖。是人失祖。大德莫錯。我且不取你解經(jīng)論。我亦不取你國王大臣。我亦不取你辯似懸河。我亦不取你聰明智慧。唯要你真正見解。道流。設(shè)解得百本經(jīng)論。不如一個無事底阿師。你解得。即輕拗他人。勝負修羅。人我無明。長地獄業(yè)。如善星比丘。解十二分教。生身陷地獄。大地不容。不如無事休歇去。饑來吃飯。睡來合眼。愚人笑我。智乃知焉。“道流。莫向文字中求心。動疲勞吸冷氣無益。不如一念緣起無生。超出三乘權(quán)學(xué)菩薩。大德。莫因循過日。山僧往日未有見處時。黑漫漫地。光陰不可空過。腹熱心忙。奔波訪道。后還得力。始到今日。共道流如是話度。勸諸道流。莫為衣食。看世界易過。善知識難遇。如優(yōu)曇花時一現(xiàn)耳。你諸方聞道有個臨濟老漢出來。便擬問難。教語不得。被山僧全體作用。學(xué)人空開得眼。口總動不得。懵然不知以何答我。我向伊道。龍象蹴踏非驢所堪。你諸處敗指胸點肋道我解禪解道。三個兩個到這里。不奈何咄哉你將這個身心。到處簸兩片皮。誑喑閭閻。吃鐵棒有日在。非出家兒。盡向阿修羅界攝。夫如至理之道。非諍論而求。激揚鏗鏘以摧外道。至于佛祖相承。更無別意。設(shè)有言教。落在化儀三乘五性人天因果。如圓頓之教又且不然。童子善財皆不求過。“大德。莫錯用心。如大海不停死尸。敗么擔卻擬天下走。自起見障以礙于心。日上無云麗天普照。眼中無翳空里無花。道流。你欲得如法。但莫生疑。展則彌綸法界。收則絲發(fā)不立。歷歷孤明未曾欠少。眼不見耳不聞。喚作什么物。古人云:說似一物則不中。你但自家看。更有什么?說亦無盡。各自著力珍重。”
          五十二、師行腳時,到龍光。光上堂,師出問云:“不展鋒芒如何得勝?”光據(jù)坐。師云:“大善知識豈無方便?”光瞪目云:“嗄。”師以手指云:“這老漢今日敗闕也。”
        五十三、到三峰,平和尚問:“什么處來?”師云:“黃檗來。”平云:“黃檗有何言句?”師云:“金牛昨夜遭涂炭。直至如今不見晨。”平云:“金風(fēng)吹玉管。那個是知音?”師云:“直透萬重關(guān)。不住清霄內(nèi)。”平云:“子這一問太高生。”師云:“龍生金鳳子。沖破碧琉璃。”平云:“且坐吃茶。”又問:“近離甚處?”師云:“龍光。”平云:“龍光近日如何?”師便出去。
          五十四、到大慈,慈在方丈內(nèi)坐。師問:“端居丈室時如何?”慈云:“寒松一色千年別。野老拈花萬國春。”師云:“今古永超圓智體。三山鎖斷萬重關(guān)。”慈便喝。師亦喝。慈云:“作么?”師拂袖便出。
          五十五、到襄州華嚴。嚴倚拄杖作睡勢。師云:“老和尚瞌睡作么?”嚴云:“作家禪客宛爾不同。”師云:“侍者點荼來與和尚吃。”嚴乃喚維那。第三位安排這上座。
        五十六、到翠峰。峰問:“甚處來?”師云:“黃檗來。”峰云:“黃檗有何言句指示于人?”師云:“黃檗無言句。”峰云:“為什么無?”師云:“設(shè)有亦無舉處。”峰云:“但舉看?”師云:“一箭過西天。”
        五十七、到象田。師問:“不凡不圣請師速道。”田云:“老僧敗與么?”師便喝云:“許多禿子。在這里覓什么碗。”
          五十八、到明化、化問:“來來去去,作什么?”師云:“只徒踏破草鞋。”化云:“畢竟作么生?”師云:“老漢,話頭也不識。”
        五十九、到鳳林,路逢一婆,婆問:“甚處去?”師云:“鳳林去。”婆云:“恰值鳳林不在。”師云:“甚處去?”婆便行,師乃喚婆,婆回頭,師便行。
          六十、到鳳林,林問:“有事相借問得么?”師云:“何得剜肉作瘡。”林云:“海月澄無影。游魚獨自迷。”師云:“海月既無影。游魚何得迷?”林云:“觀風(fēng)知浪起。玩水野帆飄。”師云:“孤輪獨照江山靜。自笑一聲天地驚。”林云:“任將三寸輝天地。一句臨機試道看。”師云:“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鳳林便休。師乃有頌:
            大道絕同,任向西東;
            石火莫及,電光罔通。
          溈山問仰山:“石火莫及電光罔通。従上諸圣將什么為人。”仰山云:“和尚意作么生?”溈山云:“但有言說都無實義。”仰山云:“不然。”溈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六十一、到金牛。牛見師來。橫按拄杖當門踞坐。師以手敲拄杖三下。卻歸堂中第一位坐。牛下來見乃問:“夫賓主相見各具威儀。上座従何而來。太無禮生?”師云:“老和尚道什么?”牛擬開口。師便打。牛作倒勢。師又打。牛云:“今日不著便。”溈山問仰山。此二尊宿。還有勝負也無。仰山云:“勝即總勝。負即總負。”
          六十二、師問一尼:“善來?惡來?”尼便喝,師拈棒云:“更道!更道!”尼又喝,師便打!
        (錄自《續(xù)藏經(jīng)》第二編二十三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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