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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凈土與禪
        2007年11月08日09:30文章來源:地藏蓮社作者:佚名訪問次數:1297 字體: 繁體

        一、凈土新論
          ──民國四十年冬在香港青山凈業林說──
           一 凈土在佛法中的意義
           凈土的信仰,在佛法中,為一極重要的法門。他在佛法中的意義與價值,學佛人是應該知道的。一般人聽說凈土,就想到西方的極樂凈土,阿彌陀佛,念佛往生。然佛教的凈土與念佛,不單是西方凈土,也不單是稱念佛名。特重彌陀凈土,持名念佛,是中國佛教,是承西域傳來而發展完成的。現在,從全體佛法的觀點,通泛的加以條理的說明。
           我時常說:「戒律與凈土,不應獨立成宗」。這如太虛大師說:「律為三乘共基,凈為三乘共庇」。戒律是三乘共同的基礎,不論在家出家的學者,都離不開戒律。凈土為大小乘人所共仰共趨的理想界,如天臺、賢首、唯識、三論以及禪宗,都可以修凈土行,宏揚凈土。這是佛教的共同傾向,決非一派人的事情。站在全體佛教的立場說,與專宏一端的看法,當然會多少不同。
           先說凈土的意義。土,梵語Ks!etra,或略譯為剎。剎土,即世界或地方。凈土,即清凈的地方。凈,是無染污、無垢穢的,有消極與積極二義。佛法說凈,每是對治雜染的,如無垢、無漏、空,都重于否定。然沒有染污,即應有清凈的:如沒有煩惱而有智慧;沒有鎮恚而有慈悲;沒有雜染過失而有清凈功德。這樣、凈的內容,是含有積極性的。所以凈是一塵不染的無染污,也就是功德莊嚴。
           西洋學者,說「真」、「美」、「善」;或約宗教的意義而加一「圣」。真,佛法是非常重視的,如說實相、真如、勝義。善,是道德的行為,即佛法所修的種種功德行。美,在佛法中,似乎不重要。如美妙的顏色、音聲,每被指責為五欲境界而予以呵斥的。其實、佛法的清凈,實含攝得美妙與圣潔的意義。西洋學者,以為圣是真美善的統一,而有超越性的。佛法中,離錯誤的認識即真;離罪惡的行為即善;離染污的清凈即美。而此「凈」,也即能表達真美善的統一,又是超越世俗一般的。宗教的宏揚在世間,要求(認識的)真,要求(意志的)善,更要有含攝得合理化的藝術性的(情感性的)美滿生活。在過去,佛教的音樂、圖畫、譬喻文學、佛像雕刻、塔廟建筑等,在佛教的發展中,都是非常重要的。佛教的流行人間,必須理智與情意并重,適合眾生的要求,才能得合理的發展。偏于理智,冷冰冰的生活,每不免枯寂;偏于情感,熱烘烘的生活,又易于放逸,失卻人生的正軌。唯有智情融合而統一,生活才有意義,才能凈化人性而成賢成圣。佛法的莊嚴或嚴凈,實有非常的意義。佛學的研究者,特別是阿□達磨論師,每忽略了這一意義。如從譬喻者、大乘學者,佛法流行世間來說,即能肯定嚴凈的偉大意義。
           凈土,即清凈的地方,或莊嚴凈妙的世界。佛法實可總結他的精義為「凈」,凈是佛法的核心。凈有二方面:一、眾生的清凈;二、世界的清凈。阿含中說:「心清凈故,眾生清凈」;大乘更說:「心凈則土凈」。所以我曾說:「心凈眾生凈,心凈國土凈,佛門無量義,一以凈為本」。聲聞乘所重的,是眾生的身心清凈,重在離煩惱,而顯發自心的無漏清凈。大乘,不但求眾生清凈,還要剎土清凈。有眾生就有環境,如鳥有鳥的世界,蜂有蜂的世界;有情都有他的活動場所。眾生為正報,世界為依報,依即依止而活動的地方。如學佛而專重自身的清凈,即與聲聞乘同。從自身清凈,而更求剎土的清凈,(這就含攝了利益眾生的成熟眾生),才顯出大乘佛法的特色。所以、學大乘法,要從兩方面學,即修福德與智慧。約偏勝說,福德能感成世界清凈,智慧能做到身心清凈。離福而修慧,離慧而修福,是不像大乘根器的。有不修福的阿羅漢,不會有不修福德的佛菩薩。大乘學者,從這二方面去修學,如得了無生法忍,菩薩所要做的利他工作,也就是:一、「成就眾生」;二、「莊嚴凈土」。使有五乘善根的眾生,都能成就善法,或得清凈解脫;并使所依的世間,也轉化為清凈:這是菩薩為他的二大任務。修福修慧,也是依此凈化眾生與世界為目的的。這樣、到了成佛,就得二圓滿:一、法身圓滿。二、凈土圓滿。眾生有依報,佛也有依報,一切達到理想的圓滿,才是真正成佛。了解此,就知凈土思想與大乘佛教,實有不可分離的關系。凈土的信仰,不可誹撥;離凈土就無大乘,凈土是契合乎大乘思想的。但如何修凈土?如何實現凈土?還得審慎的研究!
           二 凈土的類別
           「凈土為三乘共趨」,是各式各樣的,大乘只是特別發揚而已。凈土在佛法中,是貫徹一般的。所以可分三類,即五乘共的、三乘共的、大乘不共的。
           一、五乘共土:這不僅是佛法的,一般世間人,都可有此凈土思想。在印度,如四洲中的北俱盧洲,梵語郁怛羅俱盧,是無上福樂的意義,即頂有福報頂快樂的地方。印度人,都承認有此世界。在中國,儒道所傳的思想中,也有同一意境的說明。
           二、三乘共土:這是佛法大小乘所共說的,最顯著的,即兜率凈土。佛在人間成佛以先,最后身菩薩,在兜率天,從此而降誕人間的。釋迦佛是如此,將來彌勒佛也是如此。兜率內院,為最后身菩薩所依止的地方,經常為天眾及圣者們說法。天宮──天國,本來就是極莊嚴的;有最后身菩薩說法,比一般的天國就更好了,這是一切聲聞學者所共說的。從聲聞佛教編集的教典看,彌勒當來下生,實現人間凈土,為佛徒仰望的目標。彌勒在兜率天的情形,將來如何下生,這在『彌勒上生經』、『彌勒下生經』等,都有詳細的說明。除一般共傳的彌勒凈土外,與有部、犢子部有關的『正法念處經』,說夜摩天有善時鵝王菩薩,經常為天眾說法。天宮清凈,有菩薩說法,與彌勒兜率說法的思想是一樣的。『入大乘論』,引述大眾部的傳說:青眼如來,在光音──色界二禪天,為了教化菩薩,與無量聲聞大眾,無量百千大劫,在天宮說法。還有分別說系中的法藏部說:在此世界的東北方,有難勝如來經常說法。又漢譯的『增一阿含經』,說到世界之東,有奇光如來說法,目犍連以神通到奇光如來處;此說也見于大乘經。這可見,各派聲聞學者,都含有此界天宮,或他方佛土的思想。這比對于此界人間的穢惡不凈,有清凈世界,有佛菩薩經常說法,都是具體而微的,表達出大乘凈土的肖影。
           三、大乘不共土:大乘不共的凈土,多得不可數量。古典而最有名的,是東方阿■佛凈土,西方阿彌陀佛凈土,然其后,為中國佛弟子所重視的,與西方阿彌陀佛土相對,有東方藥師如來凈土,這都是他方的。后來、密宗傳說,此世界將出現香跋拉凈土。這都是大乘佛教所不共的,不見于聲聞佛教的傳說。
           上來所說,或為世人所共知的,或為三乘所共知的,或為大乘者所共信的。在大乘不共的佛土中,如約修行的境界淺深來說,還可分為四類:一、凡圣共土:有凡夫也有圣人。二、大小共土:沒有凡夫。這是聲聞、辟支佛、大力菩薩同得意生身,所依托的世界;天臺宗稱此為方便有余土。『法華經』說:聲聞入涅盤,到另一國土,將來授記作佛。這另一國土,就是意生身的凈土。依『楞伽經』說,這應是與有心地菩薩──有相有功用行菩薩,同得三昧樂正受意生身所得的凈土。三、菩薩不共土,或可稱為佛與菩薩共土。這一類凈土,與聲聞不共;天臺宗名此為實報莊嚴土,『密嚴經』名為密嚴凈土。秘密(不可思議)莊嚴,為菩薩不共二乘的凈土。四、佛果所得的不共土,如『仁王經』說:「三賢十圣居果報,唯佛一人登凈土」。這或名法性土;天臺宗稱此為常寂光凈土。名稱、地位,各家或有不同;大體上,都是有此四級分別的。然大乘經中所說的佛凈土,并不這樣明顯的判別。如西方極樂凈土,有看為凡圣共的;有看為大小共的;有以為凡夫是示現的,聲聞是約宿因而說,現在都是菩薩。究屬何土,實不必限定,因為經文也有互相出入的地方。然約修證淺深來說所依的凈土,確乎可分四級。凡圣同的,可通攝五乘共;大小同的,可通攝三乘共;佛菩薩共的,或唯佛凈土,為大乘不共。
           這樣的類別,即說明凈土一門,為佛法──甚至可說為人類的共同的企求,不過大乘中特別隆盛。修學大乘佛法,不應當輕視世界的清凈要求。應該記著:只重身心清凈,所以小乘不能達到究竟;由于大乘能清凈身心,莊嚴世界,才能達到究竟圓滿的地步。
           三 凈土的一般情況
           一 自然界的凈化
           凈土是理想的世界,依眾生的根性、社會文化的不同,傳出各式各樣的凈土。凈土,是全人類對于理想世界的企求;原是極自然的,也是最一般的。然佛教的凈土思想,從印度佛教文化中發展出來的,所說的凈土境界,當然是結合著──適應著印度的文化環境,和他們的思想特徵,這是應該注意的一點!
           論到佛教所說的凈土情況,不單是依報的大地,所以可分二方面來說:一、自然界的凈化,二、眾生界的凈化。
           自然界的凈化,可有四點特徵。一、平坦:佛教的一切凈土中,不曾說有山陵丘阜及大海江河,甚至沒有荊棘沙礫。佛教在印度的發展環境──恒河流域,是大平原,在古圣的意境中,山河是隔礙而多生災難的,因此有大平原的凈土意境。如慣常于山國或海島的邊地,對山、海發生興趣,也許描寫凈土為蓬萊仙島,姑射仙山了。二、整齊:印度文化的特性,是求均衡發展的。所以表現于東西南北四維上下,是一樣的,顯著特別整齊。如凈土中的樹木,總是枝枝相對,葉葉相當的。一行一行的寶樹,高低距離,非常整齊,與富有均衡美的圖案畫一樣,這是佛經凈土美的特徵。中國人對自然美的觀念就不同了,表現于山水畫等,都是參差變化的,少有均衡的整齊的描寫。三、潔凈:凈土中是沒有塵穢的,一塵不染。連池沼的水底,也是金沙而不是塵滓。四、富麗:如金沙布地,七寶所成,極其富麗堂皇。一般人說,印度文化或佛教文化,是偏于唯心的。然從大乘佛經看來,決不如此。凈土所表現的,對于自然的物質界,是怎樣的豐富充實!聲聞佛教,重于少欲知足;而大乘,即從少欲知足的心境中,積極的發展富麗堂皇、恢宏博大的莊嚴,毫無窮苦貧乏的意象。如說到樹木、殿堂、樓閣等時,都是說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瑪瑙等眾寶合成。我們要了解,這是學佛者意境的忠實描寫。
           從差別的事相說:一、凈土是富有園林美的:如寶樹成行,寶花怒放,果實累累,池沼陂塘等等。凈土里,沒有獸類,但有飛鳥,鳥類是美麗而善于歌唱的,如白鶴、孔雀、鸚鵡、舍利等。凈土的境界,活像一偉大的公園。二、凈土又富有建筑美:如凈土的道路平坦、光滑、寬廣、正直;如在近代的大都市住過,也許多少可以理解。路旁有樹,與現代化的馬路,也極為相像。凈土中有樓閣,四面欄□,莊嚴富麗。又有浴池,這在熱帶民族看來,是極重要的。用來莊嚴樓閣的,如寶鈴,及幢、幡、寶蓋、羅網等。由這些物質的布置點綴看來,凈土是極盡了五欲之樂的。如花木園林,到處是芳香。凈土中有光明而沒有黑暗;一切是美麗的色彩。鳥聲、鈴聲、風聲、水聲,都是美妙的音樂;一切是微妙的、節奏的樂曲。還有、凈土中的道路、住處,如兜羅綿,柔軟舒適:現代的彈簧床、沙發椅之類,也許有點類似。這些、是屬于自然界的凈化。這個世界,如單純的物質美,由于科學的進步,是可能實現一部分的。
           二 眾生界的凈化
           凈土,不但是自然界的凈美,還有眾生界的凈化,也即是社會的凈化。這又可從三方面說。一、經濟生活的凈化:如經濟生活不解決,就是身在最繁華的都市,也是無窮苦痛。因此、凈土中,特別說到有關物質生活的衣、食、住、娛樂等事。在凈土中,「各取所需,各得所適」。資生的物質,不是屬于某人或某些人的,一切屬于一切大家所共有共享的(世間也有理想的「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社會主義的社會)。凈土中,物質的享受,都是隨心所樂而受用的,沒有巧取、豪奪、占有、私蓄的現象。關于物質的經濟生活,應有二方面:一、生產,二、消費。在這二個問題中,消費比生產似更為困難,所以古人曾說:「不患寡而患不均」。一般社會中,有些人享用的、積蓄的,超過了需要;有些人卻得不到合理的需要,這就是社會動亂的根源。即使遍地是物資,如分配得不合理,爭鬧還是不可免的,也許鬧得更兇。所以佛教的凈土中,特別重視消費的均衡、滿足。科學進步,如社會能得合理的革新,人人工作二三小時,或者不需要這么久,而人人的生活都可以豐滿了。真能達到世間的大同境地,也可以說是佛教凈土的部分實現。所以太虛大師說:政治上的無政府的社會主義,與佛教的思想,極為相近。
           二、人群生活的凈化:第一、離男女的家:佛教的凈土,有二類:一是共五乘的人間凈土,如將來的彌勒凈土,北俱盧洲,這都是有男女的。一是不共的大乘凈土,是沒有男女差別的。有男有女的凈土,以北俱盧洲為例,也沒有男女互相占有的俗習。依佛法說,一切衣食住等資生物,都不應據為私有的。「家」,是以夫婦的互相占有為基礎,而促成私有經濟的結合。有了家,世間就引生無邊的斗爭苦痛。當然、根源還由于內心的煩惱。『佛法概論』引『起世因本經』等,在說到社會發展的時候,曾經談到:有了家,擴大為種族、國家,政治的相爭不已,都是源于經濟私有,與男女的互相占有。凈土的起碼條件,就是除掉這男女互相占有的家;或有家的形式,而沒有私欲占有的內容。第二、凈土是沒有種族界限的:我們這個世間,有種族歧視,如白種人瞧不起有色人種,如澳洲的苛刻限止有色人種入境。因種族的優越感,常演成種族的斗爭,也是世間罪惡的一大根源。凈土是沒有這些差別的;生到凈土中的人,一律是金色的。印度的種族varn!a一詞,原為色字,即從膚色及形色的差別而分成種族。佛教的凈土,沒有膚色的差別,即沒有種族界限的。狹隘的國家主義、種族主義,是罪惡世界而不是凈土。第三、凈土是沒有強弱分別的:所以沒有侵略、壓迫、欺侮等。學德高超的,也是以友好的態度,無代價的協助他人。所以凈土中,決沒有「強凌弱眾暴寡」的事情。第四、沒有怨敵:經里常說:諸上善人聚會一處。是和顏相向,彼此間如兄如弟、如姊如妹的。總之、凈土著重于群眾的和合共處,是超越了私有的家庭制度和狹隘的國家主義的。有友愛而沒有怨敵,這真是達到了天下一家,世界大同的地步。不然、就是把整個世界強力的變為一家,還不是「強凌弱眾暴寡」而已,也就不像凈土了。
           論到王,凈土也有二類:一類是有王的,如說彌勒當來下生的時候,有輪王治世。金輪圣王,不是憑藉武力而統治天下的。全由于思想的道德的感化,使人類在理想的生活中,人人能和樂共處。這一類凈土,還是有政治組織的。第二類是無王的,這是大乘不共的凈土。佛稱為法王,這不是說佛陀統治凈土的群眾,而僅是在思想上、行為上,受佛的指導,以期達到更究竟更圓滿的境地。這一種凈土,沒有政治組織形態,近于一般所說的無政府主義。
           三、身心的凈化:生在凈土中的,在諸上善人的教導下,人人是向前進步的。大家一致的以佛法──上成佛道,下度眾生為理想,照著佛所指引的道路去修學。離貪鎮疑,所以沒有老病死的苦痛。都能不退失菩提心,一心一意地,修學為利樂眾生而發心趣入大乘。
           凈土有關于眾生界的凈化,平等與自由的特質,是必備的。但凈土的平等與自由,是著重于思想的教化。眾生身心的凈化,做到無我無我所;這決不是由于發展自我,而從嚴密的統制中得來。從佛法的立場看,世間一般的思想,都是從我我所出發的,所以都難于達到理想的境地。佛教的凈土思想,是應人類的共同要求而出現的;而達到凈土的理想與方法,和世間一般的思想不同。即佛法是在無我無我所的磐石上,去實現自由平等的凈土。凈土的學者,應正確理解凈土的境界!
           四 彌勒凈土
           彌勒菩薩,當來下生成佛,這是佛法中所共認的。彌勒Maitreya,華言慈。修因時,以慈心利他為出發點,所以以慈為姓。一般學佛人,都知道彌勒菩薩住兜率天,有兜率凈土;而不知彌勒的凈土,實在人間。彌勒,在未成佛前,居兜率天內院,這是天國的凈化。『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陀天經』,就是說明這個的。求生兜率凈土,目的在親近彌勒,將來好隨同彌勒一同來凈化的人間,以達到善根的成熟與解脫;不是因為兜率天如何快活。彌勒的凈土思想,起初是著重于實現人間凈土,而不是天上的。這如『彌勒下生經』所說。『彌勒下生經』,中國曾有五次翻譯。說到彌勒下生的時候,有輪王治世。彌勒在龍華樹下成佛,三會說法,教化眾生。人間凈土的實現,身心凈化的實現;這真俗、依正的雙重凈化,同時完成。佛弟子都祝愿彌勒菩薩,早來人間,就因為這是人間凈土實現的時代。
           彌勒人間凈土的思想,本于『阿含經』,起初是含得二方面的。但后來的佛弟子,似乎特別重視上生兜率天凈土,而忽略了實現彌勒下生的人間凈土。佛教原始的凈土特質,被忽略了,這才偏重于發展為天國的凈土,他方的凈土。所以『佛法概論』說:凈土在他方、天國,還不如說在此人間的好。總之、彌勒凈土的第一義,為祈求彌勒早生人間,即要求人間凈土的早日實現。至于發愿上生兜率,也還是為了與彌勒同來人間,重心仍在人間的凈土。
           彌勒凈土的真意義,逐漸的被忽略:然人間凈土,依然是人類的共同要求,照樣的活躍于佛弟子的心中。這一發展,應先說明彌勒與「明月」有關。明月,是黑暗中的光明,與太陽的光明不同。清涼與光明,為佛弟子的理想。『彌勒大成佛經』,贊頌彌勒說:「光明大三昧,無比功德人」。接著說:「南無滿月……一切智人」。這是以滿月的輝光,形容彌勒的確證。『彌勒菩薩所問經』也說:「遍照明三昧,普光明三昧,普遍照明三昧,寶月三昧,月燈三昧」。由此等文句,可證明彌勒與月光的關系。這象徵著此界是五濁惡世,苦痛充滿,惟有彌勒菩薩的慈濟,才是黑暗的光明;這難怪佛弟子祈求彌勒菩薩的人間凈土的實現了!這樣、可以說到月光童子或月光童子菩薩了。『月光童子經』,最初的譯本,是竺法護譯的。月光童子,傳說即是以火坑毒飯害佛的德護長者的兒子。月光童子或月光菩薩,與彌勒的思想相融合:所以有月光童子菩薩出世,天下太平的傳說。可斷為符秦或姚秦時代所譯的(『月光童子經』異譯)『申日經』說:「月光童子當出于秦國,作圣君,受我經法,興隆道化」。劉宋失譯的『佛說法滅盡經』,也有:「月光出世,得相遭值,共興吾道五十二歲」的預記。月光童子的預言,于中國流行極廣。如梁僧佑的『出三藏集記』「疑偽錄」,即載有『觀月光菩薩記』、『佛缽記』、『彌勒下教』等書。隋法經『眾經目錄』,更載有『首羅比丘見月光菩薩經』等。這些,都說到中國經過極度混亂,大火災,月光童子出現于世。這時候,天下奉行佛法,世界太平。雖說這是可疑的偽經,但原始的傳說,見于西來的譯典。而且這正可以說明,彌勒人間凈土的思想,是怎樣在中國廣大的佛教人間,起著熱烈的盼望!到隋代,那連提梨耶舍譯(『月光童子經』異譯)的『德護長者經』即說:「此童子于閻浮提大隋國內作大國王」。這在佛弟子的心目中,隋文帝是有實現可能的,但在煬帝手中失敗了。唐菩提流志譯的『寶雨經』也說:「月光……第四五百年中,法欲滅時,汝于此瞻部洲,東北方摩訶支那國……為自在王」。這是意味著武則天的,但也不曾能發展完成。這種思想,還是永遠的存在于佛化中國的人民心中。到盛唐以后,與外道的摩尼教相結合,孕育為「明王出世,天下太平」的思想(當時密宗的本尊,也都有稱為明王的)。到元末,發展為秘密組織,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白蓮教。他們理想中的明王,與彌勒菩薩、月光童子出世的思想,還是一脈相承的。所以白蓮教也以天下大亂,彌勒出世為號召。至于名為白蓮教,那是因為宋代,結白蓮社念佛,上至宰相,下至平民,到處非常普遍。但蓮社是求生西方,念阿彌陀佛的;白蓮教雖采取白蓮的名義,而希望彌勒下生,人間凈土出現。不過佛教的思想更衰落,融合外道思想,經過秘密組織,越來越神秘了!抗戰時期,貴州一位姓龔的,還自說是彌勒佛出世呢。彌勒人間凈土,給予中國人的影響極大。可惜的是:中國是儒家思想的天下,佛教不能實現政治的凈化;不能引凈土的思想而實現于人間,得到正常的發展。明代的朱元璋,曾經出家,又加入白蓮教。但朱元璋,雖為了生活無著,做過和尚,但缺少佛法的正當認織。所以在政治勝利的發展中,他結合了儒家的思想,背叛廣大人民的光明愿望,漸與彌勒凈土的思想脫節。朱元璋建立的政權,說極權比什么都極權,說封建比任何一朝都封建。月光童子出世和彌勒下生的思想,千多年來的發展,鼓舞了中國人對于人間凈土的要求與實行,而一直受著家本位的文化的障礙,不曾實現。所以說彌勒凈土,必須理解這人間凈土的特性。有的把這人間凈土忘卻了,剩下求生兜率凈土的思想;以為求生兜率,比求生西方凈土要來得容易,這是沒有多大意義的教說。
           五 彌勒中心的凈土觀
           一 阿彌陀
           古人說:「諸經所贊,盡在彌陀」,這是的確的。大乘經廣說十方凈土,但特別著重西方阿彌陀佛的極樂凈土。阿彌陀的凈土,可說是大乘凈土思想的歸結。中國佛教特別宏揚西方凈土,這不是沒有理由的。依佛法說,佛法是平等的,一切佛所證悟的,福德、智慧、大悲、大愿,一切是平等的。所以,如說阿彌陀佛立四十八愿,或說彌陀特別與此土有緣,這都不過是方便說。那末、為什么在無邊的凈土中,無邊的佛中,大乘經特別贊嘆西方凈土與阿彌陀佛?這是值得研究的。
           梵語amita,譯為無量。阿彌陀佛──無量佛的含義,應有通有別。通,指一切佛,即無量無數的佛。在佛法的宏傳中,無量佛的意義特殊化了,成為指方立向的,專指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這通別二義,雖沒有明文可證,但確是顯然可見的。今舉二部經來證明:一、『觀無量壽佛經』,這是專明觀西方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的。第九觀,觀阿彌陀佛的色身相好。于觀想成就時,經上說:「見此事者,即見十方諸佛」。「作是觀者,名觀一切佛身」。意思是說,見阿彌陀佛,即是見十方一切諸佛。觀阿彌陀佛,即是觀十方一切諸佛。二、『般舟三昧經』,這也是專明阿彌陀佛的念佛三昧。本經一名『十方現在佛悉在前立定經』。修觀成時,經里說:「現在諸佛悉在前立」。專觀阿彌陀佛,而見現在一切佛,這與觀經的「見此事者,即見十方諸佛」,完全一致。由此可見,觀阿彌陀──無量佛,即是觀一切佛。雖然以阿彌陀佛為一佛的專名,但對于這一切佛的通義,也還保存不失。阿彌陀,在一切佛中,首先得到名稱的優勢。這在大乘佛法的「一切即一,一即一切」的意義中,是容易理解的。阿彌陀佛的為人所特別贊嘆宏傳,這是重要的理由。
           在梵語amita的后面,附加a^bha─amita^bha,譯義即成無量光。無量光,是阿彌陀佛的一名。仔細研究起來,阿彌陀佛與太陽,是有關系的。印度的婆羅門教,有以太陽為崇拜對象的。佛法雖本無此說,然在大乘普應眾機的過程中,太陽崇拜的思想,也就方便的含攝到阿彌陀中。這是從那里知道的呢?一、『觀無量壽佛經』,第一觀是落日觀;再從此逐次觀水、觀地、觀園林、房屋,觀阿彌陀佛、觀音、勢至等。這即是以落日為根本曼荼羅;阿彌陀佛的依正莊嚴,即依太陽而生起顯現。「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是中國人的看法。在印度,落日作為光明的歸宿、依處看。太陽落山,不是沒有了,而是一切的光明,歸藏于此。明天的太陽東升,即是依此為本而顯現的。佛法說涅盤為空寂、為寂滅、為本不生;于空寂、寂靜、無生中,起無邊化用。佛法是以寂滅為本性的;落日也是這樣,是光明藏,是一切光明的究極所依。二、『無量壽佛經』(即『大阿彌陀經』)說:禮敬阿彌陀佛,應當「向落日處」。所以、阿彌陀佛,不但是西方,而特別重視西方的落日。說得明白些,這實在就是太陽崇拜的凈化,攝取太陽崇拜的思想,于一切──無量佛中,引出無量光的佛名。
           若在梵語amita后面,附加a^yus─amita^yus,譯義即是無量壽,這也是阿彌陀佛的一名。大乘經里常說:佛是常住涅盤的,佛入涅盤,不是灰身泯智的沒有了,這和日落西山的意義一樣。所以佛的壽命,是無量無邊的。佛的常住、無量壽,也是一切佛所共同的。
         總合的說,阿彌陀──無量,這是根本的,『般舟三昧經』如此。說為無量光,如『鼓音聲王陀羅尼經』的阿彌多婆耶。無量壽,如『無量壽佛經』。光是橫遍十方的,這如佛的智慧圓滿,無所不知。大乘經每于佛說法前,先放光,即是象徵慧光的遍照(波斯、印度宗教,都崇拜火光,也是看作生命延續的)。光明,在一般人看來,是象徵快樂、幸福、自由的。佛法的智慧光,即含攝福德莊嚴的一切自在、安樂。依世間說,世間都希望前途是光明的,是無限光明的。無限光明──幸福、安樂、自由的希望中,充滿了無限的安慰,這是人類的一致企求。無量壽,壽是生命的延續。眾生對于生命,有著永久的愿望。因此、耶教教人歸依上帝得永生;道教教人求長生不老。人人有永恒生命的愿望,這是外道神我說的特色。人類意識中的永恒存在的欲求,無論是否確實如此,但確是眾生的共欲。這在大乘佛法中,攝取而表現為佛不入涅盤的思想。不入涅盤,即是常住,也即是對于眾生要求無限生命的適應。佛的光明是橫遍十方的;佛的壽命是豎窮三際的。在無限的光明、無限的壽命中,既代表著一切諸佛的共同德性;又即能適應眾生無限光明與壽命的要求。因此、阿彌陀,不但一切即一、一即一切的等于一切諸佛;而無限光明、無量壽命,確能成為一切人的最高崇拜。在后期的密宗的大日如來,也即是以太陽的光明遍照而形成的(太陽,在世俗中就是永恒的光明)。現代修持凈土的,每著重在極樂世界的金沙布地、七寶所成等,這在彌陀凈土的思想中,顯見是過于庸俗了。
           無量,無量光,無量壽,為阿彌陀佛的主要意義。但在阿彌陀佛思想的流傳中,又與「阿彌□都」相融合,如『拔一切業障得生凈土陀羅尼』(簡稱「往生咒」)所說的「阿彌□都」。「阿彌□都」am!rta,(或音譯為阿蜜栗多),為印度傳說中的「不死藥」(中國人稱為仙丹)譯為甘露。佛法中用來比喻常住的涅盤,所以有「甘露味」,「甘露門」,「甘露道」,「甘露界」,「甘露雨」等名詞。阿彌□都,音與阿彌陀相近;而意義又一向表示永恒的涅盤,與阿彌陀的意義相合,所以到密宗就或稱為「阿彌□都」了。
           二 阿彌陀與阿■
           要理解阿彌陀佛的偉大,應從比較中去發明。今先從阿彌陀與阿■的關系來說。在十方凈土中,有二處是古典而又重要的:一、東方的妙喜世界(或稱妙樂國土)。有佛名阿■──不動。二、西方的極樂世界,有佛名阿彌陀。阿■佛土,與『大般若經』、『維摩詰經』等,有密切關系,著重在菩薩的廣大修行而智證如如。漢末,就有『阿■佛國經』的譯本。經中說:此佛以廣大行愿成就的世界,是非常清凈莊嚴的;阿■佛般涅盤后,有香象菩薩位居補處。『般若經』著重菩薩大智,說到他方佛土,即以東方阿■佛土,香象菩薩等為例。阿難及一切大眾,承如來力,見東方阿■佛土。『維摩詰經』,發揚菩薩大行,莊嚴佛國。這在『維摩詰經』的「見阿■佛國品」,說到維摩詰是從阿■佛土沒而來生此間的。時會大眾,以維摩詰力,見東方阿■佛國。這是大乘初興于東方的古典的佛凈土。談到往生阿■佛國的經典,還有許多,不過沒有阿彌陀佛極樂世界的普遍。求生阿■佛土,雖不專重念佛,但也有說到,著重在勝義智慧的體證空寂──法身。如『維摩詰經』說到觀佛時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阿■佛國經』也說:「如仁者上向見(虛)空,觀阿■佛及諸弟子等并其佛剎,當如是」。一切法如虛空,即一切是法性、法身;這是與般若的思想相應的。中國流行的大乘佛教,重視念佛及凈土,但對于這一方面,是太忽略了。
           阿彌陀佛,可說與『華嚴經』「入法界品」有關。「入法界品」末,普賢菩薩十大愿王的導歸極樂,雖譯出極遲,但確是早有的思想。佛陀跋陀羅譯的『文殊師利發愿經』,即普賢行愿品的頌文。此外、如東晉譯的『文殊師利悔過經』,『三曼陀跋陀羅(普賢)菩薩經』,意義也與「行愿品」一樣:往生極樂世界。如「懺悔文」稱阿彌陀佛為「法界藏身阿彌陀佛」,無量壽佛經的列眾序德中,說具「普賢行」。這都可見阿彌陀佛與『華嚴經』「入法界品」──「普賢行愿品」的關系。『華嚴經』的「入法界品」,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第一位善知識,就是念佛法門。念佛的國土、名號、相好、降生、說法等,是從假相觀著手的,這與『般若經』及『觀阿■佛國經』的著重在真空觀,見一切法如即見如來,法門多少不同。『華嚴經』「兼存有相說」,這與后起的密宗,及極樂凈土思想,都有深刻的關系。『維摩詰經』,一名『不可思議解脫經』。「入法界品」,名『大不可思議解脫經』,這也是極有意義,而值得注意的。
           再綜合來說:有『月明童子經』,說月明菩薩,先發心修行求生阿■佛國;從阿■佛國沒,再生阿彌陀佛國。另有『決定總持經』,說到月施王供養辨積菩薩本生。這位辨積菩薩,即是東方世界阿■佛;而月施王,即是西方阿彌陀佛。從這二部經看來,是先阿■而后阿彌陀的。然『賢劫經』說:無憂悅音王,供養護持無限量寶音法師。法師即阿彌陀佛;王即阿■佛;王的千子,即賢劫千佛。這于賢劫千佛以前,合明阿彌陀佛與阿■佛;阿彌陀是先于阿■的。東西二方所表現的凈土雖有不同,然從全體佛法說:阿■譯為不動,表慈悲不鎮,常住于菩提心;依般若智,證真如理,這是重于發心及智證的。阿彌陀譯為無量,以菩薩無量的大愿大行,如『華嚴經』所說的十大愿行,莊嚴佛果功德;一切是無量不可思議。無量──無量壽、無量光,著重佛的果德。所以阿彌陀佛凈土,為佛果的究竟圓滿;阿■佛凈土,為從菩薩發心得無生法忍。這二佛二凈土,一在東方,一在西方。如太陽是從東方歸到西方的,而菩薩的修行,最初是悟證法性──發真菩提心,從此修行到成佛,也如太陽的從東到西。阿■佛國,重在證真的如如見道。阿彌陀佛國,重在果德的光壽無量。這在密宗,東方阿■為金剛部,金剛也是堅牢不動義。西方阿彌陀為蓮花部,也有莊嚴佛果的意義。所以、這一東一西的凈土,是說明了菩薩從初發心乃至成佛的完整的菩提道。也可解說為彌陀為本性智,而起阿■的始覺(先彌陀而后阿■)。但現在的念佛者,丟下阿■佛的一邊,著重到西方的一邊,不知如來果德的無量,必要從菩薩智證的不動而來;惟有「以無所得」,才能「得無所礙」。忽略了理性的徹悟,即不能實現果德的一切。所以特重西方凈土,不能不專重依果德而起信。不解佛法真意的,不免與一般神教的唯重信仰一樣了。在大乘佛教的健全發展中,大乘行者的完整學程中,理智的徹悟與事相的圓滿,是二者不可缺一的。印度佛教,即漸有偏頗的傾向;中國的佛教,始終是走向偏鋒,不是忽略此,就是忽略彼。如禪者的不事漸修,三藏教典都成了廢物;凈土行者的專事果德贊仰,少求福慧雙修,不求自他兼利,只求離此濁世,往生凈土。阿彌陀佛與凈土,幾乎婦孺咸知;而東方的阿■佛國,幾乎無人聽見,聽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這是凈土思想的大損失!
           三 阿彌陀與彌勒
           阿彌陀佛有凈土,彌勒菩薩也有凈土,現在從這二種凈土的關系來說。前面曾談到,彌勒菩薩與月亮有關;阿彌陀佛與太陽有關。月亮和太陽的光明是不同的:阿彌陀佛如太陽的光明,是永恒的究竟的光明藏。彌勒菩薩如月亮的光明,月亮是在黑暗中救濟眾生的。西方凈土,代表著佛果的究竟的清凈莊嚴,彌勒凈土代表著在五濁惡世來實現理想的凈土。也可以說:西方凈土是他方凈土,容易被誤會作逃避現實;而彌勒凈土是即此世界而為凈土。阿彌陀佛是十方諸佛的特殊化;彌勒菩薩也是這樣的,雖不是十方諸佛的特殊化,然是此世界中一切佛的特殊化。這個世界,此時稱為賢劫,在賢劫中有千佛出世。『正法華經』說:「臨壽終時,面見千佛,不墮惡趣。于是壽終生兜率天」。命終的時候,面見千佛,即是賢劫千佛;生兜率天,即是往生彌勒凈土。依『觀無量壽佛經』等修阿彌陀佛觀,可見十方現在佛;生西方極樂世界。而此界的賢劫千佛,凈土的實現,與兜率凈土相等。賢劫千佛,也是佛佛平等的。面見千佛,升兜率天,如與見現在一切佛,生極樂國比觀,即容易明白。約佛果功德的究竟圓滿說,彌勒凈土是不如彌陀凈土的;約切身處世的現實世界說,賢劫中人,是希望這個世界的苦痛得到救濟,那末月光童子出世與彌勒凈土,是更切合實際的。我們學佛,應求成佛的究竟圓滿;然對當時當地的要求凈化,也應該是正確而需要的。在這點上,彌勒凈土的信行,才有特別的意思!
           四 阿彌陀與藥師佛
           再把阿彌陀與藥師佛來合說:關于藥師佛,與密部有關系,先見于密部的『灌頂神咒經』。從藥師的名義說,表示佛為大醫王,救濟世間疾苦的。后來譯出的『藥師經』,如彌陀有四十八愿,藥師如來有十二大愿;有夜叉、羅剎為護法,這是早期的雜密(也稱事部)。在初期的大乘經中,是沒有他底地位的。此經譯到中國來,對于藥師佛的東方世界,中國人有一特殊意識,即東方是象徵著生長的地方,是代表生機的,故演變為現實人間的消災延壽。阿彌陀佛在西方,西方是代表秋天的,屬于肅殺之氣,是死亡的象徵。『凈土安樂集』,解釋阿彌陀凈土何以在西方時,即這樣說:「日出處名生,沒處名死。藉于死地,神明趣入,其相助便,是故法藏菩薩愿成佛在西,悲接眾生」;故西方凈土為人死后的所生處。這樣、東方藥師佛,成了現生的消災延壽;西方的阿彌陀凈土,即成了死后的往生。這在中國人心中,有意無意間,成了一種很明顯的劃分。所以西方凈土盛行以后,佛法被人誤會為學佛即是學死。到此、阿彌陀佛的凈土思想,可說變了質。西方凈土,本是代表了──無量光無量壽的永恒與福樂的圓滿,這那里是一般所想像的那樣!中國人特重西方凈土,也即是重佛德而忽略了菩薩的智證大行(阿■佛國凈土);又忽略了現實人間凈土(彌勒凈土)的信行;這已經是偏頗的發展了。等到與藥師凈土對論,彌陀凈土,也即被誤會作「等死」「逃生」,這那里是阿彌陀佛凈土的真義!阿彌陀佛凈土的信行者,應恢復繼承阿彌陀佛的固有精神!
           六 佛土與眾生土
           土,即世界或地方,有共同依托義。如說:個人業感的報身是不共;而山河大地等卻是共的,即共同能見,共同依托,共同受用。所以、依此世界的眾生,能互相增上,彼此損益。佛法是自力的,如『親友書』說:「生天及解脫,自力不由他」。又如俗說:「各人吃飯各人飽,各人生死各人了」,此可見佛法為徹底的自力論。但這專就有情業感的生死報體──根身說;若就眾生的扶塵根,及一切有情業增上力所成的器世間說,就不能如此了。眾生與眾生,在剎土的依托受用中,互相增上,互相損益;佛與眾生,在剎土中,也有增上攝益的作用。這樣、佛有凈土,攝化眾生,眾生仰承佛力而往生凈土,即不是不合理的。世間多有此類事例:如孟子小時候,孟母曾三遷住處,即深知環境的良好或窳惡,會影響身心。又如有些人,在某一環境里,頗能活動;換一環境,就不行了。一般所說的環境能決定意志,也是有他部分的真實性。所以佛與眾生展轉增上的凈土說,確實是合理的。
           『仁王經』說:「三賢十圣居果報,唯佛一人登凈土」,這是約究竟圓滿的常寂光土說;就是最后身菩薩,還有一分業感異熟存在,所以不能與佛凈土相應。『智度論』(一0)說:普賢菩薩「不可量,不可說,住處不可知」,也約法性遍一切土說。如約此凈土說,求生凈土的思想,是不會產生的。然而、佛不但究竟圓滿的安住最清凈法界中,于因中修菩薩行時,也確是以攝取凈土、攝化眾生為二大任務的。這是大乘行者,對于環境能影響意識,也有深刻了解的明證。菩薩莊嚴凈土,一方是由菩薩福德智慧所感得的應有勝德;一方也是為了攝化眾生,使眾生在良好的環境內,更能好好的修行,而莊嚴凈土。所以一法界中,本無佛無凈土可說;而適應眾生機感,卻確乎有佛有凈土,這是大乘的共義。
           常寂光土,不攝化眾生,姑且不論。先說佛的受用凈土。佛以福智莊嚴,依世俗說勝義,佛也感得究竟圓滿的清凈土──十八圓滿土。分證真如的大地菩薩,生此佛凈土中。約佛為自受用凈土;約菩薩說,為佛的他受用凈土。自他受用凈土,經中本少分別。這樣的凈土中,唯是一乘法。約此凈土說,也無求生凈土的意義。因為這是菩薩分證真如必然而有的凈土,雖沒有佛那樣圓滿,而遍無差別,無此無彼。如要說為差別,那末經中說:「十方凈土隨愿往生」,也非一般眾生所能求得往生的。
           經中所說,眾生發愿求生的凈土,不是受用土,而是佛的應化凈土。應化土,適應眾生的機感,示現不同:有唯一乘而無三乘的,如阿彌陀凈土;有通化三乘,有菩薩、有聲聞、緣覺的,如阿■佛土;有通化五乘的,不但有二乘、菩薩,還有人天乘的,如彌勒凈土──這都是凈土。但應化土不一定示現凈土,也可應化穢土;說三乘法的,如釋迦的示現娑婆國土。應化土有各式各樣的,都與眾生特別有關。然此應化土,究是佛土,還是眾生土呢?世界,不是個人的,是共的。經說佛土,佛應化世界中,攝導眾生,所以說這是某某佛土。約世間說,這不但是佛的,也是眾生的。即眾生業感增上有此報土;而佛應化其中,即名佛的應化土。如釋迦示現此間的五乘穢土,彌勒成佛時的五乘凈土;眾生業感的因素,極為重要。但通化三乘,唯教一乘的凈土,即稍有不同。依大乘經說,佛為攝受眾生,現此清凈土,固然是佛的凈土。然菩薩在此凈土中,除上隨佛學外,也是為了攝引一分眾生同生凈土的。如極樂世界,不但有阿彌陀佛,還有大勢至等諸大菩薩。諸大菩薩,都是由自己的福慧、善根,與佛共同實現凈土的。這樣的凈土,以佛為主導,以大菩薩為助伴,而共同現成凈土;佛菩薩的悲愿福德力,最為重要。其他未證真實的眾生,也來生凈土。如約眾生自身,是不夠的,這必須:一、佛的愿力加持;二、眾生的三昧力;三、眾生的善根力成熟。能這樣,眾生也生凈土去了,這是阿■佛國經中說的。佛菩薩成熟了的凈土,攝引一分眾生于中修行,是約佛與眾生展轉增上相攝說。所以、究竟的佛土,是佛而非眾生的。如釋迦剎土,彌勒凈土,雖也以善根力、愿力而生,但主要是眾生業感土;佛應化其中,不過攝導一分有緣眾生而已。佛與眾生展轉增上相攝的凈土,是菩薩行因時,攝化一分同行同愿者共所創造的,依此攝受一分眾生,使眾生也參加到凈土中來。這是凈土施教的真正意義,也是凈土的特色所在,如彌陀凈土、阿■凈土等。
           在佛土與眾生土中,還有菩薩凈土。證悟真如以上的菩薩,所有凈土,唯識家說是佛的他受用土。約菩薩說,即菩薩的自受用土。天臺宗說是實報莊嚴土,與佛的清凈法界土,有一分共義,不過沒有究竟吧了!所以由菩薩的福慧,與佛共同受用大乘法樂。可說佛受用土,也可說菩薩受用土。這樣、究竟的徹底的說,佛凈土,絕對不是唯佛一人,還有許多菩薩。經中說到受用凈土,也還是無量大眾所圍繞。這些菩薩,都由自力來到凈土的。應化土,如彌陀,阿■佛土,有無量菩薩,也不一定是發愿往生的;凈土中有佛,即有菩薩。是佛的應化土,也是一分大菩薩的應化土。總之、說到凈土,即是諸佛、菩薩與眾生展轉互相增上助成的。在佛土與眾生土間,不能忽略菩薩與佛共同創造凈土,相助攝化眾生的意義。
           七 莊嚴凈土與往生凈土
           一 莊嚴凈土
           中國凈土宗,發展得非常特別。但知發愿往生,求生凈土,而凈土從何而來,一向少加留意。一般都以為,有阿彌陀佛,有佛就有凈土,而不知阿彌陀佛,并不是發愿往生而得凈土的。大乘經中,處處都說莊嚴凈土,即菩薩在因地修行時,修無量功德,去莊嚴國土,到成佛時而圓滿成就。現在只聽說往生凈土,而不聽說莊嚴凈土,豈非是偏向了!一切菩薩在修行的過程中,必然的「攝受大愿無邊凈土」,『大般若經』說:以種種世界,種種清凈,綜合為最極清凈最極圓滿的世界;菩薩發愿修行去實現他。一切大乘經如此說,如彌陀凈土,就是這樣的好例。『無量壽佛經』說:阿彌陀佛過去為法藏比丘時,有世自在王佛為他說二百一十億的凈土相。法藏聽了這各式各樣的不同凈土,就發大愿,要實現一最清凈最圓滿的凈土。一切菩薩無不如此,所以說「攝受大愿無邊凈土」;這是菩薩行必備的內容。菩薩的所以攝取凈土:一、一切諸佛成就清凈莊嚴凈土,菩薩發心學佛,當然也要實現佛那樣的凈土。二、為什么要實現此凈土?不是為自己受用著想,而是為了教化眾生。有凈土,就可依凈土攝化眾生;攝引了眾生,即可共同的實現凈土。攝取凈土以攝化眾生,這是凈土的要義;凈土是從為利益眾生而莊嚴所成,不是從自己想安樂而得來的。
           莊嚴凈土,為大乘行的通義;今且據『維摩詰經』的「佛國品」,以闡明菩薩莊嚴凈土的意義。經上說:「眾生之類,是菩薩凈土」。菩薩修凈土,是由于眾生類。如造房屋,必以地為基礎。菩薩凈土,不離眾生。惟有在眾生中,為了利益眾生,才能實現凈土。所以凈土說,不是逃避現實,而是與大乘法相應的。論到「眾生之類」,是菩薩常從四事觀察:即用什么世界能使眾生生起功德?應以什么國土能調伏眾生,使煩惱不起?以什么環境,能使眾生生起大乘圣善根來?要以怎樣的國土,方能使眾生契悟佛知佛見?因眾生的根性不同,生善,滅惡,起大乘善根,入如來智慧,也就要以各式各樣的環境去適應眾生,攝化眾生;即于此適應眾生的根性好樂中,創造優良的凈土,使眾生能得生善等利益。莊嚴凈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眾,此約應機現土說。約菩薩的修行,攝導眾生,成就凈土果德說,那末經中又說:「直心是菩薩凈土,菩薩成佛時,不諂眾生來生其國;深心是菩薩凈土……」等。簡略的說,發菩提心,慈悲喜舍,六度,四攝,菩薩一切功德行,都是成就凈土因。如直心,是質直坦白,而無險曲的心,菩薩以此為法門,以此化眾生,即自然的與不諂曲的眾生相攝增上,也能化諂曲的眾生心為直心。不諂眾生與菩薩結了法緣,到菩薩成佛時,不諂眾生也就來生其國了。莊嚴凈土的菩薩──攝導者,以六度萬行度眾生;修六度萬行的眾生,受了佛菩薩的感召,也就來生其國。實際上,這樣的實現凈土,是攝導者與受攝導者的共同成果。因此,不能想像為實現了的凈土,唯佛一人,而必是互相增上展轉共成的。菩薩是啟發的領導者,要大批的同行同愿者,彼此結成法侶,和合為一的共修福慧,才能共成凈土。約佛說,這是自受用佛土;約菩薩說,這還是菩薩自力感得的應有凈土。不知莊嚴凈土,不知凈土何來,而但知求生凈土,是把凈土看成神教的天國了。了知凈土所來,實行發愿莊嚴凈土,這才是大乘佛法的正道。往生凈土,是從佛與眾生展轉增上的意義中,別開方便。太虛大師示寂后,范古農的悼文中說:大師倡導的是正常道,他自己行的是方便道。正常道,即大乘菩薩法的凈土正義;方便道,是從正常道而別生出來的。莊嚴凈土,是集菩薩功德所共同實現的,為大乘法的真義,這是應特別注意的!
           二 往生凈土
           一、一般的往生法:往生凈土的法門,有通有別。通是修此法門,可以往生十方凈土;別是特殊的方便,著重于往生極樂世界。
           凈土是清凈而理想的環境。菩薩莊嚴凈土,為了攝化眾生;眾生受了菩薩恩德的感召,即向往而來生其中。于凈土修行,多便利,少障礙,所以必得不退轉,不會落入二乘及三惡道中。往生凈土的信行,大乘經是一致的。那末怎樣才能往生凈土呢?今略引二經來說明。一、『維摩詰經』(下)說:「菩薩成就八法,于此世界行無瘡疣,生于凈土」。八法是:「饒益眾生而不望報」,即純從利益眾生出發。不為自己打算。「代一切眾生受諸苦惱,所作功德盡以施之」。苦痛歸自己,福樂歸他人,真是菩薩的心行。「等心眾生」,即以平等心對待眾生,使眾生得到平等的地位。對于修大乘法的「菩薩,視之如佛」,起尊敬心。「所未聞(的甚深)經,聞之不疑」,不生誹謗心;也「不」以為自己所修是大乘法,如何深妙,「與聲聞而相違背」。真能通了佛法,大小乘間,是可得合理會通的。「不嫉彼供」,即別人得供養,不要嫉妒他;「不高己利」,如自己得利養,不因此而生高傲放逸。「常省己過,不訟彼短」,即多多反省自己的錯誤,少說別人的過失。「一心求諸功德」。這八法,是菩薩為人為法,對自對他的正常道。但能依此修去,就是往生凈土的穩當法門。
           二、『除蓋障菩薩所問經』(一七)說:「菩薩若修十種法者,得生清凈諸佛剎土」。十法是:「戒行成就」,「行平等心」,「成就廣大善根」,「遠離世間名聞利養」,「具于凈信」,「精進」,「禪定」,「修習多聞」,「利根」,「廣行慈心」。『勝天王般若經』、『寶云經』、『寶雨經』,都有這樣的十法門。如「成就廣大善根」,確是往生凈土的要訣。『阿彌陀經』也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維摩經』與『寶云經』所說的凈土法門,是菩薩的常道,不求生凈土而自然的生于凈土:這是往生凈土的必備資糧。
           二、特殊的往生法:中國流行的求生凈土的念佛法門,即是往生極樂世界的特殊方便行。然往生極樂凈土的方法,也是有著不同方便的。現依往生極樂凈土的經典,略為條理來說明。
           一、『般舟三昧經』:古典的『般舟三昧經』,漢末就有了譯本。這部經,說到念阿彌陀佛,見阿彌陀佛,即見現在十方一切佛。著重觀西方無量佛為方便,而能見十方的無量佛(『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和『佛說阿彌陀經』,就著重于無量壽佛,所以特別著重于「臨命終時」)。『般舟三昧經』所說的念佛,是念佛三昧。念,為憶念或思惟。佛身的相好,及極樂世界的莊嚴,都不是一般眾生的現前境界,必須因名思義,專心系念,使觀境明顯的現前,所以念佛即是修念佛觀。『阿含經』所說的四念處,三隨念──念佛、念法、念僧法門等,也都是這樣念的。念是系心一處,令心明記不忘。與念相應的慧心所,于所緣極樂依正的境界,分別觀察。這樣的念慧相應,安住所緣;如達到「心一境性」──定,就是念佛三昧成就了。如三昧成就時,就見無量佛,也即是見十方佛。得念佛三昧,未得天眼,也并未去佛國,也不是佛來此間,但在三昧中,可以明了見佛。不但見佛,還可以與佛相問答:如何能得生極樂世界?佛即告以當憶念我。不要以為在三昧中見佛問答是奇特的事!這在修持瑜伽行──禪觀的,都是如此的。如密宗修到本尊成就;如無著菩薩修彌勒法,見彌勒菩薩,為說『瑜伽論』。憶念阿彌陀佛的方便次第是:先念佛「具有如是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色身光明如融金聚,具足成就眾寶輦輿,放大光明,如師子座,沙門眾中說如是法」,即是念佛色身或觀想念佛。次念佛所說:「一切法本來不壞,亦無壞者。如不壞色乃至不壞識;……乃至不念彼如來,亦不得彼如來」。這是觀一切法性空,「得空三昧」;即是念佛法身,或實相念佛。這樣的念佛,成就了三昧,即可以決定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樣的念佛三昧──三月專修,現在的念佛者,是很少能這樣的了。
           『般舟三昧經』的念佛法門,是著重于自力的禪觀;雖有阿彌陀佛的愿力,然要行者得念佛三昧、見佛,才能決定往生。這是不大容易的,為利根上機所修的。所以龍樹『大智度論』說:「三昧功難,如夜燃燈,見色不易」。中國古德也說:眾生心粗,觀行深細,所以不易相應。大概因為不容易,所以一般凈土行者,即舍而不用,但這的確是求生極樂凈土的根本法門!
          二、『普賢行愿品』:『華嚴經』的「普賢行愿品」,也說往生極樂世界。如一般所說:「普賢十大愿王,導歸極樂」。這在品末,有明顯的說明。普賢十大愿王,也名十大行愿。這不但是發愿,還要實際的去修作。以此大愿大行的功德,回向求生極樂世界。在一般所說的難行道與易行道中,此即屬于易行道。但『普賢行愿品』,不說念佛,而依次說為「禮敬諸佛,稱贊如來,廣修供養,懺悔業障,隨喜功德,請佛住世,請轉法輪,常隨佛學,恒順眾生,普皆回向」。『普賢行愿品』,不像『般舟三昧經』說念佛三昧;也不同『無量壽經』,說專心系念阿彌陀佛的依正莊嚴。但依普賢的廣大行愿而修行,即可以發愿回向,往生極樂。往生極樂的方便,本不限于念佛的。
           三、『無量壽經』:這是中國古德所集的凈土三經之一。這部經譯來中土,也極早。『大智度論』曾明白地說到『無量壽經』,是大乘初期流行的經典。中國的譯本很多,現存的:一、東漢支婁迦讖的初譯。二、吳支謙的再譯。這二種譯本,文義極相近,可推論為從月支所傳來的;今合稱為「支本」。三、曹魏康僧愷的三譯,簡稱為「康本」。四、唐菩提流支集譯的『大寶積經』──十七、十八卷,名「無量壽佛會」,今簡稱為「唐本」。五、北宋法賢也有譯本,簡稱「宋本」。在五種譯本以外,還有宋代的王日休(自稱龍舒居士,即「龍舒凈土文」的作者),參照各種譯本,重新編寫本,這就是普通流行的『大阿彌陀經』,今簡稱為「王本」。『無量壽經』中,初說阿彌陀佛攝取凈土,立四十八愿(古本應為二十四愿);其中即有凡念我而欲生我國的,即得往生的愿文。繼之、說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等事。后論到三輩往生,即明示往生的條件與方法。關于往生的三輩(應名為三品),各種譯本所說的,雖有些出入,但根本的條件,是:念阿彌陀佛,及發愿往生。不念佛,不發愿,即不會往生極樂世界的。所說的念佛,經文但說「專念」,「憶念」,「思惟」,「常念」,「一心念」。作為『無量壽佛經』略本的,俗稱『小阿彌陀經』,有這樣的說:「執持名號」,在玄奘別譯的『稱贊凈土佛攝受經』,即譯為「思惟」。所以、執持也是心念執持不忘。阿彌陀佛是他方佛,行者在經里看到,或聽到佛的名號,于是繼之去觀想極樂國土的依正莊嚴,這名為「思惟」或「執持名號」。『無量壽佛經』的念佛法門,與『般舟三昧經』相通,都不是口頭稱念的。一心念佛,發愿往生,這是求生極樂凈土的二大根本因,上中下三品,都是一樣的。此外,唐本、康本(宋本大同)說得好:上中下三品往生,都要發菩提心。同樣的發菩提心,所以又有三品的不同,因為、上品人能專心系念,廣修功德──比照別本,即是奉行六度,尤其是廣修供養布施。中品人,雖不能專心系念,廣修功德,但能隨力隨分,隨己所作的善事,回向凈土。下品人,發菩提心而外,但憑一念凈心相向,于阿彌陀佛,于大乘經,能深信不疑。『大智度論』(九)也說:雖不廣修功德,如煩惱輕薄,信心清凈,一心念佛,也就可以發愿往生。支譯本所說三品往生的共同行門,是「斷愛欲」,無論是在家的出家的,求生凈土,都要修梵行。還要「慈心,精進,不當鎮怒,齋戒清凈」。所不同的,上品是出家的──「作沙門」,「奉行六波羅蜜」。中品與下品往生的,不出家,不能廣修眾行,而且是雖知念佛,而不免將信將疑的。其中、中品能隨緣為善,「作分檀布施」,供養三寶;下品生的,但「一心念欲往生」,力最弱。這可見支譯本的特色,重在斷愛欲;至于要發愿往生,一心念佛,慈悲精進等,還是與唐本康本的精神一樣的。一心念佛,有沒有不生凈土的呢?唐本與康本都說:「唯除五逆(十惡),誹謗正法」,不能往生;此外,都是可以往生的。『無量壽經』與『般舟三昧經』的往生法門,略不同:『般舟三昧經』,專重三昧,往生唯限于定心見佛的;『無量壽經』,通于散心,但也還要一心凈念相續。可以說,無量壽經的化機更廣,但除毀謗大乘及五逆十惡而已。
           一心念佛,要經多少時間,才可往生?這本是多余的問題,問題在是否念到「一心不亂」。唐本和康本所說,上中二品,沒有說到時間長短;下品是「乃至十念」,「乃至一念」(中國學者即由此演出「十念念佛」法門)。上品中品,都不是短期修行,發心修行到一旦功夫相應,即可以決定往生。下品人,雖善根微薄,但以阿彌陀佛的愿力加持,如能一念或十念的清凈心向佛,也可往生。一念,即一剎那;十念,即凈心的短期相續。這都是說明佛愿宏深,往生容易,即一念或十念,也可能達到往生目的。一念與十念,支本作「一晝一夜」,「十晝十夜」。究竟是一念與十念,還是一日夜與十日夜,沒有梵本可對證,當然不能決定。但不論是一念或十念,一日夜或十日夜,都是約時間說的。『無量壽經』的往生凈土,特別的著重在「臨壽終時」,這給予中國凈土宗的影響極大。『般舟三昧經』,著重平時修行,以平時見佛,作為往生的確證。『無量壽經』,著重臨命終時見佛往生。要求往生,必先見佛,見佛而后能往生,這還是『般舟三昧經』和『無量壽經』一致的。見佛為往生凈土的明證,有三輩人不同,見佛也就不同。上品人,阿彌陀佛與海會大眾來迎。中品人,見佛菩薩的化身;或譯為:行者心中現見佛菩薩相,這近于定境的見佛。下品人,臨命終時,恍恍惚惚,與在夢中見佛一樣。三品往生的見佛,支譯本說,不但在臨命終時;在平時,上品與中品,早已夢中見過佛了。這近于『般舟三昧經』的念佛見佛,但以定中為夢中,即降低水準了。『無量壽經』的三輩往生,王本每有誤改而不合于『無量壽經』本義的。如一、支本的一日一夜或十日十夜,康本、唐本的一念或十念,都約時間而說。而王本修改為「十聲」。這因為,王龍舒時代所宏的凈土法門,早已是稱念佛名;但這對『無量壽經』的本義,是有了重大的變化。二、唐本與康本,三輩人都須發菩提心,才能往生。支本雖沒有說要發菩提心,但也沒有說不要發心。王本說到下輩人,「不發菩提之心」,可以往生,這也是極大的變化。往生西方凈土,是大乘法門;大乘法,建立于發菩提心;離了發菩提心,即不成其為大乘了。所以世親菩薩的『凈土論』說:「二乘種不生」。西方極樂世界,是一乘凈土;生到極樂世界的,都不退轉于無上菩提。所以,一心念佛,求生凈土,發菩提心,實是凈土法門的根本條件。『無量壽經』也如此說,而王本卻如此的改了。雖然不發菩提心,可以生極樂世界,也有經典的文證;但『無量壽經』的本義,卻決不如此!
           四、『觀無量壽佛經』:『觀無量壽佛經』,也是凈土三經的一經。這部經,給與中國凈土思想的影響更大。此經的譯出極遲,劉宋時,疆良耶舍譯。本經開宗明義說:「欲生彼國者,當修三福:一者、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二者、受持三皈,具足眾戒,不犯威儀。三者、發菩提心,深信因果,讀誦大乘,勸進行者。如此三事,名為凈業。此三種業,乃是過去未來現在三世諸佛凈業正因」。這三者,初是共世間善行;次是共三乘善行;后是大乘善行。求生凈土,這三者、才是正常的凈因。可惜,后代的凈土行者,舍「正因」而偏取「助因」──方便道行;凈土法門的凈化身心世界的真意義,這才不能充分的實現!
           本經約禪觀次第,觀阿彌陀佛的依正莊嚴,發愿回向,共為十六觀。初觀落日,即以落日為曼荼羅,從此觀成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第八為無量壽佛「像想」(總觀佛相);第九為「遍觀一切色想」,即從觀色身相好,而進觀佛心慈悲功德法身。十四、十五、十六,即明三品往生。三品各分三生,成九品,即一般所說九品往生的根據。以『觀經』與『無量壽經』對比,即顯得『觀經』的態度,更寬容,攝機更廣大了。往生凈土的上品人,都是發菩提心的──「一者至誠心(維摩經作直心),二者深心,三者回向發愿心」。如「慈心不殺具諸戒行」,「讀誦大乘方等經典」,「修行六念回向發愿」,是上品上生。如「不能讀誦大乘方等經典」,而能「善解第一義諦」,「深信因果不謗大乘」,是上品中生。如「但發無上道心」,「信因果不謗大乘」,即是上品下生。上品所修的,即前三凈業中的第三類。中品往生的,都是三業善凈的人,即人中的善人。如「修行諸戒,不造五逆,無眾過患」,是中品上生。若「一日一夜」持戒清凈的,是中品中生。若不曾受持律儀,如世間君子正人,平時能「孝養父母,行世仁慈」,臨命終時,聽到阿彌陀佛依正莊嚴,發心往生,即是中品下生。中品所修的,即前三凈業中的前二類。所以生了凈土,都先得四果。下品往生的,都是一些惡人。如有「作眾惡業」,但還「不誹謗方等經典」,可得下品上生。如「毀犯戒」、「偷僧物」、「不凈說法」(為了名利而宏法)的,可成下品中生。如「作不善業,五逆十惡」的,也還能得下品下生。下品人,如此罪惡深重,平時不修凈業,怎么「命欲終時」,以善知識的教令「合掌叉手稱南無阿彌陀佛」,就能往生凈土呢?「佛經意趣,難知難解」!如不能善解經義,是會自誤誤他的!
           『觀無量壽佛經』所說的,與『無量壽經』,有三點顯著的不同。一、『無量壽經』說:往生凈土的人,都要發菩提心;但『觀經』,中品以下的往生者,都是不曾發菩提心的(王日休即據此而修改『大阿彌陀經』)。二、『無量壽經』明說:「唯除誹謗深法,五逆十惡」;而觀經即惡人得往生為下品。三、關于惡人,『無量壽佛經』的支本,于阿彌陀佛的愿文中,曾說(相當于三輩的下輩人):「前世作惡」,今生「悔過為道作善」,而不是說今生的惡人──五逆十惡等。而『觀經』,以下品三生為現生作惡者。這可見,觀經的攝機更為廣大,平時不發大菩提心,不修佛法,為非作歹;只要臨命終時,知道悔改,也就可以往生了。
           有一特殊的意義,即宗教的施設教化,在于給人類以不絕望的安慰。若肯定地說,這種人決無辦法了,這在大悲普利的意義上,是不圓滿的。任何人,無論到了什么地步,只要能真實的回心,懺悔向善,這還是有光明前途的。大乘(一分小乘也公認)法說:定業也是可以轉變的。所以、可以作如此的解說:五逆十惡而不能往生的,約不曾回心向善愿生凈土說。『觀經』說廣作眾惡──五逆十惡人也能下品往生,是約臨命終時,能回心說的。凈土三根普被,大乘善行,共三乘善行,共五乘善行,乃至應墮地獄的惡行人,都能攝受回向。這在佛教大悲普利的立場,善惡由心的意義,凡是肯回心而歸向無限光明永恒存在的,當然可以新生而同登凈土的。但這里有一大問題,不可誤會!平生不曾聽聞過佛法,或一向生在邪見家,陷在惡行的環境里;或煩惱過強,環境太壞,雖作惡而善根不斷。等臨命終時,得到善知識的教誨,能心生慚愧,痛悔前非,即是下品往生的根機。若一般人,早已作沙門,作居士,聽過佛法,甚至也會談談。也知道怎樣是善的,怎樣是不善的,而依舊為非作惡,自以為只要臨命終時,能十念乃至一念即可往生,這可大錯特錯了。或者以為,一切都不關緊要,臨終十念即往生,何況我時常念佛。以為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一切都有了;所以雖在佛法中,不曾修功德,持齋戒,對人對法,還是常人一樣的顛倒,胡作妄為。這樣的誤解,不但不能勉人為善,反而誤人為惡了。所以『觀無量壽佛經』的惡人往生,經文非常明白,是臨命終時,再沒有別的方法;確能回心向善的,這才臨終十念,即得往生。如平時或勸人平時修行念佛的,決不宜引此為滿足,自誤誤人!這譬如荒年缺糧,吃秕糠也是難得希有的了。在平時,如專教人吃秕糠,以大米白面為多事,這豈不是顛倒誤人!
           『觀經』,本為觀佛依正莊嚴的念佛。但上品中品,著重于善根功德的發愿回向。除中品下生(一向不學佛法的善人而外),應該都能或多或少、或久或暫的修觀。中品下生及下品三人,除發愿回向外,著重于稱名念佛──「合掌叉手,稱南無阿彌陀佛」。因為臨命終時,已無法教他觀想了。依『觀經』,稱名念佛,也是專為一切惡人,臨命終時施設的方便法門。后代的凈土行者,不論什么人,只是教人專心口念「南無阿彌陀佛」,這那里是『觀經』的本意?當然、稱名念佛法門,不限臨命終時,也是古已有之,而不是中國人所創開的方便。
           五、『鼓音聲王陀羅尼經』:往生凈土的法門,還有持咒,這與密宗更接近了。宋疆良耶舍所傳的往生咒,以為「能滅四重、五逆、十惡、謗方等罪」。還有梁失譯的『鼓音聲王陀羅尼經』,此經于開示十日十夜的念佛法門而外,又加以十日十夜的持誦「鼓音聲王大陀羅尼」。現在一般凈土行者,于念佛后,都加念往生咒。西藏所傳,還有彌陀與長壽法合修等。
           八 稱名與念佛
           稱名與念佛,中國的凈土學者,是把他合而為一的。但在經中,念佛是念佛,稱名是稱名,本來是各別的。論到佛法,本是一味的,依釋尊的教化為根本。因適應眾生的機宜,小心小行的是小乘,大心大行的是大乘。雖法門有大小差別,而佛法要義,還是根源于一味的佛法而來。念佛與稱名,也是如此。
           念佛是禪觀,是念佛三昧,這是大小乘所共的。『智度論』(七)說:「念佛三昧,有二種:一者聲聞法中,于一佛身,心眼見滿十方。二者菩薩道,于無量佛土中,念三世十方佛」。大乘小乘的根本差別,還是有十方佛與無十方佛的不同。密宗的修天色身,也是念佛三昧。不過他們所修的本尊,已從佛而轉為菩薩,從菩薩而轉為夜叉、羅剎的忿怒身,所以不說觀佛而稱為修天了。于三昧中見佛,佛為他灌頂、說法,這在大乘與小乘;顯教與密教,也都是一樣的。羅什所譯的『禪秘要法經』(中)第十八觀,『坐禪三昧經』(上)治等分法,這都是聲聞念佛三昧。(下)專念十方佛生身法身,為大乘念佛三昧。又如『思惟略要法』中,所說「得觀像定」,「生身觀法」,「法身觀法」,是共聲聞的。次說「十方諸佛觀法」,「觀無量壽佛法」,即是大乘的念佛三昧。還有宋曇摩密多譯的『五門禪經要用法』,也說有大小乘的念佛三昧。如要知念佛三昧的修行次第,可檢讀這幾部禪經。『般舟三昧經』,也有次第可依。十六『觀經』的依落日為曼荼羅,生起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都是修行念佛三昧的過程。這都要專修定慧,才能成就。
           一般的持名念佛,經論作「稱名」。稱名,本不是佛教修行的方法,是佛弟子日常生活中的宗教儀式。如佛弟子歸依三寶,歸依禮敬時,就稱說「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一分聲聞及大乘教,有十方佛,那就應簡別而稱「南無某某佛」了。佛弟子時時稱名,特別是禮佛時。所以稱佛名號,與禮敬諸佛、稱揚贊嘆佛有關,都是誠敬歸依于佛的心情,表現于身口的行為。
           念佛,『阿含經』中本來就有了。如念佛、念法、念僧的三隨念;或加念施、念天、念戒,名六念法門(『觀無量壽佛經』,還提到六念),這是系心思惟的念。據經律中說:佛弟子在病苦時,或于曠野孤獨無伴時,或親愛離別時,或遭受恐怖威脅時(如『佛法概論』所引)。在這種情形下,佛即開念佛(念法念僧)法門。佛有無量功德,相好莊嚴,大慈大悲,于念佛時,即會覺得有偉大的力量來覆護他;病苦、恐怖、憂慮等痛苦,即能因而消除。觀光明圓滿自在莊嚴的佛,在人憂悲苦惱時,確是能得到安慰的。這雖為共一般宗教的,但佛法是合乎人情的,也應有此法門。
           人在這樣的情形下念佛,極自然的會同時稱呼佛名。世間上也有這種現象,如人遇到患難恐怖而無法可想時,就會想到父母;同時會呼爺喚娘。世間,唯有爺娘是最關心與愛護自己的,想到父母,喚起爺娘,精神似就有了寄托,苦痛也多少減少了。又如俗說「人急呼天」,也是這種意義。所以在人們恐怖危險關頭,即會奉行佛說的念佛法門;同時也會口稱「南無佛」。這樣、稱名與念佛的方法,在佛教的發展中,極自然的融合為一了。人在危難中稱名念佛而得救的傳說,在印度是極普遍的。現略說一二:一、『撰集百緣經』(九)有「海生商主緣」。海生在大海中,遇到狂風大浪,飄墮羅剎鬼國,因稱念南無佛而得解免。二、『賢愚因緣經』有「尸利□提緣」(四);「富那奇緣」(六),都說到入海遇摩竭大魚的災難,一時無所歸依,因稱念南無佛而得解免。三、『馬鳴大莊嚴經論』(一0)有「稱南無佛得羅漢緣」。有人來出家,舍利弗等以為他沒有善根,不肯度他。佛度了他,不久即得阿羅漢。佛因此說:他在過去生中,遭遇老虎的危險時,口稱南無佛,種下了解脫善根。『法華經』說:「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也是這同一的思想。稱念佛名,不但免苦難,而且種善根。這在大乘教中,稱名念佛,即得除多劫惡業,而為生凈土的因緣了。這些故事,不但大乘有,小乘也有。所以稱念佛名,是佛教內極普遍的宗教行為。
           口稱南無佛,是表示歸依禮敬的誠意,而求佛加持的,姑舉凈土二經為證:一、『阿■佛國經』的唐譯──「不動佛國會」(『大寶積經』十八)說:聽法的大眾,聽了阿■佛國的清凈莊嚴,即面「向彼如來,合掌頂禮而三唱言:南無不動如來」。由于佛的愿力,即「遙見彼妙喜世界(阿■佛土)不動如來及聲聞眾」。二、支譯本的『無量壽佛經』,說聽了極樂國土的如何莊嚴,彌勒菩薩要見極樂世界,佛就教他,「當向日所沒處,為阿彌陀佛作禮,以頭腦著地言:南無阿彌陀三耶三佛檀」。這樣、極樂世界當下就分明現前了。這雖不是為了免難,但也含有請佛加持的意思。小乘法但稱南無佛,大乘法稱念南無某某佛。依傳說的因緣,及大乘的經證,可見稱念佛名,是佛教界極普遍的。不過,以稱名為佛教重要的修行法門,這不特在聲聞教中少有;在初期的大乘經中,也還不重要。如『般舟三昧經』一卷本,雖說生極樂世界,「當念我名」。然異譯的三卷本;古代失譯的『跋陀菩薩經』;唐譯的『大集經賢護分』,這些同本異譯,都但說『常念佛』。般舟三昧的念佛,是系心正念的觀念。『無量壽佛經』,也還是重在專念思惟的。到十六『觀經』,說下品惡人,在緊要關頭──臨命終時,無法教他專念思惟,所以教他稱念南無阿彌陀佛。稱名而能往生,唯見于『觀經』的下品人。即平時作惡,臨命終時,別無他法可想,才教他稱名;稱名實在是不得已的救急救難的方便。口頭稱名,當然是容易的;但不要忘記,這是無法可想的不得已呀!
           龍樹『十住□婆沙論』(五)說:有難行道、易行道。易行道、也是念佛的。所說的念佛,初依大乘寶月童子所問經,說「應當念十方諸佛,稱其名號」。次說稱念阿彌陀佛等。又次說念十方諸大菩薩,稱其名號。大乘經中,說有六方六佛、七佛、十方十佛等稱名法門。以稱念佛菩薩名,為學佛者的修行方便,在龍樹時代,已極為普遍了。
           稱念佛名,從上說來,是有兩個意思的:一、有危急苦痛而無法可想時,教他們稱念佛名。二、為無力修學高深法門,特開此方便、開口就會,容易修學。這可舉一事為證:晉末所作的『外國記」中說:「安息(即現在的伊朗)國人,不識佛法,居邊地,鄙質愚氣。時有鸚鵡,其色黃金,青白文飾。……若欲養我,可唱佛名。……王臣嘆異曰:此是阿彌陀佛,化作鳥身,引攝邊鄙,豈非現生往生。……每齋日修念佛……以其以來,安息國人,少識佛法,往生凈土者蓋多矣」。不識佛法,而凈土法大行,這豈非是通俗法門的證明。所以漢及三國時,從月支、安息、康居──印度西北方而來的譯師,所譯經典,都傳有念佛與稱名法門。稱名,本來算不得佛法的修行法門;傅到安息等地,由于鄙地無識,不能了解大乘慈悲、般若的實相深法,只好曲被下根,廣弘稱名的法門了。
           從『般舟三昧經』的定心念佛,到『無量壽經』的定心及散心念佛,再轉到十六『觀經』的定心及散心念佛,甚至臨命終時的稱名念佛。所被的根機,逐漸普遍,而法門也逐漸低淺,中國人的理解佛法,雖不是安息、康居可比,但受了西域譯經傳法者的影響,稱名念佛的易行道,也就廣大的流行起來。從不得已著想,稱念佛名,到底知有三寶,也是極為難得的。然從完滿的深廣的佛法說,就應該不斷的向上進步!
          C中國的念佛法門,是初傳說廬山十八高賢,結白蓮社念佛。但考究起來,也還是重于系心念佛。如慧遠即曾于定中見阿彌陀佛,正是『般舟三昧經』的法門。到北魏曇鸞,依世親『往生凈土論』,著重于稱名念佛。到唐代,凈宗大德光明寺善導,傳說念一聲佛,放一道光,這是有名的稱名念佛的大師。其后,法照、少康,不但稱名,而五會念佛,更以音聲作佛事。不但攝化凈土行者,連小孩也都來參加念佛。稱名念佛,從此成為中國唯一的念佛法門了,簡直與安息國差不多。宋朝,王公大臣結白蓮社,每集數萬人念佛;以及近代的凈宗大德印光大師,都是以稱名念佛為唯一法門的。易行道的稱念佛名,約教化的普及說,確是值得贊嘆的!但大乘法的深義大行,也就因此而大大的被忽略了!
           九 易行道與難行道
           稱名念佛,是易行道。橫超三界,十念往生。這因為,仗彌陀的慈悲愿力,他力易行。凈宗大德,大都結論為如此。然考究經論所說的難行道與易行道,卻別有一番道理。
           弘揚凈土的大德居士,都以龍樹『十住□婆沙論』為據,明念佛是易行道。然龍樹也還是依『彌勒菩薩所問經』來的,大家卻不知道。此經,菩提流志譯,編于『大寶積經』的一百十一卷;西晉竺法護已有翻譯。經中說:「彌勒菩薩于過去世修菩薩行,常樂攝取佛國,莊嚴佛國。我(釋尊)于往昔修菩薩行,常樂攝取眾生,莊嚴眾生」。這可見,釋迦以下度眾生為行,彌勒以攝取凈土為行。這即是難行道與易行道的差別。所以說:「彌勒菩薩往昔修菩薩道時,不能(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施舍手足頭目,但以善巧方便安樂之道,積集無上正等菩提」。所說善巧方便安樂道,即彌勒菩薩,「晝夜各三,正衣束體,下膝著地,向于十方說此偈言:我悔一切過,勸助眾道德,歸命禮諸佛,令得無上慧」(晉譯)。『寶積經』廣說,即禮敬諸佛、懺悔、發愿、隨喜、請佛說法、請佛住世、隨順佛菩薩學,與普賢十大愿王頌略同。這是易行道,易行的意義,即安樂行,以攝取凈佛國土為主。而釋迦佛所修的是難行道,所以說:「我昔求道,受苦無量,乃能積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經中即舉釋迦往昔生中,月光王抉眼本生,以明悲心救度眾生苦痛的事證,這是難行道。難行的意義,即難行能行、難忍能忍的苦行。因此,釋迦發心,愿「于五濁惡世,貪鎮垢重諸惡眾生,不孝父母,不敬師長,乃至眷屬不相和睦」時成佛;而彌勒發心,「若有眾生薄淫怒疑,成就十善」的凈國土,才成正覺。雖然大乘法是相通的,佛菩薩愿行是平等的;但大乘的初學者,確是不妨以種種門入佛道(如『智論』「往生品」說),而有此二大流的。如龍樹『智度論』說:「菩薩有二種:一者有慈悲心,多為眾生;二者多集諸佛功德。樂多集諸佛功德者,至一乘清凈無量佛世界」。這可見,彌勒所代表的凈土法門,即多集諸佛功德的善巧方便行。菩薩初學佛道,可以有偏重一門的,一以成就眾生為先,一以莊嚴佛土為先。理解得佛法真義,這不過是菩薩行初修時的偏重,所以有智增上,悲增上;或隨信行,隨法行等。而圓滿究竟菩提、莊嚴佛國與救度眾生,是不能有所欠缺的。這樣,學佛最初下手,有此二方便:或從念佛、禮佛等下手;或從布施、持戒、忍辱等下手。后是難行道,為大悲利益眾生的苦行;前是易行道,為善巧方便的安樂行。其實這是眾生根機的差別,在修學的過程中,是可以統一的。
           易行道,即多集佛功德的凈土行。依『彌勒菩薩所問經』說,即與普賢十大行愿相同。但經論中,不一定為十事。最重要的,是懺悔、隨喜、勸請。一、竺法護譯的『佛說文殊悔過經』說:一、悔罪,二、發心,三、勸助。勸助中有隨順佛學、勸請說法、勸請住世、供養。行此等法,以懺悔為主。羅什譯的『思惟要略法』也說:「若宿罪因緣,(念佛)不見諸佛者,當一日一夜,六時懺、隨喜、勸請,漸自得見」。天臺家因此而立五悔法。二、聶道真譯的『曼陀跋陀羅菩薩經』說:一、懺悔;二、忍,即贊許(稱贊如來);三、禮拜;四、愿樂,即隨喜;五、勸請(說法、住世);六、持施,即回向。此上──『文殊經』與『普賢經』所說,大致與「行愿品」同。三、唐那提譯的『離垢慧菩薩所問禮佛法經』說:一、禮拜,二、懺悔,三、勸請,四、回向,五、發愿,這是以禮佛為主的。龍樹論中也多明此行,如『十住□婆沙論』說:念佛(含得禮佛)、懺悔、勸請(說法、住世)、隨喜、回向。印度修大乘菩薩行者,常常行此方便行的。『智論』(七)說:「菩薩法,晝三時,夜三時,常行三事;即懺悔、隨喜、勸請說法及住世」。又說:「菩薩禮佛三品:一者悔過品,二者隨喜回向品,三者勸請諸佛品」(六一)。這都是在禮佛時行的,內容等于中國的(八十八佛等)懺悔文;簡略的,即觀文的十愿。覺賢所譯的『文殊師利發愿經』;即四十華嚴「普賢行愿品」的行愿頌。這大乘法門,與文殊及普賢,特有關系。龍樹菩薩發愿頌,略同。這可見方便善巧易行道──樂集諸佛功德的凈土行,本不限于十事,十事是隨順『華嚴經』的體裁而行。行愿品的禮敬諸佛,稱贊如來,廣修供養(佛),即與念佛(觀想或稱名)相等。此為特殊的宗教行儀,因為這是修集佛功德的方便,懺悔的方便。印度菩薩法,一日六時行道,次數多而時間短。中國早晚課誦,意義相同,但次數少而時間長,每使人引起倦退心,實不如次數多而時間短為妙。中國集眾共修,所以不得不次數少而時間長,不免失去了易行道的妙用。易行道(不但是念佛),確與凈土有關。如以為修此即可成佛,那就執文害義,不能通達佛法意趣了!
           這可依龍樹論而得到正當的見地;一般所說的易行道,也就是根據龍樹論的。龍樹『十住□婆沙論』,說到菩薩要積集福德智慧資糧,要有怎樣的功德法,才能得阿惟越致──不退轉。或者感覺到菩薩道難行,所以問:「阿惟越致地者,行諸難行,久乃可得,或隨聲聞辟支佛地……若諸佛所說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愿為說之」。這是請問易行道的方法。龍樹說:「如汝所說,是□弱怯劣,無有大心,非是大人志干之言也」。簡單的說,如有這樣心境,根本沒有菩薩的風格。龍樹對于易行道的仰求者──怯弱下劣者,真是給他當頭一棒。然而,佛菩薩慈悲為本,為了攝引這樣的眾生修菩薩行,所以也為說易行道。所以接著說:「汝若必欲聞此方便,今當說之。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難行),水道乘船則樂(易行)。菩薩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進(難行道),或有以信方便易行」。難行即苦行,易行即樂行,論意極為分明;與成佛的遲速無關。說到易行道,就是「念十方諸佛,稱其名號」,「更有阿彌陀等諸佛,亦應恭敬禮拜稱其名號。」「憶念禮拜,以偈稱贊」。易行道的仰求者,以為一心念佛,萬事皆辦,所以龍樹又告訴他:「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憶念、稱名、禮敬而已,復應于諸佛所,懺悔、勸請、隨喜、回向」。這可見易行道不單是念佛,即行愿品的十大行愿等。能這樣的修行易行道,即「福力增長,心地調柔……,信諸佛菩薩甚深清凈、第一功德已,愍傷眾生」;接著即說六波羅蜜。這可見:念佛、懺悔、勸請,實為增長福力,調柔自心的方便;因此、才能于佛法的甚深第一義生信解心;于苦痛眾生生悲愍心,進修六度萬行的菩薩行。這樣,易行道,雖說發愿而生凈土,于凈土修行;而也就是難行道的前方便。經論一致的說:念佛能懺除業障,積集福德,為除障修福的妙方便;但不以此為究竟。而從來的中國凈土行者,「一人傳虛,萬人傳實」,以為龍樹說易行道;念佛一門,無事不辦,這未免辜負龍樹菩薩的慈悲了!
           禮佛、念佛、贊佛、隨喜、回向、勸請,特別是口頭稱名,這比起舍身舍心去為人為法,忍苦忍難的菩薩行,當然是容易得多,這是易行道的本義。通常以為由于彌陀的慈悲愿力,所以能念佛往生,橫出三界,名易行道,這并非經論本意。修此等易行道,生凈土中,容易修行,沒有障礙,這確是經論所說的。但易行道卻是難于成佛,難行道反而容易成佛。這如『寶積經』「彌勒菩薩所問會」中說:釋迦過去所行的是難行苦行道,彌勒所行的是易行樂行道。彌勒發心,比釋迦早四十劫;「久已證得無生法忍」──得不退轉。結果、釋迦比彌勒先成佛,彌勒還待當來下生成佛。不是易行道難成佛,難行道易成佛的鐵證嗎?
           彌勒修易行道,所以遲成佛。釋迦修難行道,所以先成佛。然據傳說:釋迦七日七夜說偈贊佛,超九劫成佛。說偈贊佛,是易行道,這不是易行道速成佛嗎?這是一般所容易懷疑的,應略為解說。易行道與難行道,本不過從初下手說。初學者有此二類分別;到成佛,攝取眾生與攝取佛土的功德,都是要圓滿的。但這不能證明易行道易成,反而是難行道易成的事證。據傳說,當時「釋迦菩薩……心未純淑,而諸弟子心皆純淑;又彌勒菩薩心已純淑,而弟子未純淑」。這因為:「釋迦菩薩,饒益眾生心多,自為身少故;彌勒菩薩多為己身,少為眾生故」(『智度論』四)。這顯然是說:釋迦行難行道,多化眾生。弟子心已純淑,即釋迦的利他功德圓滿;但自利功德還不足。彌勒菩薩多修凈土行,久證無生忍,自心已純淑了。而一向少為眾生,少修難行大行,弟子的心未純淑,即彌勒的利他功德沒有圓滿。所以、釋迦的精進贊佛而速成,恰好是先修難行道易成佛的證明。這如畫龍與點睛,都是不可缺的;如攝取眾生與莊嚴凈土,是成佛所一定要圓滿的。釋迦修難行道,如先畫龍身。等到龍身畫成,精進贊佛如點睛,一點即成龍了。彌勒從易行道入手;如先點龍睛。睛雖一點就成,而龍身卻不能倉卒畫好,如利他功德的不能速成。這樣、釋迦的超九劫而先成佛,實由于久修難行道,「饒益眾生心多」。其實、這都為初學者作方便說,學菩薩法而成佛,一切功德都是要圓滿修集的。易行道難成,難行道易成,這確是古圣經論的正說。
           眾生在穢土修行,雖容易退失;生凈土中,環境好,不再退轉。但論修行的速率,穢土修行,比在凈土修行快得多。如『大阿彌陀經』(下)說:「世尊!……(在此娑婆濁世),為德立善,慈心正意,齋戒清凈,如是一晝一夜,勝于阿彌陀佛剎百歲」。『維摩經』也說:「此土菩薩,于諸眾生大悲堅固,誠如所言。然其一世饒益眾生,多于彼國(凈土)百千劫行。所以者何?此娑婆界有十事善法,諸余凈土之所無有」。十事,即六波羅蜜等。凈土是七寶所成的,衣食等一切無問題,即無布施功德。穢土人惡,要修忍辱,凈土都是諸上善人,即不需修忍辱行。此土有殺盜淫妄諸事,所以要持戒,凈土女人都沒有,或男女不相占有,即沒有淫戒可持。生活所需,一切圓滿,即沒有偷盜可戒。這種種功德,生到凈土中,都難于進修。這等于太平盛世,「英雄無用武之地」,無從表顯他的才能、與救國救人的大功績。穢土是難行的,然因為難行,所以是偉大的。釋迦牟尼佛穢土修行成佛,為十方諸佛之所稱贊。如『阿彌陀經』中說:「彼諸佛等,亦稱贊我不可思議功德,而作是言:釋迦牟尼佛,能為甚難希有之事,能于娑婆國土五濁惡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除蓋障菩薩所問經』(二)、及『寶云經』、『寶雨經』、『勝天王般若經』等,都說到穢土修行,比凈土高超得多。龍樹『智度論』(十)說得最為明切:「娑婆世界中,樂因緣少,有三惡道老病死,……心生大厭,以是故智慧根利。彼(凈土)間菩薩,七寶世界,種種寶樹,心念飲食,應意即得。如是生厭心(不滿現實)難,是故智慧不能大利。譬如利刀,著好飲食中,刀便生垢。……若以石磨之,垢除刀利。是菩薩亦如是,生雜(穢)世界中,利根難近。如人少小勤苦,多有所能」。穢土是苦痛的,然發心行菩薩道,卻是最殊勝的,這無怪釋尊發心遲而成佛早。易行道容易得不退轉,但一生凈土,即進度遲緩。穢土修行難得不退,如打破難關,就可一往直前而成佛了。易行與難行,穢土與凈土,實各有長處。上來,一從經論證明,一從事實證明。理解了經論的意趣,才得佛法的妙用。易行道與難行道,都是希有方便。「菩提所緣,緣苦眾生」。為眾生苦,為正法衰,而發菩提心,為大乘法的正常道。善巧方便安樂道,也是微妙法門,依此而行,可積集功德,懺除業障,立定信心,穩當修行,不會墮落!雖然、佛法住世,還得有為法為人而獻身命、精進苦行的才得!
           依上來的論究,可得這樣的結論。凈土,應以阿彌陀極樂凈土為圓滿,以彌勒的人間凈土為切要。以阿■佛土的住慈悲心,住如法性為根本因;以阿彌陀佛土的行愿莊嚴為究極果。在修持凈土的法門中,首先要著重凈土正因。要知道,難行道,實在是易成道。如自己覺得,心性怯弱,業障深重,可兼修方便善巧的安樂道──易行道:時時念佛,多多懺悔。如機教相投,想專修阿彌陀佛的凈土行,可依傳說為阿彌陀化身──永明延壽大師的萬善同歸。多集善根,多修凈業,這才是千穩萬當的!末了,善巧方便樂行道的凈土行者,必須記著經論的圣訓:「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阿彌陀經』)「欲得阿□跋致(不退轉)地者,非但稱名憶念禮拜而已」(『十住□婆沙論』)。這樣,才能得樂行道的妙用,不致辜負了佛菩薩的慈悲!(續明·演培記)
           二、
        念佛淺說
          ──四十二年冬在臺北善導寺講──
           一 佛七
           佛七,是簡稱,具足說應該叫做結七念佛。念佛是大乘的通泛法門,小乘中也有。但現在,專指大乘的念阿彌陀佛。念佛,本來有多種念法,而現在是專指稱名念佛。七,是七日,在印度早就有小七、大七的二種:小七就是七天;大七是七七四十九天。結七,如結界一樣,在一定的時限中──小七或大七,專心修學。結七不一定念佛,如參禪有禪七。但現在是佛七,即在七日中,專心稱念南無阿彌陀佛。
           普通的念佛有二種:一是定時念佛,如我們早晚功課的念佛,有一定的時間。二是平時念佛,這是在行住坐臥的日常生活中念佛。定時念佛,因為時間太短,不容易達到一心不亂的目的;平時念佛,又都是散心念佛,不容易專精,更不易一心不亂。因此除了這二種念佛之外,再來結七念佛。結七念佛是一種加行,在這七天之內,擺脫一切的世俗雜務,與其他法門的修持,專心一意的念佛,這樣才容易實現一心不亂。平時念佛,猶如小火燒水,因為火力太小,不容易煮滾一鍋水。定時念佛,猶如斷斷續續的燒開水;火力雖強,但為時短暫,時斷時續,也不能煮滾。現在的結七念佛,猶如一方面加強火力,一方面繼續不斷,在這樣的情形下,很容易把水煮滾了。念佛所要達到的一心不亂,在這加行的結七念佛中,是最易成就的。
           佛七法會,與其他法會不同。其他的法會,大都是紀念性質,逢佛菩薩誕生或其他的因緣,集會慶祝、紀念,加強我們對佛法的信行,與喚起我們應負的責任。佛七的目標,是愿求往生極樂世界。要往生,就要以念佛為方法,達到一心不亂為關鍵。這是佛七的根本意義,大家來參加法會,稱念佛名,這是應該首先了解的。
           二 阿彌陀佛與極樂世界
           一 阿彌陀佛
           結七念佛,是稱念阿彌陀佛,愿求往生極樂世界。所以阿彌陀佛與極樂世界,應先作一簡要的解說。
           佛是覺者,凡圓滿自覺,覺他功德,斷盡一切煩惱習氣的,皆名為佛。阿彌陀佛是諸佛之一,但因他表徵非常的勝德,所以在諸佛凈土中,特別在中國,阿彌陀佛有著廣大的崇高的尊敬。古德說:「諸經所贊,盡在彌陀」。我們打開藏經來看,的確大乘經中,多數是贊揚阿彌陀佛及其凈土的。要明白這里面的所以然,可從「阿彌陀」的名義去理解。
           阿彌陀、平常都說是無量光或無量壽。其實,無量光是阿彌陀婆耶,無量壽是阿彌陀庾斯,這都是阿彌陀而又另加字義的。阿彌陀的根本義,譯為中國話,是無量;故阿彌陀佛即是無量佛。無量是究竟,圓滿、不可限量。如有限量就不能包含一切,無量才含攝得一切的功德。不但佛的光、壽無量,佛的智慧、愿力、神通,什么都是無量的。不過眾生特重光明與壽命,所以又順應眾生,特說光壽無量而已。
           一切佛的功德莫不究竟,圓滿、無有限量,而阿彌陀佛卻以無量得名。以德立名,著重在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圓滿果德。『般舟三昧經』說:觀阿彌陀佛成就時,即見一切佛。『觀無量壽佛經』也說:觀阿彌陀佛成就,即見一切佛。觀佛,是以一佛身相功德為對象,心心觀察,等到觀行成就了,阿彌陀佛現前。觀阿彌陀佛,應該只見一佛現前;而經說以觀阿彌陀佛方便,即見一切佛。因為阿彌陀是無量,無量即是一切,故見無量佛,即見一切佛現在前。佛法說佛佛道同,千佛萬佛皆同一佛,毫無差別,平等平等。聲聞乘中說:一切佛的法身、意樂、功德,一切平等。聲聞法尚且如此,何況大乘?一佛即是一切佛,一切佛即是一佛,故見一佛等于見一切佛。阿彌陀譯義為無量,此名表顯了一切佛的究竟果德,這是阿彌陀佛的本義。十方三世一切佛,無量無邊,似乎漫無統緒,所以由阿彌陀代表一切佛,顯示一切佛的共同佛德。一切經的贊嘆阿彌陀佛,也等于贊嘆一切佛。從泛稱的無量佛,成為一佛的特名,來表彰佛佛道同,在名字上,阿彌陀佛得到了優越的勝利,所以學佛者的信念,自然地集中到阿彌陀佛。
           有人說:阿彌陀佛是一切佛的根本佛,這是不盡然的。佛佛具足三身,佛與佛間有什么本末?又有人說:阿彌陀佛的愿力大──四十八愿,與娑婆世界特別有緣,所以大家信仰阿彌陀佛。這也是方便說,佛的誓愿無量無邊,豈止四十八愿?佛的愿力,平等平等,有何差別?佛是要度盡一切眾生的;除了娑婆世界以外的,難道不是阿彌陀佛所要化度的眾生?如依這種方便說,便不能顯出阿彌陀佛的特勝。
           上就名稱方面講,再從阿彌陀佛所表的特殊功德說。在一切佛中,阿彌陀佛表顯的特殊功德,就是慈悲救濟。當然佛佛皆有慈悲救濟,慈悲救濟不只是阿彌陀佛的。但這里是就佛法的表德說。如觀音的大悲,普賢的大行,文殊的大智,都是約所表的特德說。阿彌陀佛法會,有觀音,大勢至二菩薩;觀音菩薩也是以大悲救濟為特德的。然觀音與阿彌陀佛的慈悲救濟,有著重心的不同。觀音菩薩的救濟,著重在一般性的世間現實的。如人世間水火風災的救濟,貧窮、疾病、無兒無女的救濟等。阿彌陀佛著重在解脫生死,導入佛智。一般世間的眾生,生死流轉,無有著落處。在苦難的濁土中,又不容易成辦解脫生死,成佛度生的大業,所以以悲愿莊嚴凈土,攝受眾生,作為修行了生死,自度度他的階梯。因為一生凈土,便得不退轉,直線向上。阿彌陀佛的特德,是這樣的慈悲救濟;一切佛的慈悲功德,由阿彌陀佛的功德表彰出來。例如在一個政府的組織中,有掌外交,有掌內政,有掌軍事,各司其職。掌外交的,不一定不懂內政;掌軍事的,不一定不懂外交。不過在共同的組織下,代表一部門而已。佛菩薩的特德也如是,阿彌陀佛表彰了佛果的慈悲救濟的特德。普賢、文殊、觀音等,表彰了菩薩的大行,大智,大悲的特德。以慈悲救濟的佛教說:佛中以阿彌陀佛為代表,菩薩中以觀音菩薩為代表,俗語說:「家家彌陀,戶戶觀音」,這并不是無因的。彌陀、觀音的慈悲救世,接近眾生,深入人心,所以才會家喻戶曉。
           二 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是凈土。說到凈土的有無,若對教內人說,以圣教量為證,當然不成問題。若以此而向不信佛教的外界說,便起不了作用。因為你以佛說為教量,他可以神說的吠陀。新舊約與可蘭經為教量。各信所信,并不能解決問題,使他起信。要說明凈土的有無,也不用天眼遠見,也不用神通往來,因為天眼與神通,在不信者,會把你看作錯覺幻覺的。所以,應該以合理的論證來說明。佛教說世界無量數,這在過去是難以使人信受的,而現在卻不成問題,天文學家,承認除了這個地球之外,像地球那樣的還有無數的世界。既承認世界不是一個,而是極多極多。那末進一步說:在無數的世界中,一定有比我們更好的世界,也有比我們更壞的世界,世界決非完全一模一樣。我們這個世界,并不是最理想的;更好的,更理想的世界,就是凈土。佛法說,凈土不只一個,極樂世界,就是無數凈土中的一個。至于說西方,方向本是沒有絕對性的,東看是西,西看是東。向東向西都可以。如我們要到歐洲,一直向西,一直向東都可以。不過在無限量的宇宙中,依據我們所住的世界,日出日落的方向觀念,指說為西方(日落處,含有深意,見『凈土新論』)。這樣的指方立向,多一層事實的肯定,容易使人們起決定信。極樂世界,雖你我都沒有見到,都沒有去過,然據理而論,這是完全可能的。是可能的,是佛說的,為什么不信?
           說到凈土的狀態,應該知道,這是適應眾生根機,在眾生可能想像的范圍中,加以敘述的。如佛出印度,現有印度所推重的三十二相;日本的佛像,每蓄有日式短須;緬甸的佛像,人中特短,這皆是通過主觀心理而反映出來的。佛的凈土也如此,也是經過主觀而表達出來的。佛出印度,佛說的凈土,也是適應當時印度人的可能信解而敘述的。真正的凈土,依我看,比經上說的,實在還應該要美滿莊嚴得多!凈土的情況,可分三點來說:
           一、自然界的豐美:根據『阿彌陀經』及『觀無量壽佛經』的說明,極樂凈土自然界是非常的莊嚴。土地平坦,沒有崎嶇山陵;沒有晝夜,長在光明中;寶樹成行;金沙布地。物質生活的享受,極為豐富。生活所需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以自由取給,不像我們娑婆世界的貧苦窮乏,不平等。
           二、人事界的勝樂:我們這個穢惡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斗爭,嫉妒,鎮恨,造成無邊的苦痛。極樂世界,與此處適得其反,人與人間,平等和樂。走獸根本沒有,飛禽都是變化所生。凡是生到極樂世界的都是功德殊勝的諸上善人,一生補處的菩薩就不少。菩薩與聲聞圣者,無量無數;再次的,也是一心一意修學清凈佛道的善人。在良師益友的策勵下,都能不斷的向上。所以不但和樂,而且非常殊勝。
           三、身心的清凈:生極樂世界的,都是蓮花化生。由于自己的愿力,佛菩薩的悲愿,不須父母為緣,化生于蓮華中。佛經所說的佛菩薩,每處蓮華座。蓮花為出于淤泥而清凈的,離了一切煩惱,得到身心清凈,成為圣者,所以以蓮花的出塵不染為喻。修念佛行而生凈土,所以也是化生于蓮花中的。極樂凈土中,身無老病死苦。一般的胎生、卵生、濕生,皆有老病之苦,化生是沒有這些痛苦的。其他的化生,也有死苦。而極樂世界的眾生,在未得無生法忍前,決不會死亡的;得了無生忍,也不會再感死苦。凈土中不但沒有身體的老、病、死苦,連心中的煩惱──貪、鎮、疑苦也沒有。初生凈土的眾生,煩惱習氣當然未曾斷除;但由于環境的特勝,雖有煩惱,而緣缺不生。凈土的黃金如糞土,物質所需可以自由取給,還生什么貪心?諸上善人,共聚一處,和樂融洽,那里會起鎮心?正信正行,當然不會起邪見等疑心。起煩惱的因緣不具足,當然不會有煩惱,所以身心都非常清凈。
           由于自然界的豐美,眾生界的勝樂,身心界的清凈,所以名為極樂世界。這世界為阿彌陀佛無邊功德所莊嚴,為攝化眾生的方便而成立,發愿求生凈土,就以此為目標。
           三 念佛法門三特徵
           念佛(稱念阿彌陀佛)法門,有三種特徵:一、他增上,二、易行道,三、異方便。此三者,在一切佛法中,無論是大乘或小乘,本來都是普遍具有的,不過糅合這三點而專門闡揚顯示的,唯是念佛凈土法門。
           一、他增上:他增上的反面,是自增上。修學佛法,有依自力和依他力二種,自力即自增上,他力是他增上。我常說佛法重于自力,但并不是說到自力,便完全否定他力,因為他力也是確實存在的。例如一個人生存于世間,不能專靠自力或他力,而是依著自他力的展轉增上。如小孩必由父母養育,師長訓導,一直到長大成人,在社會上也還得依靠朋友。同時他所需要的衣服飲食等資生物,也都不是全由自力供給。所以就世間法說,一個人的生存,決無專賴自力而可以孤獨存在的。佛法中,如聲聞乘特重自力,但也不能不依靠他力。如歸依三寶,即是依三寶的加持力;在修學的時候,也須要師長同學的引導與勉勵。特別是受戒,要經三師、七證,三白羯磨,戒體才得成就。若犯僧伽婆尸沙重戒,則須依于二十清凈大德,至心懺悔,罪垢才能蠲除。這僅就小乘說,實則一切佛法莫不如此。我平常總是說,佛法是專重自力的,所謂「各人生死各人了」,這話本是絕對的正確。如佛的兒子,佛的兄弟,若不自己努力修學,佛也不能代他們了生死。但這并非沒有他力,不過任何事情的成辦,一切他力,都要透過與自力的合理關系。諸佛、菩薩、羅漢,以及師長道友,固能給予我們的助力,但這種助力,必經我們自力的接受和運用,才能顯出它的功能。所以外來的力量并非無用,而是要看我們自己有沒有能力去接受它,運用它。假如自己毫不努力,一切都依賴他力,那是絕不可能的,比方患貧血癥,可以輸血補救,但若身體壞到極點,別人的血也是救不了的。換句話說,必須自身還有生存能力,然后才能吸受他人之血,以增強自己的身命。
           接受他力,最要緊的是自覺到有一種力量在支持我們。如小孩正在害怕時,有人對他說:你媽媽就在身邊呢!立刻就會發生一種強大的力量,使他不再害怕。這因為,小孩自己知道母親是他的保護者,所以一聽說媽媽,便無所畏懼了。一般人,特別是怯弱的人,當他沉淪在苦惱絕望之中,一旦自覺到有某種力量支持他,便能做出很多平時所不能做的事情。一個國家亦如此,當他發生危急困難時,若有其他國家發表支援的聲明,人心便會轉趨安定,而發揮出莫大力量,克服困難。如自己不求改進,那末外力的援助,不能拯救這一國家的危亡。他力,要依自力而成為力量。有時,明明是自力,卻可以化自力為他力,因而增進自力的。如夜晚走路,有人怕鬼便唱起山歌來。聽到了自己的歌聲,好像有了同伴,有了支持他的力量,使他不感孤獨,不再怕鬼。又如小孩害怕的時侯,即使母親在他的旁邊,而他自己不曉得,還是一樣的害怕。反之,母親并不在,聽人說母親就來了,也會使他堅強起來。所以,外來的他力,或者只是自力化而為他力,只要自己知道,知道外來有某種力量,確能援助自己,即能發生效用。稱念阿彌陀佛,依佛力而往生凈土,即是他力。但從上解說,我們可以知道,確有阿彌陀佛,但如不知不信不行,也仍然無用,不得往生西方。一分學佛者,為了贊揚阿彌陀佛,不免講得離經。一只鸚鵡,學會念「阿彌陀佛」,一只鵝跟著繞佛,都說它們往生西方。大家想想,鸚鵡與鵝,真能明了阿彌陀佛與極樂世界嗎?也有信有愿嗎?
           自力與他力,必須互相展轉增上。如果專靠他力而忽略自力,即與神教無異。依佛法說,便不合因果律。不管世間法也好,佛法也好,若能著重自力,自己努力向上,自然會有他力來助成。如古語說:「自助者人助之」。不然,單有他力也幫不了忙,所以佛教是特重自力的宗教。大凡一個人的能力越強,自力的精神也就越強。如小孩的生存能力薄弱,即依賴他力,漸漸長大,生存能力漸強,自力的表現也就漸漸明顯。故佛法的他力法門,如阿彌陀佛的凈土法門,龍樹與馬鳴等,都說是為志性怯劣的初心人說。教法被機而設,這是特為能力差的怯弱眾生說的。念佛法門,是屬于他力的,依阿彌陀佛慈悲愿力的攝受,才有往生凈土的可能;若沒有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則不能往生。
           二、易行道:易行道,這名稱出『十住□婆沙論』。龍樹說:菩薩得不退轉,要修四攝、六度種種難行苦行,極不容易。于是有人就問:有沒有比較容易行的?龍樹即批評說:這是下劣根性,無大丈夫氣。菩薩學佛,應難行能行,勇往直前,不該自卑。但為了適應根性,他畢竟還是依經而說出易行道。易行道,并非專指念佛,而是概括普賢的十大愿,即禮佛、贊佛、供養佛等。這些所以被稱為易行道,是因為容易學,容易做,并不是說學了這些法門就容易成佛。如『普賢行愿品』所說的念佛、禮佛、贊佛、供養佛等等,都是嘴里念,心里想。就是供佛,也是在觀想中供養。所以易行道的易行,即在乎自心觀想,不須依具體事物去實行。不能勝解觀修,口頭念也可以。從口頭誦持,再引起內心的思惟。若真正贊佛,就得造偈如實稱嘆。真正供佛、就得不惜犧牲一切而作供養,這就難行了。易行道,即依緣佛果位的種種功德,而去觀想或稱念。這原出自『彌勒菩薩功德經』,說釋迦佛因中修難行道,精勤苦行,發愿于五濁惡世成等正覺。而彌勒則是修的易行道,故將來在凈土成佛。約此說,一般的念佛、贊佛、隨喜、懺悔、勸請、回向,可以增長善根,消除業障,都是屬于易行道。念阿彌陀佛,就是易行道的一種。『十住論』說易行道念佛,也并不是專念阿彌陀佛的。易行道的禮佛、贊佛、供養佛等,處處以佛為中心。菩薩修布施持戒六度等行,是難行道。龍樹說:菩薩發心有依大悲心修種種難行苦行;有依信精進心,樂集佛功德,往生凈土的。這二種,也即是初學的二門路:前者從悲心出發,修難行道;后者從信愿出發,修易行道。然易行道也就是難行的前方便,兩者并非格格不入。『十住□婆沙論』說:易行道不但是念佛,包含念菩薩、供養、懺悔、隨喜等等,菩薩依此行門去修,到信心增長的時候,即能擔當悲智的難行苦行。對于初心怯劣的根性,一下子叫他發心修大悲大智,是受不了的,或即退心不學。故修學佛法,不妨先依易行道,漸次轉進增上,至信愿具足,而后才修難行道。這么說來,易行與難行二道,僅為相對的差別,并非絕對的隔離。
           念阿彌陀佛,是易行道,易行是不太勞苦的意思。『十住論』說:或步行而去,或乘舟而去。乘舟而去,身心不感勞苦,如易行道。但比步行而去,不一定先達目的地。有些學者,為了贊揚凈土法門的易行,說什么「橫出三界」,「徑路修行」。從激發念佛來說,不失為方便巧說;如依佛法實義,誤解易行道為容易了生死,容易成佛,那顯然是由于經論之外,全屬人情的曲說!
           三、異方便:異方便,名稱出『法華經』:「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這異方便,也就是『大乘起信論』的勝方便,其意義可解說為特殊或差別。『攝大乘論』大乘的十種殊勝,古譯為十種差別。玄奘譯阿賴耶(種子)「親生自果功能差別」,古人即譯作「勝功能」。所以異方便,勝方便,差別方便,都是一樣,為同一梵語的不同譯法。
           方便有兩種,一正方便,二異方便。『法華經』說:「正直舍方便,但說無上道」。這不是不要方便,而是說,在一乘大法中,要舍棄那不合時機的方便,而更用另一種方便來顯示第一義。
           正方便,即三乘共修的方便。佛為聲聞說戒、定、慧三無漏學,及無常、苦、無我、不凈等觀門,使眾生厭生死苦而出離世間。但這是容易沈溺于獨善厭世的深坑,所以到了大乘,除了對無常、苦、無我、不凈等,給以新解說而外,更有異方便來教導。但異方便,不是聲聞法中所完全沒有的,只不過大乘中特別重視而已。這就是修塔供養,興建廟宇,畫佛圖像;乃至一低頭,一舉手,或一稱南無佛,皆可成佛道等。這種種方便,特重佛功德的贊仰,著重于莊嚴。如『法華經』的長者,瓔絡莊嚴,與窮子的除糞,怎樣的氣派不同!又如華嚴海會,何等的□皇嚴麗?與小乘大大不同。不著重苦與不凈,而反說樂、凈。依樂得樂,如『維摩詰經』說的:「先以欲勾牽,后令入佛智」。這種方便,在小乘是不大容許的(除了定樂)。大乘強調佛果的無邊莊嚴,總攝一切福德,故特發揚此一教說。異方便很多,『法華經』所列舉的如何如何「皆可成佛道」,都是。念阿彌陀佛而生凈土,『起信論』即明說為勝方便,所以念佛是異方便之一。
           他增上及易行道,一切佛法中普遍存在,不過大乘較為著重。異方便,小乘只有一些痕跡,而大乘則大為宏揚。尤其是念阿彌陀佛的凈土法門,糅合這三方面,著重這三方面,這才在佛法中,露出一個嶄新的面目。比之于小乘,顯然有著很大的差異。
           我們若不念佛則已,如欲提倡念佛,便非從這些意義去把握不可。這才能認清念佛法門的特勝處。中國素重圓融,有人從禪凈融通去解說,說什么「唯心凈土,自性彌陀」。這對于有取有舍有念的凈土法門,實際是不能表現法門特色的。法門各有差別,真正的念佛,還是依專門修持凈土法門的去認識。
           四 念佛三要
           一信:念佛法門,以信、愿、行為三要,缺一不可。念佛為佛法的一門,所以修凈土法門的,對佛法應有正確的信解。凈土經中所說,素來不知佛法的,到臨命終時,得到善知識的引導,能專誠懇切的念阿彌陀佛,便可以往生凈土。這是不得已的方便,因為人到臨死,時間無多,不能再為開導其他的佛法,只好以簡易的阿彌陀佛教他持誦。若說平時學佛,只憑一句阿彌陀佛,別的什么都不要,就可以往生,這與神教的因信得救,有什么差別?所以佛教中基本的道理,如因果、善惡、輪回解脫等,都應有一明確的信解,這就是信三寶、信四諦等。假使連這些基本的道理,缺乏堅信,疑惑不定,說他念佛便可往生,實在是笑話!所以修凈土的人,先要堅定佛法中的基本信念,然后再加凈土法門的特殊信念。特殊信心有二:
           一、信阿彌陀佛的依正功德:修凈土的人,不但確信凈土的實有,而且還要信得凈土的清凈莊嚴,是極理想的樂土;信阿彌陀佛成佛以來,說法十劫,有無量功德。但更根本的:是要信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極深、極廣、極有大力。依佛自證說:因圓果滿,自己受用法樂,當然有良好環境的凈土。然從如來發心為他說:阿彌陀佛在因地時,作法藏比丘,曾在世自在王佛前,觀種種清凈世界,而后立愿,要總合一切清凈世界的嚴凈,莊嚴自己的凈土,成一極樂世界,以作攝化眾生的道場。眾生生到凈土后,以各種善緣具足,容易修學,成辦道業。從這悲愿教化的觀點去看,凈土是佛為眾生而預備的,是攝化眾生的大方便。只要眾生能發愿往生,決定可以得到接引,這是阿彌陀佛的大愿──四十八愿的根本特勝。能信得,一念一日乃至七日,皆可往生極樂世界。如缺乏或不能堅定這一特殊信念,那末雖信有阿彌陀佛與凈土,也還是不夠的。
           沒有真智,沒有斷障,就能往生凈土,站在自力的因果立場,是有問題的。滿身煩惱惡業的眾生,沒有修集戒定慧的圣道,怎會有進入凈土的資格?沒有凈因,怎能獲得凈果?所以唯識家說:稱念阿彌陀佛,往生凈土,是別時異趣。這是說,現生念佛,使眾生信解有佛,積集善種;將來再生人間,修布施、持戒、展轉增上,定慧成就,可以往生凈土,并不是說現生念佛,便可往生。這譬如說「一本萬利」,約展轉說,并非一下子就有萬倍利息。這是純依自力的說法。身心清凈,才可與凈土相應,生凈土中。若以唯識家所說十八圓滿受用土說,非地上菩薩不可。即以勝應身的方便有余土說,在小乘是羅漢,在大乘也要伏斷我執。然而,依龍樹所說中觀大乘,有易行道法門,稱念彌陀,命終可得往生的。這關鍵就在:眾生自力是不夠的,依于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的攝受,才有可能。所以信修凈土法門,如對彌陀本愿力,缺乏深刻信念,即是信心不具足,不能達成往生的目的。
           二、信念佛法門的殊勝德用:一般的說:稱名念佛,只要心口相應,稱念六字洪名,念到身心清凈,一心不亂,便可往生凈土。如此推重念佛法門,還沒有充分顯出念佛法門的特勝。如念阿彌陀佛心得清凈,念其他的佛、菩薩、經典、咒語,一切都可以得心清凈,得心不亂,何必特別宏揚凈土法門?所以除了信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而外,更要信往生凈土的特殊德用,這就是:往生極樂凈土,在信阿彌陀佛的悲愿攝引外。更要信「一心不亂」,為獲得彌陀愿力攝引的條件,一心不亂,才能往生。如能往生,決定不退,在修學菩薩道的過程中,最為穩當。能確立了這二個信念,然后發愿修行,才能精進而達往生的希望。
           二愿:信與愿不同,勿以為有了信,必然有愿;要知凡愿必定有信,有信未必有愿。總論佛法,有信心,當然要有愿行。然佛法中法門無量,不問它了義的不了義的,方便的真實的,都各有其特質,有其作用。這些無邊法門雖有信仰,雖有廣泛的宏愿──無量法門誓愿學,但在現生的修學中,不一定要樣樣法門,都發愿去修持。故深信凈土,不一定發愿而求往生。現在人每每缺乏合理的分別,如見你不掛念珠,不虔誠念(阿彌陀)佛,就以為你對凈土法門沒有信心。以為你如能信仰凈土法門,為什么不專精修學!這實在是極不合邏輯的。如我們對社會的各種正當事業,覺得都有好處,對人類,對國家都極為需要。但決不能樣樣去做,只能揀擇志趣相投的作為個人的終生事業。修學佛法也如是,法門無量,應該信,應該愿學,但切實修學的,只能選擇與自己意趣好樂相適合的,便由信而進一步的發愿去實行。所以愿必有信──愿由信來,而深信卻不一定有愿行。
           凈土法門的愿,除愿成佛道,愿度眾生普通愿而外,主要是愿生彼國。愿生彼國,約目的說。然在實行中,應該有深一層的愿求,就是愿得彌陀佛本愿的攝受,回向文中,即有此意。約佛本身說,佛是無時不在悲愿攝受眾生。可是眾生自己,不自動的發愿要求攝受,接受佛陀的悲愿,便不能為佛所攝受,佛與眾生間便脫了節。如海中救生艇,投下救生圈或繩索,若落海者心愿登舟脫險,卻不想接受救生圈或繩索,試問如何可以得救?所以往生凈土,要仗阿彌陀佛的慈光攝受,尤須眾生的發愿,愿意接受佛陀的本愿。眾生愿與佛愿相合應,往生凈土,才有可能。要知道佛要遍救一切眾生,眾生本身不起信愿,缺乏被救資格,佛也無能為力。這也即是上面所說的他力要通過自力。如太陽光明普照一切,但不照覆盆之下,佛愿遍度一切眾生,但度不了無出離心,不愿接受救濟的眾生。佛是大能,而不是全能萬能。在救濟一切眾生時,眾生有著自己的因果關系,佛并不能想到做到。否則,這世界早就沒有眾生了!所以愿生凈土,是所愿的目的;愿受阿彌陀佛悲愿的攝受,才是發愿的實質。
           三行:概括的說,行有二:一是往生凈土的助行;一是往生凈土的主行。以凈土三經說,『阿彌陀經』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可見要培植深厚的善根,增長種種福德,以作生凈土的資糧。『觀無量壽經』說有三品,如孝敬父母,布施、持戒、讀誦大乘等。大本『阿彌陀經』,也說到布施、持戒等。這些善根福德,修凈土的人,應該隨分隨力去做,使善根增長,福德增勝。往生凈土,念佛是正因,培植善根福德是助緣。有些念佛人,好走偏鋒,以為生死事大,念佛都來不及,那里還有功夫去修雜行。專持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就得了。如告以「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的經文,他卻巧辯的說:能聽到阿彌陀佛的,就是宿植善根,廣修福德因緣了。這是多大的誤解!經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并非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聞佛名」。求生極樂凈土,助行還是需要的。但念一句彌陀的,只有適用于「平時不燒香,臨(命終)時抱佛腳」的惡人(見『觀經』);一般人平時修學,應該隨分修集福德因緣,以此功德回向凈土。永明大師的萬善同歸,是比較穩當而正確的說法。
           往生凈土的主行,就是稱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是皈投依向義,內含希求阿彌陀佛悲愿加持的意義。現在的念佛法門,非常流行,往往失去了本義。稱念是凈土行,照凈土法門說,應該依信、愿而起行。可是有些念佛人,不解念佛之所以,既無信,又無愿,這與凈土法門,當然不合。有些念佛的,以念佛為冥資。有些為了家庭的煩惱而念,為了生意或政治的失意而念。一心念佛,以精神集中,身體心理,都得到某種清凈,某種喜樂,或泛起某種特殊心境。于是便自以為得了受用,沾沾自喜,逢人便說念佛好!念佛當然很好,但這還不是真正的凈土行者,還不是凈土法門的真利益。充其量,這不過是類似的定境(正定也極為難得),只是由于精神集中,減少了內心的散亂,浮動,減少一些煩惱而已。如以此為目的,何必一定要念「南無阿彌陀佛」!念佛生凈土,當然會有這種心境,而且更好。若僅此而無信無愿,是不能往生的。所以凈土法門的修行(念佛),要在深信誠愿的基礎上,要在渴仰彌陀本愿的攝受中去念。空空洞洞的行,不會與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相呼應,不相應便不能生凈土。
           信愿行的總合,是凈土法門的要訣!三者具足,即得往生。依他力而往生,這不妨舉喻來說:如美國或某國,為東方人辦了幾個學校,歡迎我們去留學,可以供給膳宿,甚至可以供給交通工具,他愿意我們去,只要我們肯去。如我們對他沒有信心,或自己不發生興趣,這當然不能去了。假使你有信有愿,愿意去一趟,但還缺少一件,還要彼此同意的證明文件──護照。護照簽了字,你就可坐他的飛機到那邊去。這如凈土行人,在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中,有信、有愿,又加上稱念阿彌陀佛的簽字手續,自然可以達到凈土的目的地。凈土法門的三要,如鼎三足,缺一不可。不具足三要而稱念彌陀,等于一紙偽造文件,起不到實際作用。
           五 念佛
           一念:凈土法門,一般都以稱名念佛為主,以為稱名就是念佛。其實,稱名并不等于念佛,念佛可以不稱名,而稱名也不一定是念佛的。
           要知道,念是心念。念為心所法之一,為五別境中的念心所。它的意義是系念,心在某一境界上轉,明記不忘,好像我們的心系在某一境界上那樣。通常說的憶念,都指系念過去的境界。而此處所指稱的念,通于三世,是系念境界而使分明現前。念,是佛法的一種修行方法,如數息觀,又名安般念;還有六念門;以及三十七道品中的四念處,都以念為修法。要得定,就必修此念,由念而后得定。經里說,我們的心,煩動散亂,或此或彼,剎那不住,必須給予一物,使令攀緣依止,然后能漸漸安住。如小狗東跑西撞,若把它拴在木椿上,它轉繞一會,自然會停歇下來,就地而臥,心亦如此,若能系念一處,即可由之得定。不但定由此而來,就是修觀修慧,也莫不以念為必備條件。故念于佛法中,極為要重。
           念有種種,以所念的對象為差別,如念佛、法、僧、四諦等。現說念佛,以佛為所念境界,心在佛境上轉,如依此得定,即名為念佛三昧。然念重專切,如不專不切,念便不易現前明了,定即不易成就。要使心不散亂,不向其他路上去,而專集中于一境,修念才有成功的可能。經中喻說:有人得罪國王,將被殺戮。國王以滿滿的一碗油,要他拿著從大街上走,如能一滴不使溢出外面,即赦免他的死罪。這人因受了生命的威脅,一心一意顧視著手里的碗。路上有人唱歌跳舞,他不聞不看;有人打架爭吵,他也不管;乃至車馬奔馳等種種境物,他都無暇一顧,而唯一意護視油碗。他終于將油送到國王指定的目的地,沒有潑出一滴,因此得免處死。這如眾生陷溺于無常世間,受著生死苦難的逼迫,欲想出離生死,擺脫三界的系縛,即須修念,專心一意的念。不為可貪可愛的五欲境界所轉;于可鎮境不起鎮恨;有散亂境現前,心也不為所動。這樣專一系念,貪鎮煩動不起,心即歸一,寂然而住。于是乎得定發慧,無邊功德皆由此而出。反之,若不修念,定心不成,雖讀經學教,布施持戒,都不能得到佛法的殊勝功德,不過多獲一點知識,多修一些福業而已。
           二念佛:念佛,一般人但知口念,而不曉得除此以外,還有更具深義的念佛。如僅是口稱佛名,心不系念,實是不能稱為念佛的。真正的念,要心心系念佛境,分明不忘。然佛所顯現的境界,在凡夫心境,不出名、相、分別的三類。
           依名起念:這即是一般的稱名念佛,是依名句文身起念,如稱「南無阿彌陀佛」六字,即是名。而名內有義,依此名句系念于佛──以「南無阿彌陀佛」作念境。這是依名起念,故稱名也是念佛。
           不過,稱念佛名,必須了解佛名所含的意義,如什么都不知道,或以佛名為冥資等,雖也可成念境,或由此得定,但終不能往生極樂。這算不得念佛的凈土法門,因為他不曾了解極樂世界的情形,和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無信無愿,泛泛稱名,這與鸚鵡學語,留聲機的念佛,實在相差不多。有一故事:有師徒兩個,徒弟極笨,師父教他念佛,他始終念不來,老是問師父怎樣念。師父氣不過,罵他道:「你這笨貨」!并且把他趕跑。可是他卻記住了,到深山里去,一天到晚,念著「你這笨貨,你這笨貨」。后來師父又去找他,見他將飯鍋子反著洗,覺得徒弟已得功夫。便問他這一向修的什么功,他說就是師父教我的:「你這笨貨」。師父笑道:「這是我罵你,你怎把它當佛在念」?一經點破,徒弟了解這是罵人的話,所得的小小功力便失去了。心系一境而不加分別,可以生起這種類似的定境,引發某種超常能力。但一加說破,心即起疑,定力也就退失。當然,稱名念佛,決不但是如此的,否則何須念佛,隨便念桌子板凳,不也是一樣嗎?須知道,阿彌陀佛是名,而名內包含得佛的依正莊嚴,佛的慈悲愿力,佛的無邊功德。必須深切了解,才能起深切的信愿,從信愿中去稱名念佛,求生凈土。
           依相起念:這是觀想念佛,念阿彌陀佛或其他的佛都可以。或先觀佛像,把佛的相好莊嚴謹記在心,歷歷分明,然后靜坐系念佛相。這種念佛觀,也可令心得定。我遇見的念佛的人,就有靜坐攝心,一下子佛相立即現前的。但我所遇到的,大都還是模糊的粗相,容易修得。如欲觀到佛相莊嚴,微細明顯,如意自在,那就非專修不可了。而且,佛相非但色相,還有大慈大悲,十方,四無所畏,十八不共,五分法身,無量無邊的勝功德相,在這佛功德上系念觀想,大乘為觀相所攝,小乘則名為觀法身。
           依分別起念:依分別起念,而能了知此佛唯心所現,名唯心念佛。前二種依于名相起念,等到佛相現前,當下了解一切佛相,唯心變現,我不到佛那里去,佛也不到我這里來,自心念佛,自心即是佛。如『大集賢護經』(二)說:「今此三界,唯是心有。何以故?隨彼心念,還自見心。今我從心見佛,我心作佛,我心是佛。…」。『華嚴經』(四六)也說:「一切諸佛,隨意即見。彼諸如來不來至此,我不往彼。知一切佛無所從來,我無所至,知一切佛及與我心,皆悉如夢」。佛的相好莊嚴,功德法身,分分明明,歷歷可見,是唯(觀)心所現的。
           了解此唯心所現,如夢如幻,即是依(虛妄)分別而起念。佛法以念佛法門,引人由淺入深,依名而觀想佛相,佛相現前,進而能了達皆是虛妄分別心之所現。
           若更進一層,即到達念佛法身,悟入法性境界。唯識家說法有五種,名、相、分別而外,有正智、如如。無漏的智如,平等不二,是為佛的法身。依唯心觀進而體見一切平等不二法性,即是見佛。『維摩詰經』亦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以明得見阿■。『阿■佛國經』也如此說。『般舟三昧經』,于見佛后,也有此說。佛是平等空性,觀佛即契如性;智如相應,名為念佛。『金剛經』說:「離一切相,即見如來」,平常稱此為實相念佛。念佛而達此階段,實已斷除煩惱,證悟無生法忍了。
           由稱名而依相,乃至了達一切法空性,一步一步由淺而深,由妄而真,統攝得定慧而并無矛盾。這樣的念佛,就近乎自力,與修定慧差不多,故念佛法門也是定慧交修的。但依『般舟三昧經』說:如見佛現前,了得唯心所現,發愿即得往生極樂世界。可見念佛方便,要求往生凈土,要有佛的悲愿力。在四類念佛中,以稱名念佛最為簡易;一般宏通的凈土法門,即著重于此──稱念南無阿彌陀佛,和信求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的攝受。
           稱名念佛,并非僅限于口頭的稱念。如『阿彌陀佛經』的「執持名號」,玄奘別譯,即作「思惟」。由此可見,稱名不但是口念,必須內心思惟系念。因稱念阿彌陀佛的名號,由名號體會到佛的功德,實相,系念思惟,才是念佛。所以稱名是重要的,而應不止于口頭的唱誦。
           上面說的是通泛的說一切念佛,現在別依稱名念佛,再加說明。稱名念佛的方法,有人總集為「念佛四十法」,即專說念佛的方便。然念佛中最重要的,是三到。凈宗大德印光大師也時常說到。三到是:口念、耳聽、心想,三者同時相應。念得清晰明了,毫不含糊,毫不恍惚。稱名時,不但泛泛口唱,而且要用自己的耳朵聽,聽得清清楚楚;心里也要跟著音聲起念,明明白白的念。總之,口、耳、心三者必須相應系念,了了分明,如此即易得一心不亂。許多人念佛,不管上殿,做事,甚至與人談話,嘴吧里似乎還在念佛。心無二用,不免心里恍惚,耳不自聽,不能專一。或講究時間念得長,佛號念得多,但這不一定有多大用處。例如寫字,要想寫得好,寫得有功夫,一定要鄭重其事的寫,一筆又一筆,筆筆不茍,筆筆功到。雖然寫字不多,如能日日常寫,總可以寫出好字。有人見筆就寫,東榻西涂,久而久之,看來非常圓熟,其實毫無功力。也有年青時即寫得好字,而到老來卻寫壞,因為他不再精到,隨便揮毫,慢慢變成油滑,再也改不過來。念佛也這樣,時間不妨短,佛號不妨少,卻必須口耳心三到,專一系念不亂。如果口里盡念,心里散亂、東想西想,連自己也不知在念什么,那即使一天念上幾萬聲也沒有用。所以若要不離念佛,不離日常生活,一定要在成就以后。初學人,叫他走路也好念佛,做事正好念佛,那是接引方便。念佛而要得往生,非專一修習不可。如一面妄想紛飛,一面念佛,一成習慣,通泛不切,悠悠忽忽,再也不易達到一心不亂。要念佛,還是老實些好!
           說到稱名念佛的音聲,可有三種:一、大聲,二、細聲,三、默念。在念佛的過程中,三種都可用到。如專輕聲念,時間長了容易昏沉,于是把聲音提高,念響一點,昏沉即除。如專于大聲念,又容易動氣發火,令心散亂。再換低聲念,即能平息下去。音聲的輕重,要依實際情況的需要,而作交換調劑,念低念高都沒有問題。但專以口念,無論高念或低念,都不能得定。依佛法說,定中唯有意識,眼等前五識皆不起作用,口念聞聲,當然說不到定境。念佛的目的,是要達一心不亂,所以又要默念。默念,也稱金剛持,即將佛的名號放在心里念,口不出聲,雖不作聲,自己也聽起來卻似很響,而且字字清晰,句句了然。這樣念,逐漸的心趨一境,外緣頓息,才能得定。
           再談談念佛的快慢。我們念佛,起初都很慢,到轉板的時候便快起來。這很有意思,因為慢念,聲音必定要拉長,如:南─無─阿─彌─陀─佛,每字的距離長,妄想雜念容易插足其間,所以要轉快板,急念起來,雜念即不得進。禪堂的跑香也這樣,催得很快很急,迫得心只在一點上轉,來不及打妄想。不過專是急念也不好,會傷氣,氣若不順,分別妄想也就跟著來。如轉而為慢念,心力一寬,妄想分別也淡淡的散去。這完全是一種技巧,或緩或急,不時交換調劑,令心漸漸離卻兩邊,歸一中道。如騎馬,偏左拉右,偏右拉左,不左不右時,則讓它順著路一直走。念佛不是口頭念念就算,不在乎聲音好聽,也不在乎多念久念,總要使心趨向平靜,趨向專一,獲得一心不亂。
           六 一心不亂
           念佛求生極樂世界,能不能生的重要關鍵,在一心不亂,這在大小『阿彌陀經』中皆說到。蓮池大師有事一心與理一心的分別。事一心實可析為凈念相續,定心現前二類。眾生的內心,最復雜,特別是無始來的煩惱習氣,潛伏而不時現起,極難得到內心的一致──不亂。佛法的無邊功德,要由定力開發出來。這不凈的散亂的心念,就是虛妄分別心,分別即是妄想。這可以包括一切的有漏心,念佛念法,眾生位上的一切,都不外乎虛妄分別心。約證悟說,這都是妄想。然約一心不亂說,妄想也大有妙用。在虛妄分別心心所法中,有善心所現前,如對佛法僧的善念;有惡心所的生起,如貪鎮等的煩惱。初學佛的人,要想一下子不分別,不妄想,談何容易!所以要先用善念對治惡念,以凈念而去除染念。念佛就是這種方法之一,一念阿彌陀佛,可以除去各式各樣的不凈妄念。但在善念凈念中,還可以是亂心的。如一刻是佛,一刻又是法,這雖然內心善凈,卻還是散亂。所以必須要凈念,而且要相續,念念等流下去。此時不但惡念不起,即除了阿彌陀佛以外,其他的善念也不生起,念念是佛,等流下去,這叫凈念相續,也就是一心不亂的初相。這在修行上,并不太難,這并非得定,而是止成就的前相。然而一般念佛的,散亂小息時,每轉現昏昧。其實念念中不離雜念(當然不是大沖動),而自己不知,以為得了一心,最易誤事。心在一念上轉,不向外境奔馳,一有馳散,馬上就以佛念攝回。一念一念,唯此佛念,離掉舉,離昏沉,沒有雜念滲入,沒有間斷,明明現前,即是一心不亂。念佛決不在時間的長短,數量的多寡上計較,主要在達到一心不亂。依經說:念佛有時一日或者七日,一念乃至十念。所以,不論時間長短,如真能萬緣放下,唯一彌陀凈念,即使是短時相續,也就是一心不亂。這樣的凈念相續,即取得了往生凈土的保證。在這樣的凈念相續時,每有清凈法樂,或聞有香氣,或乍現光明等。
           定心現前,是更深一層的。定有一定的條件,不是盤腿趺坐就算定。先要系念于止,止成就后,才有定心現前。最低微的未到定,也有渾忘自己的身心境界,只是一片清凈光明。念佛得定,名念佛三昧。此時眼等五識不起,唯定中意識現前。稱名,觀相,也可現見阿彌陀佛。甚至未得凈念相續的,在睡夢中也可見阿彌陀佛,這是夢境,不一定可以往生。正定現見阿彌陀佛,可成為往生凈土的保證。沒有信愿的念佛,也可以得到觀佛成就,但不一定往生。(由佛轉教,發愿即可生)雖然說佛是大悲普被,無時不在救度,問題即在眾生的能不能接受佛恩。眾生能使心漸漸歸一,心地清凈,惑業等重大障礙物去除了,眾生的愿,即與佛的愿,可以相感相通,現見彌陀,往生凈土。這才顯出了慈悲愿力的作用。有一類眾生平時不知佛法,為非作歹,到了臨命終時,遇到善知識的啟發,深悔過去的罪惡,能在短時中,一心一意至誠懇切的念幾句阿彌陀佛,就可往生凈土。這因為一方面受到死的威脅,一方面受到墮落的怖畏,所以信愿的熱忱特別深切,能在短時間內,一心不亂,而得往生。
           為調和禪凈的爭執,蓮池大師倡理一心說以會通他。中國唐代的凈土法門,專重他力,而禪宗是主心外無物,頓息一切分別,所以批評凈土法門的有取(凈土)有舍(娑婆),有分別念(佛)。其實禪凈,各有重心,由于執一概全,才有諍執。若著眼于全體佛教,即用不著沖突。蓮池大師所以特提理一心說,作禪凈的調和。理一心,即體悟法性平等,無二無別,離一切相,即見如來。這樣,禪凈便有貫通處。但這是隨順深義而說,若據凈土法門的易行道,他增上的特性來說,念佛往生所被的機緣,本是攝護初心。禪凈各有特色,不一定在「一心」上圓融會通。凈土法門蒙佛攝受,齊事一心的念佛即得。到理一心,這必先要定心成就,然后進一步于定中起觀:佛既不來,我也不去,我身佛身,同是如幻如夢,無非是虛妄分別心所顯現。于是超脫名相,遠離一切遍計執,而現證法性。如到此地步,有愿的往生極樂,論品位應在上品上生之上。如于極樂世界無往生的特別愿欲,那是不一定生極樂的。要生,那是「十方凈土,隨愿往生」。
           七 往生與了生死
           往生是約此界的臨終,往生極樂世界說。本來死后受生。或由此到彼,往生的力量不一,最一般的是業力。有天的業生天界,有人的業生人間……。六道眾生,皆以業力而受生。在這以上的,還有愿力,通力,如沒有人間業的天,可以到人間,他來是憑藉神通的力量。下生以后,現有人間的身體,借取欲界的鼻舌識而起用;不過天人的身體光明,物質組合得極為微妙。同樣的,我們修得了神通力,也可生到上界。現在的生凈土,不是通力,而是愿力。以一心不亂為主因,使心凈定,再由眾生的愿與阿彌陀佛的愿相攝相引,便得往生凈土。論依因感果,凈土還不是眾生的,然同樣的可以享受。如王宮是王家所有,但宮庭里的侍役、下女,一樣的可以享受那奇花異草的花圃,畫棟雕梁的莊嚴房屋,山珍海味的飲食,絲弦笙笛的音樂,與王室差不多,但這并不是自力。往生凈土也是這樣,憑著阿彌陀佛的愿力,一樣的享受凈土的法樂。
           今日有些宏揚凈土者,說到了生死,以為就是念佛,以念佛為了生死的代名詞,這是堵塞了佛法無邊法門。其實了生死,豈止念佛一門?而且,了生死與往生,應該是二回事,這中間還有一節的距離。把往生看作了生死,在思想上有點混亂。生死,是生而死死而生的生死相續;了生死,不是明了生死,而是說徹底解決了生死,不再在生死中往來輪回。生死是苦果,從煩惱業而來,有煩惱即作業,作業即感苦果,惑業苦三,流轉如環。煩惱的根本是我見,或說無明,不達我法性空,執我執法的煩惱是生死的根本,有煩惱可以引起種種善惡業,有業必有果。生死是這么一回事,要了生死,必破除生死的根本,通達無我性,徹見真實理;我法執不起,煩惱根本便斷。煩惱一斷,剩有業力,沒有煩惱的潤澤,慢慢的即失去時效而不起作用,不感生死。了生死,無論在大小乘都是一樣,只有淺深的差別,大原則是不會例外的。依此來說,往生凈土還沒有見真理,斷煩惱。煩惱既未斷,何得了生死呢?所以往生并不就是了生死,如說他了生死,那是說將來一定可以了,不是現在已經了了。生到凈土,與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善緣具足,精進修學,展轉增上,得不退轉,決定可達了生死的目的,只是時間的遲早而已。所以說往生凈土能了生死,那是因中說果。如人從十三層高樓跳下,在未落地前,說他跌死,那是說他落地后必定死。在空中時,事實上還沒有死,雖還未死,不妨作如此說,因為他死定了。『法華經』的「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與『寶云經』所說:「一念釋迦牟尼佛,皆得不退轉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都是因中說果。有此念佛因緣,久久修學,必能了脫。不但這是依一般的往生說,還沒有了生死;就是上品上生,也要往生以后,花開見佛,悟無生忍,這才破無明,斷除生死根本。故往生與了生死,是截然二事,不能看作同一。這樣把往生與了生死的內容,分析清楚,即與一切教理相應。若是過分高推──往生即了生死,則與無量教理而相違礙。以往生為了生死,對于教理無認識的,尚無所謂;若對佛法有素養的人,聽之反起疑惑,反于凈土而生障礙。
           八 結說要義
           總前面所講的,關于凈土法門有幾點要義,需要特別注意。一、是本愿力:眾生的能生凈土,主要是依仗他力的慈悲本愿。若但依自力,是不, 夠的。念佛的凈土宗人,都推廬山慧遠大師為初祖,其實遠公的念佛,并不重在口念。由北魏的曇鸞,道綽,到唐朝的善導大師,才發展為特重稱名的念佛法門。善導大師有『觀經四帖疏』,重慈悲愿力,重散心,以為持戒,犯戒,皆可往生。「普度眾機,不擇善惡」,這話并不錯,經上也有十惡五逆可以成佛之說。這一派傳到日本,發展為真宗,既然善人惡人皆可往生,念佛不分在家出家,所以索性娶妻食肉,主張棄戒定慧等圣道,而專取本愿。由于專重他力的阿彌陀佛愿力,所以進一步以為,只要信,當下即為阿彌陀佛所攝受。索性平時不要念佛,不需念到一心不亂;以為一信即得往生。這在中國的凈土行者,覺得希奇,其實還是遵循中國傳去的老路子,只是越走越遠,越遠越小,鉆入牛角的頂尖而已。依佛法本意說,生極樂世界,特重他力。若說連戒等功德都不要了,那凈土又何以有三輩九品之分呢?九品的劃分,就依圣道為標準。五逆十惡者,生凈土也只是下品下生。平素孝敬師長,勤行施戒,修學定慧,悟解空義的,才能生中品以及上品上生。我在『凈土新論』中說:如荒年糧食奇缺,吃糠可以活命,但到了豐年,應該以米麥活命,若是硬要說吃糠為最好,其余的都不要,這豈不成了狂人!但念一句阿彌陀佛而往生,是為十惡五逆,而臨近命終人說的,猶如遇到荒年教人吃糠,是不得已的辦法。你既不是十惡五逆的地獄種子,又不是死相現前,平時來學佛念佛,怎么不隨分隨力的修集功德?怎么不在彌陀誓愿的攝受中,勤行圣道?至于說只要信,不念佛而可往生,更是莫明其妙。如掉在海中,只想別人救他,而不伸手拉住救生圈和繩索,試問如何可以登岸?不念佛何以得一心不亂?何以能與佛愿相通?撒除眾生自心障礙,與佛愿相應,佛說就是念佛到一心不亂。信彌陀愿力,而不信接受彌陀愿力的方法,真是可笑。放棄自力,不是別的,這只是發展于神教氣氛中的神化!
           第二、我講的凈土法門,多是依據印度的經論,并不以中國祖師的遺訓為圣教量。照著經論的意趣說,不敢抹煞,也不敢強調。所以與一分凈土行者,小有差別。如易行道,不是橫出三界,容易成佛,而是容易學容易行,辦法比較穩當。其實易行道反而難成佛,如彌勒佛;難行道反而易成佛,如釋迦佛。所以『阿彌陀經』說:能于穢土修行一天,勝過凈土久久。又如凈土的特色在依他力而得往生。然往生并不就是了生死,這在專以念佛為了生死的人看來,不免心生不忍。其實,這并沒有貶低凈土法門的價值。
           第三、雖有三根普被之說,而凈土念佛法門,主要在為了初心學人。有類眾生,覺得佛法太深廣,太難行,以一生的時間修學,教理上還是漫無頭緒,悟證既難,而菩薩的難行,更加不能做到。忽忽一生,死到頭來,也不知來生究竟如何?對這類心性怯劣的眾生,所以有易行道,勝方便的凈土法門。如『大乘起信論』說:「眾生初學是法……其心怯弱……娑婆世界……信心難可成就……如來有勝方便,攝護信心」。這些心志怯劣的眾生,不敢擔荷如來家業。雖學佛多年,還在愁眉苦臉中過活。有以為佛教沒有神教好,因信得救,何等簡捷了當?聽到三世輪回,便自前途茫茫,覺得一切不能把握,信心發生動搖,容易退墮外道。為攝護這類初心的眾生,所以說勝方便的凈土法門。這是念佛法門的所被的主要根機。一到凈土,即使下品下生也可慢慢向上修學,得到成佛的結果。這是凈土法門的妙用,妙在往生必能「不退轉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可說是佛法中的保險法門,保險不會走錯路子。也可說是留學法門,娑婆世界難行苦行,成佛度生,有點不敢自信,生怕途中退失,前功盡棄,生凈土就好了。這如本國教育水準低落,設備,儀器,圖書都不充足,不及外國學校的好,所以有留學之必要。到外國學,各樣條件具足,學業容易成就;學成以后,回來貢獻祖國。這如凈土的修學一樣,修學到悟無生忍以后,然后倒駕慈航,回入娑婆世界,救度眾生。小乘專重己利,所以有很多的阿羅漢出現。禪宗專提向上一著,所以也有很多的祖師出現。可是大乘法門,太深太廣,不容易為一般所完滿信行。印度的大乘既興,凈土法門的簡易,就由此而大大的宏揚起來。凈土法門的好處,就在簡易平常。如說得太高了,怕不是立教的本意吧!(常覺記)
           三、
        求生天國與往生凈土
          ──在菲律賓佛教居士林講──
           生死大事是件不易解決的問題,如果我們只在生死死生之間,力求向上,謀取后世比前生舒服,還不是徹底的解決。要解決生死,有種種方法,往生凈土就是一種。所以現在舉出求生天國與往生凈土來講。天國,在中國叫天堂,佛教名天界。天是光明的意思,天界就是光明的世界。但依佛法說,天界雖然光明快樂,但不是徹底的光明快樂。中國、印度、西洋人,都有一種類似的觀念,就是感覺到人間太苦惱,有種種苦痛、罪惡、困難,想生天上,因為天上沒有人世間種種的憂愁苦惱。佛法有這種生天法門,其他宗教同樣也有。
           生天,確乎也不錯,現在舉出幾件與人間對比,以見出天界好的地方。
           一、人間最苦痛的是衣食住行,不但窮人不容易解決,富人還是提心吊膽。
           天上呢?有頂好的東西吃,頂美麗的衣服穿,頂堂皇的宮殿住,來往自由。我們這個世界,自然界種種不圓滿,有水災、地震、山崩、海嘯、臺風、久旱等,天國就沒有這些災禍,天上是一個頂富樂平安的地方。
           二、我們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苦痛的事情多得很,就是父子夫妻朋友也免不了。常常可以看到欺負、壓迫、剝削的事情發生,小的爭吵打架:大的釀成戰爭,在天上就沒有這種種人事的苦痛。依佛法說,在最下的兩層天,雖也有戰爭,但沒有人間那么厲害。
           三、人的身體會有病痛,壽命不長,天上沒有什么病,雖然沒有長生不老。但是壽命卻比人間長得多。
           有了以上種種好處,怪不得耶穌教徒以及很多的人,都想生天。好實在好,可是要生天,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并非想去就立刻可以去的。古人說:「生天要有生天業,未必求仙便得仙」;要有生天的功德才行。以佛法說,起碼要兩個條件,就是布施與持戒。布施功德大,才會得享受天的福報。持戒精嚴,道德超過常人,就會生到比人更好的地方。有福報,有過人的德行,生天是毫無疑問的。但要生到高一點的天,要有慈悲心。耶穌教說博愛,佛說慈悲喜舍,使別人離苦得樂,就是這個道理。不過真要生得高的,還要修禪定,這比較不容易。普通耶穌教的禱告,專精的也有相似的定心。如能做到一心不亂,就可以到達這個境界,施戒慈定,名為生天法門。
           諸位覺得,佛法說升天,那么困難,耶穌教卻相反,只要信主,就能得救,上生天國了。其實,真正的基督教,要生天也并沒有那么簡單。要真正信仰、悔改、禱告,得到重生,心里起了一種離染得凈的變化,有了這種經驗,自會奉行博愛的精神,而合乎施戒的行為,這才能生天。什么都不要,信就得救,只是廉價傾銷的宣傳而已。
           佛法雖說天界好,但不勸人生天,因為天不徹底。耶穌教說,生天得永生,永遠是快樂和平長壽。佛法說,天國雖然長壽,一萬十萬百萬千萬以至萬萬年,總有一天,福報完了,定力盡了,還是要墮落,不過只是享長期的福罷了,并沒有解決生死的問題。佛法是要求能夠真正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凈土,是清凈的世界,佛法中清凈的世界很多,東方藥師佛有凈琉璃世界,西方阿彌陀佛有極樂世界,十方諸佛亦各有清凈的世界,因為平常都講阿彌陀佛,大家都懂,所以就專門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凈土與天國,都沒有山崩地震種種天災,物質豐富之極,黃金為地,富麗堂皇。人事方面,非常和好,如兄如弟,如姊如妹,壽命都長得很。凈土,不只環境相差不遠,連求生的方法,也與求生天國相近。在一般的布施持戒之上,不外信仰、發愿、懺悔、感恩、稱名──稱「奉耶穌的名字」或「南無阿彌陀佛」的名號,一心不亂,才能夠達到目的。耶穌教說靠耶穌的力量來拯教,而佛教是靠阿彌陀佛的慈悲愿力來接引。那末,為什么佛法提倡往生凈土而不贊成求生天國呢?這實在有根本不同的地方,佛法是:
           一、平等而非階級──西方極樂世界,現有觀音、大勢至兩大菩薩,他們比我們是先知先覺,將來繼承阿彌陀佛的佛位。我們生極樂世界后,得到佛與他們的開導,將來可以與他們一樣。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只要到了西方,慢慢修學,都可以成佛。經上說,極樂世界,佛光明無量,壽命無量;往生的也光明無量,壽命無量,與佛平等。不像耶穌教天國的階級性,上帝是至高至上獨一無二,升入天堂的絕不可能成為上帝;不能成為耶穌。階級是世界憂愁苦惱的根源,天國也不能例外,佛法是以平等為基礎,才能徹底。
           二、進修而非完成──耶穌教說:生天國就得到永生,是完成了。其實并不究竟,智慧、功德,一切都沒有達到圓滿(至少是不能像耶穌那樣)。這樣的永久,可說是永久可惜,永遠缺陷的事。生凈土就不同了,念佛求生凈土,并不是因為凈土衣食豐足,無憂無慮,要去享福的,而是要跟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好好地學習。所以生凈土時,雖不曾圓滿,而能進向于圓滿。或者有人要問:要學習佛法,在這個世界學就好了,何必到西方去呢?這雖然說得對,但這個世界壽命短,環境劣,業障重,天災人禍多,西方卻不然,安樂長壽可以慢慢進修。大家都曉得,極樂世界有上品上生、中品中生、下品下生等九類的分別,有的到那邊要修了好久,才得見到阿彌陀佛,有的卻一到就見佛悟無生了。這不是說那邊有階級的分別,而只是程度的不同,下品經過多少時間的修持,還是會成為上品的,都是會進向于佛果的。所以生凈土不是天國式的以為就此完成,而是到那邊去,正好進修。
           三、上升而非退墮──經上說:生極樂世界皆不退轉,不像我們這個世界因為病痛煩惱惡因緣的阻撓,修了些時間,就退落下來。好比一個學校辦得不好,學生不喜歡讀書,影響學業不及格,而至于退學。生凈土的,如進好的學校,有好的教師,管教嚴格,學風優良,引起學生讀書的興趣,就是懶惰的學生,一進去也被學校的風氣所影響而注意他們的學業,向上求進步一樣。學佛的每有一種觀念,都怕今生人間修學,假使修而不了生死,后世也許會墮落,將怎么辦呢?往生凈土法門,就是為要適應這一般人的需求。只念阿彌陀佛,仗佛的慈悲愿力,就能到凈土去再進修。時間雖有長短,生死決定可了,不會退轉。天國呢,他們自以為永生,其實生天福報享盡,定力消盡,就要墮落,這是兩個世界的最大差別。
           假使有異教徒對你說:主能救你,天國有什么好處,西方同天堂差不多呀。你可簡單地回答他:好是好,但是差一點。你有階級,我們是平等。你們慈悲智慧功德將永不圓滿,永久不徹底,我們一天一天地學,總可以成佛。你說永生是靠不住,不過是壽命長一點,福報享盡,還是要墮落的,我們是永不退轉。這些都是學佛的人應該知道的,信念才會堅定。否則,思想上似是而非的神佛不分,極容易被神教所同化。(明道記)
           四、
        東方凈土發微
           一 引言
           一 講說的動機
           佛教界所熟知的凈土,主要是西方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西方凈土。在佛經中,十方都有凈土;而與西方彌陀凈土相對的,有藥師琉璃光如來的凈琉璃世界──東方凈土。關于東方凈土,過去曾說過二次。民國四十三年秋,在臺北善導寺講『藥師經』,啟建藥師法會;記錄下來的,有『藥師經講記』。民國四十七年夏天,在岷尼拉信愿寺,為性愿老法師祝壽,又講經一次。有『藥師經開題』,發表于『海刊』。去年,在臺北慧日講堂,啟建藥師法會。對東方凈土,又多一層體會。所以,過去雖一再講說,覺得還有再說的必要。
           東方凈土,不如西方凈土的專重于死后往生。不但說到死后往生凈土,說到蒙佛力加被,死后消除惡業,生人天而修學大乘;更特別重視了現生的利益安樂。這對于大乘菩薩,利益現實人間的精神,有著很好的啟發,故值得一說再說。
           還有,解說這個問題的另一動機,是在最近天主教主辦的恒毅雜志中,有題為:「從涅盤方面觀察佛教原義發明初稿」等文,作者杜而未,聽說是人類學(可能神類學)教授。他以為:涅盤是月亮神話的演化。以為印度婆羅門教的涅盤原義,是依承月亮神話的。以為佛教的涅盤原義,應該也是這樣。而且說:「釋迦真正明白涅盤與否,還成問題」。他以這種態度來想像佛教,評論佛教,與人類學有什么關系?這只是服役于神(神之奴仆)的,神化了的人類學者的杰作!所以舉東方凈土的意義,以說明佛教涅盤的真實意義,而不是月亮神話的演化。
           二 泛說宗教的意義
           對于宗教,一般人每每是誤解,淺解,故不得不略為解說。宗教(不僅是佛教),各區域,各時代,各民族,有各式各樣的宗教;盡管不完全相同,但都有宗教。那么悠久,那么廣泛,那么深入人心的宗教,說他是錯誤,也一定有他的迷謬根源,不容許我們忽視!何況這還是表達出人生的崇高意義,究極歸趣呢!過去,曾寫過『我的宗教觀』,發表在『潮音』月刊。現在,從三點來說:
           一、宗教的(信仰)對象,與人類觸對的境界有關;即人類依于觸對的境界,想像為信仰的對象。我們生活于世間──器世間,地球上,每天都面對蔚藍色的天空,光輝出沒的太陽與月亮,風雨雷電,山河木石等自然現象;及家庭,部落,國家──社會的組織形態;還有自己身心的活動。日常觸對這些,在有意無意中,啟發人類的宗教觀念。這是說:我們觸對的境界中,無論是自然的,社會的,自我的,都覺到有一番力量,限制(控制)一切,不得不如此,而表現出宇宙──自然,社會,自身所有的軌律。如太陽和月亮,天天從東方升起,向西方落下;四季節令,夏去秋來,都有一定的軌律。人類(社會或自身)的一切。也受有軌范的限定,似乎都不是個人(或大眾)的意志、能力所能決定的、改變的(其實,從前認為不可能的,不可知的,現在很多成為可知可能了)。這才從自我意識的想像中,覺得有一(或多)大力者,在主宰一切。所說「自我意識的想像」,意思是說:照著自我意志的主宰性(自由、支配),想像那觸對境界,有超越的高高在上,或內在的深深在內,自由自在的(無限或是有限的)支配(或管理)一切者,這是自古以來的擬人的宗教觀。
           這擬人的宗教對象,究竟是什么,雖是各說各的,而幾乎誰都感到有或一或多的大力存在,主宰一切,軌范一切,使一切都非如此不可。這從外界啟發而來的宗教意識,為宗教的一大根源。由于環境不同,注意的對象不同,而宗教的信仰對象,也就不同。如近水的拜水神,住山的拜山神,農村拜土地(社與稷)。印度是熱帶,毒蛇特別多,所以崇拜蛇神。有的崇拜太陽、月亮、星宿等天體現象;有的比擬社會,而有城隍、祖先的崇敬;還有崇敬山精、木怪、狐貍等。但在人類知識進步的過程中,動物等崇拜,逐漸衰落,因為這都是局部的,過于具體的。而人類之祖,或世界之主(這是影射專制王國的,現在也逐漸衰退嬗變了);以及天空現象,便鑄成更普遍的大神,而成為更持久的信仰。有以為這都是迷信,太陽,木,石,有什么可崇拜呢?不知道,這不只是崇拜那事物自身,而是崇拜那一切所以如此,而形成如此的軌律。
           二、宗教不僅受有環境的啟發,更主要的是內在的宗教意欲。人的自身,受自然的、社會的給與,也就受這些的束縛。有生就有老死,有健康就有疾病,有友愛就有怨敵,有團結就有分散,有喜樂就有憂苦──非依賴這些不可,而這些就成為自己的束縛,不得自在。如有利于人的,引起對外的依賴感,感恩與贊嘆,想像而成為善神。反之,如拘束與障礙于人的,即引起畏懼、厭惡,引生對外的超越感,想像對方為惡者。人在層層的束縛中,依賴現實,又不滿現實(超現實的自由意志),引發為依賴與超越的宗教情緒。無知蒙昧的想法(偏于依賴的他力),想在信賴天神中,得到離苦得樂,永恒的快樂。不過,在人類知識的進步中,揭開了神力的虛偽面目;知道從自然、社會、自身去求超脫,去尋求解決,而不再是依賴外在的神力。探求一切拘礙,不得自在的根源,發見了根源于自身的愚昧(無明),所引起的思想迷謬,行為錯誤。因之,宗教的真正意義,是身心清凈,智能德性開展,而一切契合于正理。惟有內心的智慧開發,德性高明,能力廣大,順從(依賴)宇宙人生的軌律──真理,才能不受環境的限制和束縛,而超越于現實。這里面,包含了兩方面:一是自身的徹底完善,一是實現理想世界(凈土)。這是自我意欲的凈化與完成!在神教中,表現為神與天國。不知神是自我意欲的客觀化,想像為宇宙的主宰(我的定義,就是主宰)。不知理想國土,要從自身凈化中去實現,并非天神所準備的,也非天神所賜與的。人類的知識,不斷開發,就逐漸從蒙昧的依賴的宗教,而歸于自身凈化與超脫的宗教。超脫現實的層層束縛,而達到真平等與自由;約內心說,是智慧、慈悲、能力的圓成,這一理想,在人類內心,不斷的鼓動,而成為高尚的宗教傾向。在較高的宗教中,都如此地顯示出來。而惟有佛教,才徹底而清晰的表達,不再存有蒙昧的神教氣息。不過,說到內心的凈化,在一般宗教中,有的重智慧,有的重仁愛;有的重信愿,有的重智證;有的重于內心的凈化,有的重視身體的永存:因而成為各有所重的宗教,片面的不完善的宗教。惟有身心德性的圓滿開發,不落于偏頗的,才是最圓滿的宗教。
           三、環境的啟發,內心的向上意欲,還不一定成為宗教;宗教是有賴于特殊的經驗。可以說,一切宗教,都有一種特殊經驗為支柱的。如說鬼,有些人雖沒有見過,但說起來如此的親切,實由于過去或別人,曾有見鬼的經驗。這可能是誤會的,也可能是真實的,但憑自己的經驗而宣說起來,充滿了堅定的信心,也增強了別人的堅信。又如神教徒在禱告或平時,見到耶穌、馬利亞等。信佛的,念佛的,見到佛與菩薩;參禪的得到悟入的經驗。這些是否正確,并不一定,也許是見繩疑蛇。但經驗過了的,無論是與不是,在同樣的經驗者來說,那是最真實的。這些宗教經驗,是邪正淺深不等的。更純正更圓滿的正覺,才能指正淺薄與似是而非的謬誤!
           總之,宗教是由人類內心的向上意欲,在不同的環境約束下,經各種特殊經驗而展開。
           二 東方凈土為天界的凈化
           一 佛菩薩依德立名
           在這一論題中,首先要說明:宗教一定有崇敬的對象,這不外乎法與人二者。拿高等宗教來說:法(或稱為道)是永恒普遍的最高真理──絕對真理。人(具有人格的)呢?有的是擬人的(有意志的)神,以神為絕對真理的,如以色列人信仰的耶和華,回教的阿蘭等。有的是絕對真理(其實是擬人的神)的現化人間(道成肉身),而表現為導人歸向于神的身份,如耶穌。這些,都淵源于擬人的神教。佛教是以人(眾生)身的向上熏修,而體現絕對真理的(肉身成道)。其中,佛是即人而到達絕對真理的圓滿體現;菩薩(聲聞圣者等)是部分的體現了真理。所以,佛菩薩的崇仰,好像類似于神或耶穌的崇仰,而實質上完全不同。佛菩薩的崇仰,是以此為理想,為師范,而使自己進向于真理,人人終能達到佛的境地,也就是絕對平等,絕對自由的圣域。
           佛教所崇仰的佛菩薩,都是依德立名的。這或約崇高的圣德立名,以表示佛菩薩的性格。如彌勒菩薩,是「慈」;常精進菩薩是永恒的向上努力。或者是取象于自然界,人事界,甚至眾生界的某類可尊的勝德,而立佛菩薩的名字。取象于自然界的,如須彌相佛,表示佛德的崇高;雷音王佛,表示佛法音聲的感動人心。取象于人事界的,如藥王佛,表徵佛能救治眾生的煩惱業苦──生死重病;導師菩薩,表示能引導眾生,離險惡而到達目的。取象于眾生界的,如香象菩薩,獅子吼菩薩等。其中,依天界而立名的,如雷音,電德,日光,月光等,更類似于神教,而實質不同。可以說,這是順應神教的天界而立名,既能顯示天神信仰的究極意義,也能凈化神界的迷謬,而表彰佛菩薩的特德。
           二 天與覺者
           東方凈土,是以天界為藍圖的。這是順應眾生的天界信仰,而表現佛菩薩的圣德。印度所說的天,原語為提婆,譯義為光明。無論白天晚上,所見的太陽、月亮、星星等光明,都是從天空照耀下來的。仰首遠望,天就是光明體。一般人就從天空的光明,而擬想為神。所以,印度的天,與神的意義相近。提婆(天)是光明喜樂,相對的地下──地獄,就是黑暗苦痛。在佛教中,崇敬的圣者,不是神教徒所想像的神,而是佛、菩薩、聲聞等。圣者有無量的清凈功德,而特性是覺,慧。斷煩惱,證真理,是由般若(慧)的現證,而般若也稱為明。與般若相對的,就是無明(黑□)。如佛陀,意義是覺者。菩薩,是有菩提(覺)分的眾生。緣覺與聲聞圣者,也是得三菩提(正覺)的。三乘圣者,都是覺者,明者。所覺證的,是法性(也叫真如、空性、法界)。法性是本性清凈,由慧光而覺證;也由于清凈法性,而顯現般若的慧光。所以,真如法性,也稱為性天,第一義天。如『涅盤經』五行中的天行,就是圣者正覺的大行。圣者的覺,與天神的明,有著類似性(所以『華嚴經』「世主妙嚴品」等,大菩薩每示現天神)。天的特性是光明,常人就從光明而想像天神。圣者,覺證法性清凈(或稱心清凈性、心光明性)而顯現慧光,佛就依世俗天界的現象,掃除神教的擬想,而表徵慧證真理的圣者。
           東方凈土的佛,名琉璃光佛。琉璃──□琉璃,譯為遠山寶,是青色寶。在小世界中間,有最高的須彌山,四面是四寶所成的。南面是□琉璃寶所成,所以我們──南閻浮提的眾生,仰望虛空,見有青色。青天,就是須彌山的琉璃寶光,反射于虛空所致。東方凈土,以此世俗共知蔚藍色的天空,表現佛的德性,而名為□琉璃光。
           每一佛出世,都有二大弟子,助揚佛化。如釋迦佛有舍利弗與目犍連;□盧遮那佛,有文殊與普賢二大士;阿彌陀佛有觀世音與大勢至菩薩。現在東方凈土,琉璃光佛也有二大菩薩──日光遍照、月光遍照,「是彼無量無數菩薩眾之上首」。這顯然是取譬于天空的太陽和月亮。天界的一切光明中,日月是最大的,一向為人類崇拜的對象。佛的左右脅侍,就依此立名,為一切菩薩的上首。在我國叢林中,中秋晚上,都傳有禮拜月光遍照菩薩的習俗。日與月的光,對人類來說,特性是不同的。太陽的光明,是熱烈的,給人以溫暖,生命力的鼓舞;在佛法中,每用日光來表示智慧。月亮的光明,是溫柔的,清涼的,使人在黑夜中消除恐怖。尤其是熱帶,炎熱不堪,一到月亮東升,清風徐來,真是能除熱惱而得舒暢的。在佛法中,月亮也每用來表示慈悲,安慰眾生。這是以天界的日月光輝,表現二大菩薩的德性。
           東方凈土中,除二大菩薩外。還有八大菩薩,如說:「文殊師利菩薩,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無盡意菩薩,寶檀華菩薩,藥王菩薩,藥上菩薩,彌勒菩薩:是八大菩薩,乘空而來,示其道路」。據經上說:欲生西方凈土而還不能決定的,八大菩薩能引導他,使得往生凈土。為什么東方凈土,只有八位菩薩,不是七位,也不是九位呢?這應該是取法于天界的。原來以太陽系為中心的行星,有九(從前說八大行星,后又發現了冥王星,故共為九大行星):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我國所說的五星,也離不了這些。現在,對此世界(地球)而說東方凈土,所以除地球不論,還有八大行星于天界運行。換言之,除日月外,還有八大明星,與我們這個世界,關系極為密切。依此,所以除二大菩薩,還有八大菩薩,護持東方凈土。「八大菩薩乘空而來」,是怎樣明白的說破這一點。
           此外,還有十二藥叉大將──宮□羅、伐折羅、迷企羅、安底羅、□你羅、珊底羅、因達羅、波夷羅、摩虎羅、真達羅、招杜羅、□羯羅。每一位藥叉大將,又各有七千眷屬,共為八萬四千。八萬四千,表示一切的一切。如一切煩惱是八萬四千,一切法門也稱八萬四千法門。所以從天界來說,八萬四千眷屬,即一切的小星星、小光明。小星的領導者──十二藥叉呢?中國與印度,都有十二辰說,配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在西方,名十二宮。在地球繞日旋轉的運動中,轉動的范圍內,名黃道帶;黃道帶內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十二辰,四方各有三個。不論是西方或印度,都以畜生來稱呼這十二。這一世俗的星辰說,在佛法中,就如『大集經』「虛空目分」所說:有十二位菩薩,在四方的山里修慈、都現畜生相──南方是蛇、馬、羊,西方是雞、猴、犬,北方是豬、鼠、牛,東方是龍、象、獅。這與中國傳說的十二生肖,僅獅與虎的差異而已。十二藥叉大將,便是取象于黃道帶中的十二星;而每一藥叉大將,統領七千眷屬,共八萬四千,無疑為一切小星了。這一切是光明,也就都是菩薩。
           東方凈土為天界的凈化,這是非常明顯的。據虛大師說,凈土都是天國的凈化,而佛法以佛菩薩化導的凈土,與神教的擬想,非常不同。
           三 圣性的本質及其顯現
           圣者的特性,是覺(明),所以約光明的天界,來比喻佛菩薩與凈土。但約天界來表示圣性,推究到圣性的本質,那決不是有限量的日月星星可比擬,而僅可以無限量的。明凈的虛空來比說。在『藥師經』中,稱佛土為凈琉璃世界,稱佛為琉璃光佛;這都是約我們現見的蒼空來比說的。佛是稱法性而現覺者,如如如如智,平等不二(人法不二)。約所證法說(常寂光土),稱為凈琉璃土。約能證者說(法身),稱琉璃光佛。而其實,如智平等的絕待圣性,是超越能所、彼此、數量等概念的。我們堅定的確信,佛所開示的究竟歸宿,說為涅盤、法身。無論涅盤或法身,在相對的名言中,是什么都難以說明的。不得已,只可以虛空界來比說;也就是唯有虛空性,才能多少使我們領會一些。如佛在『阿含經』中,說涅盤為:「甚深廣大,無量無數,寂滅涅盤」;「甚深廣大,無量無數,永滅」。這是釋迦佛開示涅盤的主要句義。如從現實生死的存在(有)與生起(生)來說,那末涅盤是「生者不然,不生亦不然」;「如來若有,若無,若亦有亦無,若非有非無后生死,不可記說」。因為,這是契入絕對圣性而超越相對界的。聲聞的涅盤,是這樣;大乘的法身、涅盤,也是這樣。所以『華嚴經』中說到佛法身,「唯有虛空為譬喻」。
           虛空是什么?姑且不論。一般的看法,虛空是「遍」,不可說在這里那里的,是無所在的;要說在,那就是無所不在。是「自在」,因為是無著無礙的。沒有時間性的變化,所以是「常恒」的。沒有質量等差別,所以是「無二」的。尤其是,虛空雖有時為云霧等蒙蔽而現昏相,一旦云消霧散,就顯出「明凈」。其實,在云霧障蔽時,虛空也還是明凈的(這就譬說離垢清凈與本性清凈)。所以,佛典中以此表示法空性(一切法的究竟真性),也以此表示圓滿體證(或分證)這最清凈法界者──法身。約絕待空性的本來如此,永久如此,普遍如此說,叫做「法性、法住、法界」。約體證這法性而成為絕對真理的體現者說,稱為法身。約證入而眾苦(不自在)畢竟解脫說,稱為涅盤。這是自證方知的;佛也只能隨順眾生的心境,方便善巧地指示,引導我們從離執證真中去體現。由于這是超越相對性的(非心量境、非言說所及),所以難以宣說,約虛空界來喻說,也只能多少領會而已。
           虛空,不問是實有的,假有的;客觀的實在,還是內心的格式,總之、在一般人及神教徒看來,無量無數,廣大甚深,高高在上的蒼空,為一切光明,或者說一切神圣的依處,一切依此而活動顯現出來。在沒有顯現時,似乎存在于空界的深處,不能說是沒有。佛法中,假藉這空界以顯示絕對法性,以及圣者證入的涅盤,小乘與大乘,多少有點差別。從無數無量,廣大甚深、寂滅來說,大乘與小乘,完全是一樣的。小乘從現象界矛盾苦迫的止息消散,表示圣者證入的涅盤,著重于消極的說明。但要說他生死取消了,什么都沒有,那是任何學派所不承認的。只是寂然而止,不再重演生死的流轉而已。這樣的涅盤,意味著相對的融入于絕對,不再落入時空而矛盾變化。所以,涅盤是常住的、清凈的、安樂的,可說是離言的妙有。如以虛空界來比說,好像風息云散,顯出了空界的本來明凈一樣。這僅可以虛空界來擬說,而不能以日,特別是月亮來比說。因為,月是黑白白黑的反復不已,而涅盤是永恒的穌息。
           這樣的涅盤,僅是契當于小乘阿羅漢的證境,正確而沒有圓滿。這樣的涅盤觀,容易引起誤解,以為現象的生死界,真實的涅盤界,為截然不同的對立物。這在大乘經論,才充分表達涅盤的圓義。從生死法說,生死的本性,就是涅盤性,所以說:「一切法中有安樂性」。這就到達了即事而真,真不礙俗的法界觀。也就是不住生死,不住涅盤的無住涅盤。從法性說(體現法界性的為法身,得無礙自在為涅盤),法性空中,本有無量的清凈功德,只為了迷而不能顯現。以修而顯發這無邊功德;圣德以覺(明)為本,也就是顯發無邊智光,而有難可思議的妙用。如以虛空界來比說,虛空界本來明凈,為一切光明本體;從此顯現出日月等無邊的光明。
           依現代的知識來說,星有恒星、行星、衛星,如八大行星與月亮的光明,都從日而來。但古人,是把日月星星的光明,想像為從虛空界而顯現,所以空界是「明凈」的。比擬于空界的明凈,所以稱佛為琉璃光。約智慧說,名法界體性智。上來的說明,著重在涅盤唯有虛空可為比喻;或者說,取象于虛空界的明凈,而表示佛與涅盤的真義。
           四 涅盤與月亮
           神類學者杜而未,賣弄民俗學、字源說,認為婆羅門教的涅盤一詞,從月亮神話而來。他雖說:「釋迦是否知道,尚成問題」,卻一廂情愿,以為佛教的涅盤,也非如此不可。如果不是這樣說,那是佛教徒不懂涅盤,還得向杜而未學習。庸俗的神類學者,想以這樣的研究,動搖佛教的根本──涅盤,讓耶和華來代替佛陀,來宰制中華人心。作為耶和華的奴仆,存這樣的野心,原是不足怪的。但我們,并不想作誰的奴隸,所以對神類學者的野心杰作,沒有絲毫的同情!
           關于語文(依佛法說,文是依音聲流變,表達情意或認識而成立;有音聲上的文,而后有形色(書寫)的文),我們與杜而未的看法,是根本不同的。人類的語文,起初,或是表達情意的,如歡笑、號哭、驚呼、呼召,以及憂喜悲懼所引起的聲音。或是指示事務的,如天、地、日、月、明、暗、風、雨、山、河、草、木、鳥、獸、蟲、魚、上、下、父、母、自、他等名稱。人類的文化日漸進步,語文也日漸繁復起來。而且是由具體的事物,而到達抽象的關系、法則等。語文的由簡而繁,或是依舊有的,引申意義而略為變化;或觸對新的事理,而創造新的語文。就是舊有的語文,音聲也在隨時隨地而演化不已(標準語音是人為的、后起的);意義也在變,所以不論古今中外,一字每有不同的意義。在印度,即使是「字界」,也有不同的意義。「字界」與「字緣」相合而成字,由于字界字緣的解說不同,和合而成的字義,解說也可作多樣的解說。語文的音義,只是約定俗成,一直在演化中。也就因此,印度的聲常論者,想以梵文的音韻,表顯宇宙的真相,完全是神學路數!
           這里,有一點是必要記得的。應用語文的比較研究,探求一字的原意,只能證明某時某地某字的本義是什么,不能就此否定演化發展的新意義。這樣,即使婆羅門教的涅盤原義,與月亮神話有關,不能就此論定佛教的涅盤,也不過如此。耶穌以完成「上帝」的律法自居;孔子是憲章堯舜文武之道,事實上,也只是「以述為作」,舊瓶裝入新酒。這還不能以舊義來論定耶穌或孔子的是否,何況釋迦以反婆羅門的立場,而宣告無師自悟呢?釋迦說法,當然應用當時的語言與術語;業、輪回、菩提、涅盤,這都是舊有的語文。而釋迦不像神類學者那樣的賣弄字源說,而是從「空相應緣起」,悟入無常、無我而體現涅盤;涅盤是內自證知的,不是外在的他力信仰。釋迦教證的特質在無我;在「知法(即絕對真理、即涅盤)入法」時,「但見于法,不見于我」。這所以徹底否定了神的創造,而洗盡神教的愚昧。杜而未漠視這些,竟敢武斷地,以為佛教的涅盤也不外乎此,真是荒謬之極!我相信,真正的人類學者與字源說,與神化了的人類學,歪曲偽濫的字源說,并不相同。
           上面說過,宗教的崇敬對象,有關于我們觸對的境界。人類的語文,起初依指事而引申演化。在佛教,依德立名,無論稱為什么,都不離取象于世俗的事理來詮表「正法」。所以,涅盤的原義,與月亮神話有關或無關,都沒有什么。不過我要說的,大小乘所共的涅盤,「無數無量,廣大甚深,寂滅」,不是取象于月亮,月亮那里有「無數無量,廣大甚深,寂滅」的德性?取象于世俗的方便假說,佛經是約虛空界以譬說「正法」(法性、空性);體法性而成身的「法身」;契入法性而無礙自在的「涅盤」(涅盤也名無上法)。約大乘從體起用,即事顯理(融相歸性)來說,約虛空日月為比喻,倒不是沒有的,但決不離卻空界。如說:「菩薩清涼月,常游畢竟空」;「慧日除諸□,普明照世間」。經中更多說太陽:如佛名□盧遮那,即是「遍照」;有的即稱為「大日」。這是以杲日當空的光明遍照,來喻說覺法性而成佛的智光普照。成佛與示現涅盤,也就以日出及日輪潛暉來比喻了。阿彌陀(婆耶)佛,是無量光。『觀無量壽經』,以落日為觀而生起一切,那是比喻從今生到后生,此土到彼土,意味著那邊(凈土)的光壽無量。至于月輪,是取象于夜晚的空月皎潔,清涼寂靜的境地。以此表達圣者的解脫,也比喻圣者的利益眾生,如說:「如月清涼被眾物」。
           我想告訴神類學者杜而未:佛教的涅盤,無論取象于什么,無論依什么而演化,主要是自內證知的寂滅,超越相對名相的絕對界。這不是根源于初民的神話,照著人類自己樣子所造成的神。這里面,沒有主宰(我)的權力欲,與一切神教──多神、一神無關。初民蒙昧意識所造成的,擬人的神,在人類文明進步中,早已宣告消失,無影無蹤。當然,杜而未如以為初民蒙昧意識所想像的神最好;或者一心一意,羨慕那不識不知,不知人間有羞恥事(眼目一明亮,知有羞恥,就失去了樂園)的亞當夏娃,那是各人的自由。不過,無論如何,不要為了這個,神經失常,滿眼所見無非月亮才好!
           三 東方凈土為人間的極致
           一 東方的理想國
           凈土,是佛菩薩的清凈土,也是人間的理想國。約智證畢竟空性以明清凈,只就佛的自證說;而凈土是有社會性的,有眾生,有衣食等一切問題。現實人間,是無限的苦迫與缺陷;凈土是無限的清凈莊嚴,自由與安樂。在這凈土中,一切圓滿,經常受佛菩薩的教化庇護。生在此中,一直向上修學,過著光明合理的生活。約佛的真凈土說,一切佛土都是一樣的。如有什么不同,那是適應教化的示現不同。那末,東方凈土與西方極樂世界,有什么差別呢?阿彌陀佛,在因中發愿,主要是:凡愿生我國土的,只要念我名號,決定往生。這著重在攝受眾生,使死了的眾生,有著光明的前途。琉璃光如來,因中發十二大愿,都是針對現實人間的缺陷而使之凈化,積極地表現了理想世界的情況。這對于人間,富有啟發性,即人間應依此為理想而使其實現。十二大愿是:
           一、人人平等。一切眾生的相好莊嚴,都與佛一樣;這意味著眾生與佛的本性不二。凈土的眾生身相,都是黃金色的,表示了種姓的平等。印度種姓的階級森嚴,起初依形色來分別。所以梵語的「種姓」,從色字而來。到現在白種人還歧視有色人種呢!這是人間苦迫的根源之一;所以凈土中人人金色,也就是人人平等,沒有種族歧視等因素了。
           二、佛光普照,人人能成辦一切事業。依世間的光明說,如白日臨空,才能進行各種的事業。依智光說,沒有智慧,什么都不會,什么困難都不能解決;有了智慧,才能無事不辦。佛以無量智光普照大眾,普熏眾生而智慧漸長,所以所作事業,沒有不成就的。
           三、資生物非常充足。在人人平等,智力開展下,無事不成,所以生產豐富,民生安樂。
           四、人人安住大乘。在這苦迫的人間,都安住凡夫法。凡夫是為了自己的名利享受而努力;或為了自己,而專修禪定,獨善其身。也有安住小乘法的,那是專心于自己的身心解脫,缺少積極為人的悲心。安住大乘法的,被稱為火里蓮花,是極難得的。但在凈土中,都能安住大乘,不離世間,又不著世間。如『維摩詰經』所說,「非凡夫行,非圣賢(指小乘)行,是菩薩行」。菩薩是自他俱利,上求下化的。大家能這樣,那當然是極理想的了。
           五、戒行清凈。凈土眾生,行為都合于道德,沒有殺盜淫妄的種種罪惡。人格健全,德行具足。
           六、凈土眾生,沒有六根不具的。個個身心正常,能進修佛法。
           七、凈土中沒有眾病的迫切苦。有了病,也不會貧病交加,而是眷屬、資具、醫藥具足。有療養,有休息,眾病自然痊愈了。
           八、人人是丈夫相。女人在生理上,苦痛多,障礙重;尤其是一向重男輕女的社會。凈土都是大丈夫相,表示沒有男女間的不平等。
           九、思想正確,意志堅定。凈土眾生,不受魔網所纏縛,不為外道邪見所欺騙,個個修習大乘正道。
           十、眾生不受王法所錄。古有「政簡刑輕」的理想;政治修明到沒有犯罪的,有也是很少,社會多么和平而安樂!凈土就是這一理想的實現,不像我們這個世界,多有系閉牢獄,刑戮鞭撻等身心苦惱。
           十一、凈土中飲食豐足,而又進一步的飽餐法味,身心都有良好的糧食。不像我們這個世界,饑渴逼惱,為了飲食而造惡業。
           十二、沒有貧無衣服,常受蚊蟲寒熱逼惱的。不但有衣穿,還有種種正當的娛樂。負責教化的佛菩薩,先使眾生的生活不匱乏,再施以佛法的化導,真是「衣食足而后知禮義」。
           凈土中,不但物質生活夠理想,而智慧、道德,又能不斷的向佛道而進修。這樣的凈土,比起中國人所說的大同世界,清凈莊嚴得多了!佛在因中,立下這樣的大愿。為了實現這樣的理想,廣行菩薩道,從自利利他中去完成。這不是往生凈土,而是建設凈土。這可說是最極理想的社會了!
           二 東方凈土與中華政治理想
           東方凈土,受琉璃光如來、日月遍照菩薩的化導。佛菩薩的光臨凈土,如虛空明凈,日月輝光一樣。象徵這國土的清凈與光明。中國的政治社會,從來也有這種理想,只是沒有佛法所說的具體。古時帝舜作『卿云歌』說:「卿云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以天像的瑞兆,來象徵國家的治平。民國初年,曾用此為國歌。如贊譽政治的修明(帝王的賢明),每說:「堯天舜日」,「光天化日」。陳后主的:「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也是贊美君王的圣明。唐代的武則天,君臨天下,自己起個名字叫「□」,也就是日月臨空,光照天下,以表示他政治的抱負。我們現在的國旗,還是「青天白日」。所以,青天(琉璃光)與日月輝光,象徵理想的政治社會,實是佛教與中國人的共同愿望。琉璃光如來,發十二大愿(凈土的建設計劃),已經實現了東方凈土,為人間凈土的典范。大乘行者,應共同為這偉大理想而努力!
           四 東方凈土之輝光此土
           現在,再說到東方凈土,藥師琉璃光佛的光明威德,加被我們這娑婆世界的眾生。東方與西方凈土,在攝化娑婆眾生方面,是不同的。西方凈土,從西方落日,生起清凈世界,阿彌陀佛,觀音、勢至二菩薩。這如太陽的落山,所以著重攝受眾生,作為死后的歸宿。西方表示肅殺,像秋冬一到,草木都枯萎凋謝。但這種萎落,常下即是新生機的開始。所以,西方凈土是無量光明藏。也是進入光明的開始。往生西方的,親近佛菩薩,一直向佛道進修。而東方是表示生長,是光明(神圣)的出現處,如易說:「帝出于震」。東方藥師琉璃光佛,是無量清凈光明體。除了凈土的莊嚴與凈土眾生的福樂上進而外。還加被娑婆世界的眾生,好像天上的日月,光明照耀到大地來一樣。所以東方凈土的攝受此土眾生,不但死后得安穩。現生也能免除種種災難危厄。如于佛法沒有正見,或破戒的,慳貪嫉妒的,誤入外道邪魔歧途的,造作種種惡業的,都可依琉璃光如來的威光加被,而改邪歸正,轉迷啟悟,獲得新生。這或者修人天行。或修二乘行,或修菩薩行;求往生西方凈土而不能成就的,也能承琉璃光佛的威光,于臨命終時,為八大菩薩所攝引而到達西方。東方凈土,如天色黎明,百事俱興。常持『藥師經』、藥師佛號、藥師咒,都能得佛力的加持。所以東方凈土,不但為人間的理想國。在現實困迫災禍的人間,能蒙佛力的救護。這可見東方凈土的法門,是如何的廣大!
           五 東方凈土之表徵自心
           依天界而表現的東方凈土,及佛菩薩威光的加被此土眾生,似乎佛與凈土是外在的。這當然可以這樣說,但還有深刻的意義。一切宗教,都外依境界而啟發內在的。人類有平等自由,永恒安樂的理想;有超越現實苦迫的愿望,所以出現種種宗教。但總是擬想為外在的神與神國,而攝引人去歸向。佛法所說的佛與凈土,是我們的師范,理想世界;但同時,并非向外馳求,而是內在德行的體現,能達到與佛一樣的究竟圓滿。這才是宗教的究極意趣!外教雖有神與天國,但信他學他,最多是進入神國,與神同在。其實,神是神,你是你,你永遠是不徹底不平等的被統治者。這不能算是究竟圓滿的宗教!
           現實不徹底的一切苦迫,凈化而到達圓滿境地,即是成佛,佛是自心的究竟清凈。因此,或說「心即是佛」,或說「唯心凈土」。有些誤解了,抹煞外在的凈土,這是不對的。法性身土雖沒有彼此差別,但不能沒有其他的凈土與諸佛;不能因自心的佛凈土,而否認其他的一切。
           從自己身心來說,東方凈土表徵些什么呢?眾生是愚昧的,顛倒的,沒有實在的我法,而執著實我與實法。這不能通達法性──空性,就是無明。有了無明,即生死流轉,苦苦不已。這如有了云霧,就不見虛空的真相;虛空是那樣的暗昧。到成佛,覺證了法界的清凈真相,才不為無明所蔽。如虛空的云消霧散,是那樣的明凈。覺(慧)證清凈法界性──勝義諦,迷了即成世俗諦。梵文中,俗諦含有隱覆的意思,所以說:「無明覆真故世俗」。這如帶上凹凸鏡,所見的都不正確一樣。依龍樹論說:如悟了無明的實性,無明就是般若(明);如不悟,般若也成為無明。所以即暗昧的虛空為明凈的;即迷昧了的眾生,如覺了法性清凈,究竟圓滿,是琉璃光佛。
           眾生無明為本,而有兩大煩惱──愛與見。見是知解的,見解的種種偏執。愛是情感的,對自我及外境,貪戀不舍。所以煩惱有見所斷、修所斷二類。經說煩惱有五住地:見一處住地,欲愛住地,色愛住地,有愛住地,無明住地。無明住地(虛空暗昧)為本依,而有見、愛(如云如霧);見是我見法見,愛是我愛法愛。到了證入清凈法性,兩大煩惱就轉為兩大德性。見是如實正見,就是般若,菩提。愛凈化而為慈悲。智慧如日光的遍照成事,慈悲如月光的清涼蔭物。這就是東方凈土中,日光遍照與月光遍照二大菩薩所表徵的德性。
           還有八大菩薩,在凡夫位,即有漏八識或八邪道;覺悟時,成無漏八識(或名四智)或八正道。約「八正道行入涅盤」說,表徵八正道的導向寂滅,更為妥貼。又迷于見,著于愛,引起無邊的煩惱;這些煩惱(八萬四千),如無數星宿的隱沒□淡。空界明凈時,無數星宿輝光,那就是覺證清凈法界,成就一切(八萬四千)功德了!
           東方凈土的表徵自心,可說是佛法的特色。從眾生的本性清凈(本性空),而顯出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盤;無明愛見等一切煩惱的轉化,就是佛果的無邊功德。如來藏(佛性)法門,特別指出眾生心,本具清凈德性,智慧光明;所以不僅是心本凈性,而且是心光明性。這是直指生死雜染的當下,本有凈明;明暗、染凈,只是迷悟而已。如風雨之夜,光明不顯,只是被烏云遮蔽了。而我們能見黑暗,也還是由于微弱的光;沒有光,黑暗也說不上了。這樣,□染不離明凈,離愚疑雜染,就沒有智慧清凈。眾生本具明凈的可能性,這才自發的,現起求明求凈的意欲,也才有成佛的理想與實現。所以,佛法的深義,是以外在的諸佛與凈土為增上緣,作為開發自心光明種種功德的典范。而又以自心勝德為因緣,直從自己本身去體現,以達到內外一如,心境不二,生佛無別的境地。總之,若專向外求,而不知直向自身去掘發,如自身有寶而向他求乞,失卻佛教的真價值,類如神教的歸向于天神求生于天國了。反之,如了解宗教的究極意趣,那末仰望神力與求生天國的神教,病在不能徹底體認自己,如霧里看花,近似而不夠真切。如能徹了究竟,才知一切宗教的崇仰──神與天國等,都不外眾生本具明凈性德的內熏,而表達出來。這所以『楞伽經』列舉印度宗教的梵、自在、因陀羅等神,而說世人只知崇拜,而不知道就是佛。
           在人智不斷進步的現在到將來,擬人的神教,必然的歸于消失。真正的宗教──佛教,將成為一切人的依怙。(能度·慧理記)
           五、
        宋譯楞伽與達磨禪
           達磨大師傳來的禪法,演為后代的禪宗,一千多年來,成為中國佛教的中堅,對于中國佛教,有著無上輝煌的功績;就是對于中國文化,也有不可磨滅的地位。然而源遠流長,對于達磨初傳的禪法,特別是與宋譯楞伽的關系,大家都多少迷糊了。從前,達觀他們,甚至懷疑達磨的楞伽印心。近代,有人以為:達磨初傳的禪法,大體符合瑜伽。后因受菩提流支十卷楞伽的影響,這才與瑜伽唯識學離遠了。本文,就想對于達磨初傳的禪法,關于宋譯楞伽經,略加敘說。
           一
           據唐道宣的『續高僧傳』所說:「初達磨禪師,以四卷楞伽授(僧)可曰:我觀漢地,惟有此經,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可師后裔。盛習此(楞伽)經。……其經本是宋代求那跋陀羅三藏譯」。這是達磨以四卷的宋譯楞伽經,印證所傳授的心地法門,以及后學的弘傳事跡(有『楞伽師資記』)。達磨禪法與楞伽經的關系,實在毫無疑問。
           四卷楞伽的譯者,求那跋陀羅,是中天竺人,元嘉十二年(西元四三五),從南海到達我國的廣州。死于宋明帝泰始四年(四六八),年七十五,可推見他生于三九四年。求那跋陀羅三藏,譯出了『勝□經』,『楞伽經』,『相續解脫經』,『法鼓經』,『央掘魔經』,為一典型的真常(唯心)大乘論者。傳禪的達磨禪師,禪宗后起的傳記,是不盡可信的。依早期的傳說,如『洛陽伽藍記』,『續高僧傳』所載,他年約一百五六十歲。「達磨滅化洛濱」,在天平年(西元五三四──)以前。可見達磨約生于西元三七0年頃。『僧傳』說:達磨「初達宋境南越,末又北度至魏」。南天竺的達磨,也是從海道來的,也還是劉宋的時代。從年齡來說(達磨略長),從來中國的路線說,來中國的時代說,求那跋陀羅與達磨,是大致相同的。達磨的傳授禪法,特地引用求那跋陀羅譯的『楞伽經』,可說就是見地相近的明證了。達磨的北度至魏,雖還沒有譯出十卷『楞伽』。然傳說:達磨受到菩提流支門下的不斷毒害。而僧可的弘通達磨禪法,「魏境文學多不齒之」。達磨禪與宋譯『楞伽』相應,與菩提流支的十卷『楞伽』,有著隔礙,這應該是了解達磨禪法的關要。后代禪宗所傳的術語,有關于『楞伽經』的,也都用四卷而不取十卷,如:
          宋譯: 魏譯:
          如來禪 如來藏禪
          宗通說通 建立正法相說建立正法相
          說通自宗通 建立說法相建立如實法相
          一切佛語心 諸佛說法教心
          先佛所說 過去諸佛所說
           二
           『楞伽經』,被瑜伽唯識學者,列為六經之一。當然『楞伽經』到處都有與唯識宗義(與『攝大乘論』更相近)相合的,但根本大義,也許恰恰相反。『楞伽經』總是說:「如來藏藏識心」,如來藏與阿賴耶──藏識,從相關不離的見地去說明,所以曾被唯識學者,評為:「楞伽體用未明」。其實,『楞伽』法門是另有見地的,只是與唯識學不同吧了!主要的,『楞伽經』所說的阿賴耶識,有著真妄和合的意義(與『起信論』多少不同),這在宋譯『楞伽經』,說得非常明白。如說:「如來藏……為無始虛偽惡習所熏,名為識藏……自性無垢,畢竟清凈」。識藏──阿賴耶識,是如來藏與雜染熏習(業相)的統一。阿賴耶識,由于雜染種習,當然現起根塵器界,因境界風動而現起七轉識,似乎虛妄雜染,而自性還是本凈的。所以,不能解說為:如來藏是性凈,阿賴耶識是妄染,因為阿賴耶就是真凈的。
           阿賴耶識的真凈,在『楞伽經』的心意意識章中,說到藏識與轉識不一不異時說:「非(阿賴耶)自真相識滅,但業相滅;若自真相滅者,藏識則滅」。唐譯與宋譯同。宋譯又有:「覆彼真識」;「藏識真相」二句。魏譯與唐譯,都但是阿賴耶識。這可見,梵語的阿賴耶識,求那跋陀羅──宋譯是解說為:覆彼真相之識,藏彼真相之識的。換言之,由于無始來的虛偽惡習所熏,隱覆真凈,如來藏也就名為阿賴耶識了。所以阿賴耶識有二義:自真相,業相。不滅的自真相,就是如來藏,所以『密嚴經』有:「我說如來藏,以為阿賴耶」的頌說。此外,宋譯『楞伽』又有:「合業生相,深入計著」二句,魏譯作:「業體相使縛故」。梵本的『楞伽經』,就作「業與真相」。這可見,經義是說,業相染著真相,隨逐而轉,可為阿賴耶識有二分的確證。
           阿賴耶,譯為藏。宋譯一再譯為:「覆彼真識」,「藏識真相」,可見著重在覆藏,藏隱,也就攝得真相。從這點去看,如宋譯說:「略說有三種識,廣說有八相」。三識是:真識,現識,分別事識;而魏譯與唐譯,都沒有說到真識。又如宋譯說(唐譯同):「藏識海常住,境界風所動」,魏譯就沒有常住的意義。玄奘所譯(見『成唯識論』),也只是「恒轉」的意思。宋譯對于阿賴耶識,特地點出「真識」,「常住」,也就是宋譯楞伽的著力處。宋譯卷四說:「此如來藏識藏,一切聲聞緣覺心想所見,雖自性凈,猶見不凈,非諸如來」。這應該聯想到:求那跋陀羅所譯的『勝□經』,所說「自性清凈心,為客塵所染」一段。自性清凈心(如來藏)為客塵所染,從在纏而本性清凈說,名為如來藏;從自性清凈而現為不凈來說,就是識藏。楞伽經處處說「如來藏藏識心」,理由就在于此。
           這樣看來,『楞伽』的如來藏藏識說,與瑜伽唯識學,不能不說是距離很遠的。
           三
           楞伽法門,一般看作唯心的法門。『楞伽經』到處宣說唯心所現。阿賴耶識的顯現一切,「如明鏡持諸色像」,「水流處藏識轉識浪生」。但佛說唯心所現,不像一般唯心論者。將全部精力去說明怎樣的唯心所現。唯心論者,不但是玄奘的唯識系,就是菩提流支的地論系,真諦的攝論系,屬于無著世親的瑜伽學者,都不免著重于建立。而且特重于「依心立境」,「境無心有」的立場。所說的心,又正是虛妄分別的心識。這與『楞伽經』,尤其是宋譯『楞伽』,是不相應的。這不是說,『楞伽經』不說唯心所現,沒有安立心境,而是說意趣的,重心的不同。著重于唯心所現的安立,是外向的;到極端,徒重于事理的說明精嚴,而忽略佛說唯心的意趣所在。而『楞伽經』,意趣是內向的;唯心所現,為觀察的方便,而著重于導入超越唯心的自覺自證。所以唯心所現,不是法門的宗極。說得最明顯的,如說:「采集業說心,開悟諸凡夫」。「若說真實者,心即無真實」。「言說別施行,真實離名字;分別應初業,修行示真實。真實自悟處,覺想所覺離,此為佛子說。愚者廣分別,種種皆如幻,雖現無真實」。這可知,大乘法門的唯心所現,還是為愚夫的方便安立,而佛法的第一義,究竟,是自證的真實,是離心意意識的自覺圣智。
           唯心所現,不是究竟的真實,宋譯是明確的宣示,而魏與唐譯每不同。如宋譯說:「如實處見一切法者,謂超自心現量」。魏譯作:「云何住如實見?謂入自心見諸法故」。唐譯作:「見一切法如實處者,謂能了達唯心所現」。然從上引文而論,宋譯是更妥當的。因此,宋譯每有唯心非實的教說,而魏譯卻不同,如宋譯說:「受想悉寂滅,亦無有心量」(唯心的異譯);魏譯作:「無想定滅盡,亦皆心中無」。宋譯說:「超度諸心量,如來智清凈」;魏譯作:「能入是唯心,智慧無垢相」。『楞伽』說唯心,而著重于超越唯心,宋譯是特重于此,這應是達磨禪的重視宋譯『楞伽』的理由吧!
           這一淺深的差別,又見于報佛及法佛的不同,如說:「法依佛(即報佛)說:一切法入自相共相,自心現,習氣因……。法佛者,離心自性相。自覺圣所緣境界建立施作」。這是說:唯心所現,種種如幻,還是報佛的說法,而不是法佛。又見于宗通及說通,如說:「說通者,謂隨眾生心之所應,為說種種眾具契經,是名說通。自宗通者,謂修行者,離自心現種種妄想,謂不墮一異俱不俱品,超度一切心意意識……。說者授童蒙,宗為修行者」。從佛法的一貫性說,這是由淺而深的次第;約修行來說,也就是從觀察義禪,攀緣如禪,到如來禪的自覺圣智境界。但在別對初學與久行,童蒙與修行者來說,自不妨有直示如來禪的教授。禪觀的次第,略列如下:
          觀察義禪──觀唯心所現(似義顯現),法無我性
          攀緣如禪──觀真如,離我法妄想,空無我性的影像還在
          如 來 禪──離空無我相,現證如實(甚深空空義,愚夫不能了。……自
          覺圣智子,實際我所說)
           四
           唯心所現的心,梵語質多,就是平常所說的「集起心」。集起心與意及意識,在自覺現證中,是超越泯絕了的。所以佛說唯心所現,要人覺了一切為唯心所現的,不取著于唯心所現,境空心寂而契入于寂靜(宋譯作「無受」,「無所有」)的如實。所以『解深密經』,以不見阿陀那,不見心,為心意識秘密善巧。而『楞伽經』常說:「離心意意識」。此外,『楞伽經』更提到:「大乘諸度門,諸佛心第一」。「此是過去未來現在諸如來應供等正覺性自性第一義心」。「成真實相,一切佛語心」。「成自性如來藏心」。此心,梵語紇伐耶──舊譯作肝栗大。這是「如樹木心,非念慮心」。這如樹木的中心,最堅實的,與一般所說的「核心」,「心髓」一樣。如來藏心,自性清凈心,都是這樣的真實心,是不可從思慮分別,或集起心的意義去理解的。這是如,法性,實際,法無我性等異名。由于唯心論的方便安立,攝一切法為集起心──阿賴耶識所幻現,從此去體悟法性的本凈,所以說為心性本凈。這就是藏識的自真相,或者名真識(識的真實分)。但此真實心,不可作分別覺解想的,也不是唯心所現的心。如以平常的心為主,分作真心,妄心去理解,真實心才被看作靈覺的,或者要從見聞覺知中去體認了!
           五
           『楞伽經』與達磨禪的關系,一般都著重于『楞伽經』的:著重離名離想,離妄想自性,雖安立百八句,而宗歸于「悉檀(宗)離言說」。這些,當然是以說明『楞伽』與達磨禪的關系,但上文所引述的,更可以看出二者間的關系。
           達磨禪的古典記載,要推『二入四行論』。二入中的理入,是從禪思去證入真理。如說:「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塵障故,令舍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圣等一,堅住不移,不隨他教,與道冥符,寂然無為,名理入也」。此理,又說為「性凈之理」。從藉教悟宗,到舍妄歸真,是從聞思(不一定研究經教,從師長開示而解了,也是聞思)去悟解佛法的宗要。然后凝住壁觀,從禪觀去體證本凈的真性。這與一切大乘禪觀的不離言教,并無差別。藉教悟宗,最足以說明達磨禪,著重宗通的修證,而又以『楞伽經』授慧可的傳說。由于達磨禪──宗,離言離想,這才修改『不隨他教』為「更不隨于言教」(見『楞伽師資記』),然后演化為不立文字的禪風。不知道「不隨他教」,只是大乘經中:「不由他(教而)悟」,「悟不由他」,自覺自證的意思。并不是說:離卻語言文字去修行。
           達磨傳禪,以『楞伽經』授慧可。所說的藉教悟宗,只是「含生同一真性」,「性凈之理」,并不以唯心為悟處。這惟有從宋譯『楞伽』的特重藏識真相,真識,超越心量(如經說:「覺知自心現量,不著外性,離于四句,見如實處」),真實,實際;以及「修行示真實」,「宗為修行者」的法門,才能看出兩者的一致。后代禪者,多說「明心見性」,「自心是佛」,「即心是佛」,「即心即佛」,「自己心靈體離斷常」,「百千法門,同歸方寸」,顯然的對于「心」,大大的著重起來。禪宗所說的心,并不等于集起心,但如宗密所說:達磨是說心(見『禪源都詮序』),就不免強調了!反而,達磨門下,慧可的再傳滿禪師,就常常說:「諸佛說心,令知心相是虛妄法,今仍重加心相,深違佛意」。這正是『楞伽經』:「若說真實者,心即無真實」;「采集業說心(唐譯作「言心起眾相」),為化諸愚夫」的注解。達磨禪以大乘唯心的『楞伽經』為證,而但說「真性」、「性凈」,意在超越唯心,離心意意識,也即是自性清凈的如來藏,無自無他,凡圣等一的真性。宋譯『楞伽』的譯主,求那跋陀羅,是特別著重本性清凈的如來藏;在所譯的『楞伽經』中,更著重流露這點,這難怪達磨的傳授宋譯『楞伽』了!
           六
           『楞伽經』說:「非幻(是)惑(亂)因,不起過故」。「不應立宗分,謂一切法不生;如是一切法空;如是一切法無自性,不應立宗。然菩薩摩訶薩說一切如幻夢」。立宗,是建立一切法的宗本。『楞伽經』立如幻宗,也就是依緣起法如幻立宗。如幻的一切法,離有非有,離覺所覺;離斷常,離一異,就是幻性的真實,不是離幻而別說真性的。這與「非幻不滅」的真常宗不同。于如幻性離有無而體見真常──生死即涅盤,煩惱即菩提,眾生即佛──的體悟,便是達磨禪。如『高僧傳』說:向居士問僧可,從幻化非真作問,僧可印證他,答復為:「本迷摩尼謂瓦礫,豁然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慧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雖然,以空為遍計所執性空,『楞伽經』的如來藏禪,與緣起即空的般若宗小異;但著重離名離想的自證真性,超脫名相,在大乘三系中,實在比較與三論一學相近。這所以,僧可見棲霞山慧布(止觀詮弟子),贊為:「破我除見,莫過此也」!等到禪流南土,從「三論之匠」茅山炅法師受學的牛頭法融,后世就看作達磨禪的一流。從璧法師「聽四經三論」的衡岳善伏,就從道信受禪了。而從安州□法師:聽大品三論的法沖,也就專依「南天竺一乘宗」來講說『楞伽』。他說:「達磨禪師傳(『楞伽經』)之南北,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為宗」。無得正觀四字,宛然三論學者口吻。而法沖的講『楞伽』:「前后敷弘,將二百遍,須便為引,曾未涉文,而通變隨緣,寄勢陶誘,得意如一,隨言便異」,與興皇朗的「適化無化,陶誘非一」,講『中論』作三十余種勢,有什么不同?達磨禪本為體幻即真的禪風,在初期的開展中,與三論宗相融合,道宣指達磨禪為:「審具慕則,遣蕩之志存焉。觀其立言,罪福之宗兩舍」,這簡直就把他看作空宗了!然而,如來藏禪,由觀唯心所現而悟入;如來藏藏識的密切,到底使后代的禪風,更傾向于唯心的立場,而成為絕對唯心論的禪者。
           六、
        東山法門的念佛禪
           一 東山法門的興起
           達摩(磨)所傳的禪,到初唐而忽然隆盛起來。被尊為四祖的道信,住蘄州(今湖北)黃梅縣的破頭山(約西元六二0──六五一),會下有五百多人。到了弟子弘忍。也就是五祖,在破頭山東(所以也稱東山)的馮茂山,繼續弘揚(六五二──六七四),學眾多到七百多人,成為當時中國的禪學中心。杜□的『傳法寶紀』(七一三──作),形容當時的盛況為:
           「既受付囑,令望所歸。裾褸湊門,日增其倍。十余年間,道俗受學者,天下十八九。自東夏禪匠傳化,乃莫之過」。
           達摩的禪門,到這時才成為中國禪學的主流。再經六祖慧能門下──荷澤,南岳,青原門下的闡揚,進一步而成為中國佛法的主流。在中國禪宗的發展中,被稱為「東山法門」的五祖弘忍,是有重要貢獻的!五祖并沒有著作,現有燉煌出土的『導凡圣悟解脫宗修心要論』,署名「蘄州忍和上」,這也只是弟子們傳述而撰集下來的。代表五祖禪的『修心要論』,主要為:
           「夫言修道之體,自識當身本來清凈,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凈之心:此是本師,乃勝念十方諸佛」。「故知法要,守心第一。此守心者,乃是菩薩之根本,入道之要門,十二部經之宗,三世諸佛之祖」。
           『修心要論』,大致代表了五祖的禪。然「東山法門」的面目,最好從五祖門人,分化一方的諸大弟子,所表見的禪風去理解。雖然五祖門下,悟入有淺深的不同,應機設化的方便也不必相同,但同承五祖的「東山法門」,在差別中應有共同的部分。從五祖門下的共同部分,來理解「東山法門」當時的情況,應該是更正確的。
           五祖門人,有十大弟子,如『楞伽師資記』(七二0頃),『歷代法寶記』(七七四──),圭峰『圓覺經大疏鈔』(八二三)卷三之下,都說到「一方人物」的十弟子。現在還多少可以考見的,有曹溪慧能,荊州神秀,這代表了「南宗」,「北宗」二大系。此外在四川的,還有資州智詵門下的「凈眾宗」;「宣什宗」。五祖門下,遍布于中國的東西南北,代表中唐時期的禪門。
           二 文殊般若與一行三昧
           『楞伽師資記』說:
           「則天大圣皇后,問神秀禪師曰:所傳之法,誰家宗旨?答曰:稟蘄州東山法門。問:依何典誥?答曰: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
           近代學者,對于禪宗史的研究,重視『楞伽經』與『金剛經』,甚至有人以『楞伽』及『金剛』,來區分禪的今古。這是以為:五祖以前,是楞伽禪系;到六祖,才以『金剛般若波羅蜜』教人,成為般若禪系。其實,五祖與六祖,五祖與其他門人間,能統一而理解其真意義的,應該是『文殊說般若經』的「一行三昧」。『文殊說般若經』,現有三譯:一、梁扶南三藏曼陀羅仙所譯,名『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分為二卷。二、梁扶南三藏僧伽婆羅所譯,名『文殊師利所說般若波羅蜜經』,一卷。三、唐玄奘三藏所譯,編入『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第七會,名「曼殊師利分」,二卷。在這三譯中,惟有曼陀羅仙的譯本,有「一行三昧」一段,如說:
           「如般若波羅蜜所說行,能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復有一行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修是三昧者,亦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言:法界一相,系緣法界,是名一行三昧」。
           「欲入一行三昧者,當先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然后能入一行三昧:如法界緣,不退不壞不思議,無礙無相」。
           「欲入一行三昧,應處空閑,舍諸亂意。不取相貌,系心一佛,專稱名字。隨佛方所,端身正向。能于一佛念念相續,即是念中能見過去未來現在諸佛。何以故?念一佛功德無量無邊,亦與無量諸佛功德無二。不思議佛法功德,等無分別,皆乘一如成最正覺,悉具無量功德,無量辯才。如是入一行三昧者,盡知恒沙諸佛法界無差別相」。
           「一行三昧」,是般若與念佛的合一。修「一行三昧」的,先要「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在般若修學中,更修「一行三昧」,這是速疾成佛的法門。「一行三昧」,是「系緣法界」的,即緣一法界的無分別相而修。這與一般的般若觀照法界,有什么不同呢?「一行三昧」是以念佛為方便的。「一行三昧」的念佛,「不取相貌」,這是不觀佛的相好,而是「專稱名字」的。一心稱念佛名,如能「于一佛念念相續」,就能見三世一切佛。「恒沙諸佛法界無差別」,一切佛都是「乘一如,成最正覺」的。所以這是「系緣法界」──「一如」而稱名,也就是從持名念佛,而直入實相念佛的。這樣念佛的「一行三昧」,與般若相應,是速疾成佛的法門。
           梁真諦三藏,也是經扶南國而來的,比曼陀羅仙們,要遲三十多年。在傳說為真諦所譯的『大乘起信論』,也說到「一行三昧」:
           「依是三昧故,則知法界一相,謂一切諸佛法身,與眾生身平等無二,即名一行三昧」。
           『起信論』在說明修習奢摩他(止)時,說到「一行三昧」。基于法界一相,而顯示「佛身」,「眾生身」的平等不二,這一念佛而契入法界性的法門,正如『維摩詰經』所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阿■佛國經』所說:「如仁者上向見空,觀阿■佛,及諸弟子,并諸佛剎,當如是」。以法界無差別為觀,而契入生佛一如,身土一如。「一行三昧」的特性,與此相合,而是以稱名念佛與觀法界性為修的。神秀所傳「東山法門」,宗于『文殊般若」的「一行三昧」,應重視這一特性──念佛,法性平等的合修。這一特性,『傳法寶紀」也明白說到:
           「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啟,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凈心」。
           忍,是五祖弘忍。如,是五祖的弟子,潞州法如。通,是大通神秀。『傳法寶紀』說:五祖及法如與神秀,開啟的禪門,是這樣教導的。「念佛名」,「凈心」:這二者,就是教授修持的方便,正是『文殊所說般若經』中,「一行三昧」的修持方便。現在專從這兩點,怎樣的統一修持,來觀察五祖門下,分頭宏化的禪門。
           三 北宗的念佛,凈心
           先說北宗。在形式上,這是更近似「東山法門」的學派。一般以神秀為北宗。其實,神秀為北宗的代表人物,而北宗實為五祖門下,以嵩山為中心,而弘化于當時的政治中心──東(洛陽)西(長安)二京的禪系。神會秉承韶州慧能的禪風,以「南宗」為號召,黃河流域的五祖門下,也就被稱為「北宗」了。這是五祖的大弟子們,神秀只是杰出的一位而已。從歷史上看來,這一系中,以垂拱二年(六八六,五祖去世已十年了),法如在嵩山開法為始。法如于永昌元年(六八九)就去世了,所以不大著名。接著,神秀在荊州玉泉寺宏開禪法,門下盛極一時。久視元年(七00),受則天帝的禮請進京,被推為「兩京法主,三帝(則天,中宗,睿宗)國師」,受到了無比的崇敬。神秀宏禪的時代,為六九0──七0六年。五祖的又一位弟子,安州玄賾,也在景龍二年(七0八),奉敕入西京,在東都廣開禪法,約七二0頃去世。在這一時期中,還有五祖弟子嵩山老安,隋州玄約,資州智詵,都被徵召入京,在兩京一帶宏化。則天帝曾徵請了八位禪師,大都是五祖門下。神秀的弟子中,義福,普寂。尤其是普寂,他奉則天的制命,代統本師神秀的法眾。一直在京師宏化,一共三十多年,到開元二十七年(七三九)才去世。在當時的禪師中,享到了神秀那樣的尊崇。普寂曾推神秀為六祖,自己為第七祖。這五十年,可說是北宗獨占了北方禪門的時代。
           北宗的禪風,過去只是從『壇經』的「時時勤拂拭」,及圭峰的『圓覺經大疏鈔』,略知一二。近代由于燉煌寫本,代表北宗的作品的發現,而逐漸明了出來。代表北宗的作品,有關史傳的『傳法寶紀』,『楞伽師資記』而外,重要的有『大乘北宗論』,『大乘無生方便門』,『大乘五方便』(『宗教研究』新十四卷二號),『無題』(大英博物館S二五0三),『無題附贊禪門詩』。『大乘無生方便門』,『大乘五方便』,『無題』,『無題附贊禪門詩』,實為同一內容,只是傳本不同──次第、詳略,具闕的不同而已,為北宗當時傳授禪法的一種記錄。
           代表這一禪門的,是「五方便」:一、總彰佛體──離念門,依『起信論』。二、開智慧門──不動門,依『法華經』(也通釋『金剛經』,『維摩詰經』,『華嚴經』)。三、顯不思議門,依『維摩詰經』。四、諸法正性門,依『思益經』。五、無礙解脫──了無異門,依『華嚴經』。『壇經』中說:
           「又見有人教人坐,看心看凈,不動不起,從此置功」。「此法門中坐禪,元不看心,亦不看凈,亦不言(不)動」。
           『壇經』所指責的,正是五方便中的前二門。看心看凈,是離念門;不動不起,是不動門。這是北宗傳授修持的法門;其余三門,只是以此解通大乘經義。所以圭峰稱之為「拂塵看凈,方便通經」。「不動門」,雖參合了『涅盤經』的聞不聞四句,而實則與『楞嚴經』有關。如說:
           「和尚打木問言:聞聲不?(弟子答):聞。不動」。「于耳根邊證得聞慧,知六根本來不動。有聲無聲落謝常聞,常順不動修行。以得此方便正定,即得圓寂,是大涅盤」。
           這是根性常在不動的說明。和尚擊木發聲,問大家「聞聲否」,與『楞嚴經』的擊鐘驗常一樣。從根(聞等)性不動用功,開智慧門,入佛知見。這部分擱下不談。
           北宗的傳授,主要為總彰佛體──離念門。傳授的前方便,是發愿、懺悔、受戒等。正授的方便,是這樣:
           「次各令結跏趺坐」。
           問(原作「同」):佛子!心湛然不動,是沒(什么)?言:凈。佛子!諸佛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凈心,頓超佛地。和尚擊木,一時念佛。
           和(尚)言:一切相總不得取相,所以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看心若凈,名凈心地。莫卷縮身心!舒展身心,放曠遠看,平等盡虛空看!
           和(尚)問言:見何物?(佛)子云:一物不見。
           和(尚)言:看凈,細細看。即用凈心眼、無邊無涯際遠看,(原有「和言問」三字,應是衍文)無障礙看!
           和(尚)問:見何物?答:一物不見。
           和(尚)言:向前遠看,向后遠看,四維上下一時平等看,盡虛空看。長用凈心眼看,莫間斷,亦不限多少看。使得者然(疑是「能」字)身心調,用無障礙。
           和(尚)言:三點是何?(佛)子云:是佛(∴,見『涅盤經』,讀為伊,代表佛大般涅盤。古人,現代的日本人,「佛」字每寫作「佛」,就從此意義而來)。
           「是沒是佛?佛心清凈,離有離無,身心不起,常守真心。是沒是真如?心不起心真如,色不起色真如。心真如故心解脫,色真如色解脫。心色俱離,即無一物是大菩提樹。佛是西國梵音,此地往翻名為覺。所言覺義,謂心體離念。離念相者,等虛空界,無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于此法身,說名本覺。覺心初起,心無初相,遠離微細念,了見心性性常(性常,疑為「常住」之誤),名究竟覺」。
           上來所引的,是『大乘無生方便論』文。這是當時傳授禪法的實錄。「和」是和尚,禪法的傳授者。「子」是佛子,指來會受禪的大眾。傳授,采問答式:一面說,一面用功,一面問,一面答。在大家結跏趺坐后,和尚先標舉主題:「心湛然不動」,是什么?自己說:是「凈」。這一「凈」字,是北宗坐禪的要訣。所以接著說:「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凈心,頓超佛地」。原則的說,北宗是直示「凈心」,頓成佛道的。「凈」,只是「凈心」。主題宣示已了,和尚把「法木」(如驚堂木一樣。現在講經、傳戒,也還用木)一拍,大家一起念佛。
           念什么佛?怎樣念佛,雖不大明了,而北宗的禪法方便,的確是先念佛的。
           來參加傳授禪法的大會,只是為了成佛。念佛雖只是口里稱名,卻是引心向佛。進一步,要坐禪了。佛是「覺」,是「心體離念」,也就是「湛然不動」的「凈心」。所以要大家從「凈心」下手用功。據北宗原意,不是要你執著一個「凈心」,所以先引『金剛經』句,一切相都不得取。一切相不取不著,就是凈心了。「看」,就是「觀」,用「凈心眼看」,上下,前后,四方,盡虛空看。依北宗的見解,我們的身心,是卷縮的,就是局限在小圈子里。所以用盡一切處看的方便,從身心透出,直觀無邊無際,無障無礙。如『無題』(大英博物館S二五0三)說:
           「問:是沒是凈心體?答:覺性是凈心體。比來不覺故心使我;今日覺悟,故覺使心。所以使伊邊看,向前向后,上下十方,靜鬧明暗,行住坐臥,俱看。故知覺即是主,心是使。所以學此使心方便,透看十方界,乃至無染,即是菩提路」。
           坐了一回,也就是看了一回,和尚就問:見個什么?坐者說:「一物不見」,就是「無一物」。一再問答,「一物不見」。盡虛空觀而沒有什么可得的,這就是系緣法界一相。然后和尚又問:∴是什么?是佛。一轉而直示凈心即佛,所以說:「佛心清凈,離有離無」。看心看凈,只是「離念門」,「無一物」是「大菩提樹」(依此開花成果)。對于「佛」的開示,直引『大乘起信論』的「覺義」。覺是「心體離念」,「離念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所以北宗是以「凈」──無一物可得為方便;以「離念」成就「凈心」,頓成佛道的。
           這是傳授方式。學者在平時,當然不用問答,只是念一回佛,然后攝心看凈。初學到盡虛空看,也還是有次第(很像修四無量觀,由小而大,由近而遠)方便。到成就,就是證入。『楞伽師資記』傳五祖弘忍說:
           「爾坐時,平面端身正坐。寬放身心,盡虛空際遠看一字(可能是佛字),自有次第」。「若初心人攀緣多,且向心中看一字」。
           「證后坐時,狀若曠野澤中,迥處獨一高山,山上露地坐。四顧遠看,無有邊畔。坐時,滿世界,寬放身心,住佛境界。清凈法身無有邊畔,亦復如是」。
           『文殊般若經』的「一行三昧」,專念佛名,系緣法界一相,能悟入眾生與佛的法界無差別性。「一行三昧」的修持方便,是否與北宗一樣,當然還待研究。然在形式上,「東山法門」以般若的「一行三昧」為宗,疾成佛道;北宗的修法,也可說最近似了!
           四 凈眾與宣什宗
           五祖門下,分化于現今四川省方面的,不在少數。現今所能知道的,有「凈眾」(或作凈泉),「保唐」,「宣什」──三派。保唐宗是不念佛的。這一派,形式上繼承五祖弟子,而實受到南宗──曹溪禪的影響。凈眾與宣什,都沒有詳備的記錄可考,現就可知的,略為敘述。
           「凈眾」,繼承五祖弟子,資州智詵的法脈。智詵也曾應則天的禮請;回到資州(今四川資中縣北)德純寺,長安二年(七0二)就去世了。弟子處寂(俗姓唐,人稱唐和上)繼承宏闡,開元二十年(七三二)去世。繼承人為無相(俗姓金,新羅人,人稱金和上),移住成都的凈眾寺,成「凈眾」一派。智詵與處寂的傳禪方便,無可稽考。無相──凈眾的開法情形(稱為「開緣」),如『歷代法寶記』說:
           「金和上每年十二月、正月,與四眾百千萬人受緣。嚴飾道場,處高座說法」。
           「先教引聲念佛,盡一氣念絕,聲停,念訖云:無憶、無念、莫妄。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此三句語,即是總持門」。
           凈眾宗的「開緣」,據圓覺經大疏鈔卷三,知道與當時的開戒一樣。這是集合大眾,而進行傳授與短期的學習。所以「十二月正月」,不是兩次,而是從十二月到正月。大眾集合后,先要修方等懺法,一七或二七。然后正授禪法,授時,先教大家引聲念佛,也就是盡一口氣而念。大概念了多少口氣,聲音停下來,開示禪法,總不離「無憶無念莫妄」三句。開示傳授完了。接著就坐禪,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授法了,便令言下息念坐禪。至于遠方來者,或尼眾俗人之類,久住不得,亦須一七二七坐禪,然后隨緣分散」。
           「凈眾」的禪法,先引聲念佛,然后息念坐禪。而禪的內容,不外乎「無憶無念莫妄」。從『文殊般若經』的「一行三昧」去看,這不外念佛,及以無憶無念莫妄的禪,而導入法界一相的境地。無相──金和上的禪法,無憶無念莫妄,是別有傳承的,如『歷代法寶記』說:
           「我此三句語,是達磨祖師本傳教法,不言是詵和上,唐和上說」。「我達磨祖師所傳,此三句語是總持門。念不起是戒門,念不起是定門,念不起是慧門:無念即是戒定慧具足」。
           金和上不認這三句為從智詵,處寂傳來,而說是達磨傳來。我以為:這是受
           到了曹溪禪的影響。如『壇經』說:
           「悟此法者,即是無憶、無念,莫起誑妄」。
           「無憶、無念、莫起誑妄」,不就是「無憶、無念、莫妄」嗎?金和上以無念為戒定慧具足,就是戒定慧等學。金和上宏禪的時代,與神會北上宏揚南宗的時代相當。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沒有「無憶、無念、莫妄」的開示。那時,手寫秘本的『壇經』,金和上一定見到了,這才以達磨傳來,與智詵,處寂不同,而以三句教人。
           五祖門下的「宣什」宗,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即南山念佛門禪宗也。其先亦五祖下分出,法名宣什。果州未和上,閬州蘊玉,相如縣尼一乘皆弘之。余不的知稟承師資昭穆」。
           「法名宣什」的意義不明,或是宗派的名稱。宗派,或從地方得名,如「洪州宗」,「牛頭宗」。或從寺院得名,如「荷澤宗」,「凈眾宗」,「保唐宗」。「宣什」,大致不出這二類。但在宗密時代,這一派的傳承法系,已不能明確
           說明,只知道「從五祖下分出」而已。弘傳這一宗的,有果州(今四川蒼溪縣),閬州(今四川閬中縣),相如縣。宗密在『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中,也說到「果閬宣什」。這是宏化于四川嘉陵江上流的禪門。從他的傳授儀式,與「凈眾」大同而論,這多少受有「凈眾」,或常時傳戒的影響。
           「宣什宗」的傳授禪法,也如『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說:
           「初集眾,禮懺等儀式,如金和上門下」。「欲授法時,以傳香為師資之信」。「正授法時,先說法門道理,修行意趣。然后令一字念佛:初引聲由(?)念,后漸漸沒(低?)聲,微聲,乃至無聲。送佛至意,意念猶□,又送至心。念念存想,有佛恒在心中。乃至無想,盡(?)得道」。
           「宣什」的傳授,與「凈眾」一樣,也是集眾傳授,而作短期的修習。在儀式中,「傳香」是這一宗的特色。傳授時,先開示法門道理,然后教授禪法。以念佛為方便:先念「一字」佛,就是只念一個佛字。在上面「北宗」中,也曾說
           「看一字」。在攝心入定的修習中,簡單比復雜有效。五祖門下的念佛,大致是只念一「佛」字的。『圓覺經疏鈔』原文,有些錯字,但意義還可以了解。傳授即修持的方法是:先引(長)聲念;漸漸的低聲念;再漸漸的微聲念,聲音輕到只有自己聽到;再不用聲音念,就是意想念佛(一「佛」字)。意想念還是粗的,更微細是心念。心,應指肉團心(通俗是以此精神根源處的)。念念存想有佛在心里。這還是有想念的,更微細到想念不起,心佛不二,佛恒住心中,那就是得道開悟了。念佛與禪,「宣什」是真的統一起來。這一修法,是可用以攝心入定的。在大小乘中,也有類似的修法。但只是這樣,以為是得道了,有些人是不會同意的。
           五 曹溪的南宗
           五祖門下,最特出而予未來佛教以重大影響的,是曹溪慧能,也就是六祖。六祖所傳,也還是「東山法門」(『宋高僧傳』「慧能傳」)。代表曹溪禪的,是『壇經』。雖然近代學者,異說紛紜,而足以代表曹溪禪風的,還只是『壇經』;『壇經』只是為后人添附一些而已(『壇經』問題,別論)。
           『壇經』的主題,是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文殊說般若經』,曼陀羅仙所譯的,正名『文殊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經說修「一行三昧」,「當先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如從這一點看,六祖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在五祖門下,并非創新,而是學有稟承的。上面說到,五祖門下傳禪,一般是「念佛名」,「令凈心」(不但北宗如此)。而『壇經』主體──大梵寺施法部分,也是傳禪的記錄,卻是這樣說:
           「善知識!凈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法」。「總各各至心,與善知識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善知識雖念不解,慧能與說,各各聽」!
           「迷人口念,智者心行。……莫空口說!不修此行,非我弟子」。
           六祖以「凈心」(六祖自己「凈神」良久,才說話),「念摩訶般若波羅蜜」,教授弟子。念是口念的,六祖以念摩訶般若波羅蜜,代替了念佛。傳說四祖道信,在吉州城被圍困時,就勸大家「但念般若」(『續高僧傳』「道信傳」)。「念般若」,在達摩禪系統中,道信已在提倡了。然念般若,如不解不行,是沒有用的。真正的佛弟子,應該由念而解而實行的。上來五祖門下的念佛,并非稱念佛名以求往生凈土,主要是「佛」這個名詞,代表了修行目標。念佛是念念在心,深求佛的實義,也就是啟悟自己的覺性,自成佛道的。所以五祖門下所念的,是「一字佛」(『文殊說般若經』,作『一佛」)。在『壇經』中,不說佛而直指「般若」,如說:
           「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緣心迷,不能自悟,須求大善知識示道見性」。
           「般若」,「菩提」,是異名而實同的。依菩提而名為佛,也就是依般若而名為佛;佛與般若,本無差別。但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佛」每解為外在的,十方三世佛,不免向外覓佛,或有求加持、求攝受的他力傾向。六祖禪的特色,是直探根本,將一切──發愿,懺悔,歸依,佛,都直從自身去體見,從自身本有「菩提般若」中去悟得。如說到佛時,就說:
           「三身在自法性,世人盡有,為迷不見,外覓三如來,不見自色身中三身佛」。
           「凡夫不解,從日至日,受三歸依戒。若言歸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即無所歸」。
           六祖重于自性佛,自歸依佛,見自法性三身佛。而這就從念摩訶般若波羅蜜,開示本有般若而顯示出來。所以,以「念般若」代「念佛」,外表上不同,而實際一致。進一步說,比形式的念「一字佛」,更得五祖禪的真意呢!
           六祖也說到一行三昧,但與一般的見解,也不相同。『壇經』說:
           「一行三昧中,于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直心是。凈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凈土。莫心行諂曲,口說法直。不行直心,非佛弟子。但行直心,于一切法上無有執著,名一行三昧。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
           『壇經』以「直心」為「一行三昧」,可說受到『起信論』的影響。『起信論』說:「直心,正念真如法故」。稱「真如三昧」為「一行三昧」,也沒有說到「念佛」。依『壇經』說:「直心」──行住坐臥,無不是「一行三昧」。這明顯的,彈斥那「直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重于坐禪,重于除妄的禪者。「東山法門」所宏傳的「一行三昧」,一般以「念佛名」,「凈心」為教。而實現凈心成佛的方便,是坐禪,離念(除妄)。形成念佛與凈心形式的。六祖的「一行三昧」,與一般不同,但不一定與五祖禪不合。
           「北宗」,「凈眾宗」,「宣什宗」,依「一行三昧」而念佛,都是「一字佛」,都不是求佛攝受,愿生凈土的。六祖以「見自性自凈,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為宗;念「般若」而不念「佛名」,當然不會說「往生凈土」了。『壇經』有答韋使君疑問一則──念阿彌陀佛,能不能往生西方?六祖的答說中,指出「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有幾句話說:
           「心但無不凈,西方去此不遠。心起不凈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但行十善,何須更愿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頓教大乘,念佛往生路遙,如何得達」!
           六祖徹底發揮了自凈自作的自力說。對彌陀的悲愿攝受,念佛往生──他力佛教的特殊意趣,顯然是不曾加以理會。從歷史看來,四祖、五祖、六祖,六祖弟子的時代(六二0──七七0),一貫的是從自己身心,去自悟自修,自成佛道。六祖對往生凈土的觀點,有以為是為了破執。這是主觀的解說,忽略了當時(一、二百年)的禪風。禪凈合修,這是后人的調和,不是禪宗的原始意義。
           這里想說到「保唐宗」的無住禪師(弘禪不久,約七六五──七七四),他批評向外求佛菩薩的人(『歷代法寶記』)說:
           「大德!佛在身心,文殊不遠。妄念不生,即是見佛,何勞遠去!……說偈:迷子浪波波,巡山禮土坡。文殊只沒(這么)在,背佛覓彌陀」。
           在形式上,無住是繼承無相──金和上的衣法,而實際是別成「保唐」一派
           。圭峰『圓覺經大疏鈔』(卷三之下),以無住為五祖門下,老安(嵩山慧安)的再傳弟子。然據無住弟子所作的『歷代法寶記』說,并不如此。『歷代法寶記』說:
           (無住)「忽遇(老安的弟子)白衣居士陳楚璋……密契相知,默傳心法。……三五年間,白衣修行」。
           「天寶年間,忽聞范陽到次山,有明和上;東京有神會和上;太原府有自在和上,并是第六祖師弟子,說頓教法。……遂往太原禮拜自在和上。自在和上說:凈中無凈相,即是真凈佛性。和上(指無住)聞法已,心意快然。……(自在)老和上……便與削發披衣」。
           無住從老安弟子陳楚璋得法,又從六祖弟子自在和上得法并出家。『歷代法寶記』,認慧能為六祖,對神會也有良好影響。「保唐」有曹溪禪的特色,如批評「看凈」的說:「法無垢凈,云何看凈?……看凈即是垢」。論禪定說:「起心即是塵勞,動念即是魔縛。只沒(這么)閑,不沈不浮,不流不轉,活鲅鲅,一切時中總是禪」。這一派,圭峰稱之為「教行不拘」,對佛教所有事相──「禮懺,轉讀,畫佛,寫經,一切毀之,皆為妄想」。這是不用任何儀式;出家眾在一起,也沒有任何制度;連日常經濟,也不去顧問的一派。這是著重理證的,受有曹溪禪的影響,而多少流于極端的學派。對佛教來說,不免引起破壞的副作用。與六祖門下有關,不向外求佛,所以附帶的說在這里。
           六 東山法門的原意
           五祖門下傳出的禪法,都是念佛名與坐禪相結合的。在宏傳修習中,都成為定形的軌式,次第修習的歷程。五祖禪門而流于這種形態,不是沒有人感到失望,而發出慨嘆的。杜□的『傳法寶紀』就說:
           「至乎今之學者(對「念佛名令凈心」),將為委巷之談,不知為知,未得為得。念佛凈心之方便,混此彼流(?);真如法身之端倪,曾何□佛!悲夫!豈悟念性本空,焉有念處(責念佛)!凈性已寂,夫何凈心(責凈心)!念凈都亡,自然滿照。于戲!僧可有言曰:四世之后,變成名相,信矣!……今大通門人,法棟無撓,伏膺何遠!裹足宜行,勉哉學流,光陰不棄也」!
           杜□是神秀弟子。對「念佛名」與「凈心」,確認為五祖弘忍、神秀,禪門化導的方便。但當時神秀門下的「念佛」與「凈心」,形式化而漸失五祖禪的真意義,不免發出了「悲夫」、「于戲」的慨嘆!末了幾句,顯然是勉勵神秀弟子們的。『傳法寶記』的著作,一般論為開元初年(七一三──)作。約為六祖慧能在曹溪入滅前后。這是早在神會北上以前,北宗學者自覺禪風的蛻變,而對北宗的批評。
           弘忍、法如、神秀,有「念佛名」,「令凈心」的方便,與后來的北宗,應有多少不同的。另一位北宗學者凈覺,曾從神秀、老安、玄賾──三大師修學。從景龍二年(七0八)起從玄賾學了十余年,成為玄賾的入門弟子,玄賾曾以衣缽付囑他。凈覺在神龍元年(七0五)──二十二歲,就作了一部『金剛般若理鏡』。開元十五年(七二七),作了『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李知非說他「由般若波羅蜜而得道」,是北宗中重視般若的大師。李知非『心經略序』,說凈覺「三十余年居山學道」;又說「比在兩京,廣開禪法,王公道俗,歸依者無數」:這是北宗極盛時代,義福、普寂以外的又一系。他著有『楞伽師資記』,是繼承玄賾的『楞伽佛人法志』而作的,約七二0年頃撰。『楞伽師資記』中,傳說了四祖道信,對「一行三昧」,「念佛名」,「令凈心」的意見。凈覺的出家學道,離四祖道信已五十多年。所傳的道信禪法,不知根據什么?然距離并不太久。五祖及其門下,都重「一行三昧」,而五祖的禪,是稟承道信的,所以所傳道信的意見,應有部分的真實性。凈覺在『楞伽師資記』中,引用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門』。這部禪法,內容相當豐富,也相當雜,這是有過補充與附加的『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發端說:
           「我此法要,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
           這是標宗,提示了禪法的依據與宗要。在達磨禪(舊有的)用以印心的『楞伽經』外,又增『文殊說般若經』。以后五祖門下禪法的開展,都不離這一家法。如神秀「論楞伽經,玄理通快」;而對則天卻說:「依文殊般若經一行三昧」。『楞伽』與『般若』的合一,是始于道信的。原文在標宗后,引『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文,然后說:
           「夫身心方寸,舉足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無非菩提」。「除三毒心,攀緣心,覺觀心;念佛心心相續,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大品經云,無所念者,是名念佛。何等名無所念?即念佛心,名無所念。離心無有別佛,離佛無有別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所以者何?識無形,佛無形,佛無相貌。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常憶念佛,攀緣不起,則泯然無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憶佛心謝。即不須徵。即看此等心,即是如來真實法性之身。……如是等心,要令清凈常現在前,一切諸緣不能干亂。何以故?一切諸事,皆是如來一法身故」。
           「略舉安心,不可具盡。其中善巧,出自方寸」。
           這部分,是「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的根本。從念佛而契入「泯然無相,平等不二」的法界一相,就是「一行三昧」。念佛,是佛無相貌(經說:「不取相貌」)的;念佛而入無所念,即心即佛,為安心的方便。說到「看此等心」,「如是等心要令清凈」,也有「看心」「看凈」的意味。但這是在「憶佛心謝」,無所念而顯的「凈心」,這就是法身。「更不須徵」(推求),只是照顧自心,凈心常現前就得。
           「一行三昧」的修證,雖如上所說,但眾生的根性不一,所以從「念佛」而契入一法界性,情形也有多少不同,該論又說:
           「云何能得悟解法相,心得明凈」?「信曰: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計心,亦不思惟,亦不觀行,亦不散亂,直任運,亦不令去,亦不令住,獨一清凈,究竟處心自明凈」。
           「或可諦看心,即得明凈,心如明鏡。或可一年,心更(便?)明凈。或可三五年,心更(便?)明凈」。「或可因人為說,即悟解。或可永不須說,得解」。「為學者取悟不同,有如此差別。今略出根緣不同,為人師者,善須識別」。
           不同的安心方便中,有的是「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只是「直任運」,心就自然明凈。這與六祖的「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有著非常的近似。在七二0年頃,從神秀,老安,玄賾所傳,從四祖以來的禪門,有不看心,不看凈,不念佛的存在。在嶺南的六祖,直提頓教,只是四祖以來,深徹而簡易的部分,給予特別的唱導而已。從杜□與凈覺的撰述中,堅定的相信,五祖弘忍所傳的禪法,不只是「念佛名」,「令凈心」;「看心」、「看凈」那一類型的。在這自心是佛的立場,對于一般念佛,求往生凈土的方便,四祖與六祖所說,自然歸于一致(其實北宗等都是一樣的),如『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說:
           「問:用向西方不」?「信曰:若知心本來清凈,不生不滅,究竟清凈,即是凈佛國土,更不須向西方。……為鈍根眾生,令向西方,不為利根人也」。
           『入道安心要方便門』,后安立五門,第五門為「守一不移」。傳為五祖所說的『修心要論』,就是宣說「守心第一」。這樣的「守心第一」,禪風漸傾向于常坐,發展而成為北宗的「直坐不動」,「除妄不起」。然而,四祖、五祖所傳,是不限于此的。
           七 結說
           再想說明兩點,作本文的結論。
           一、從上來的敘述,可見南宗與北宗的分立,都是淵源于黃梅,而且是始于道信的。道信以『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為方便,實為此后禪門開展的重要根源。天臺學者荊溪湛然(七一一──七八二),在『止觀輔行傳宏決』(卷二之一)也說:
           「信禪師元用此(『文殊說般若經』)經以為心要。后人承用,情見不同,致使江表京河,禪宗乖互」。
           這一說明,極為精確!『文殊說般若經』的「一行三昧」,智者在『摩訶止觀』,明四種三昧,就引用以說明「常坐三昧」。這部經從梁代譯出以來,影響極為廣泛。『起信論』引用他,智者引用他;以「念佛」,「觀心」,作為即心即佛方便的道信,也引用這部經。道信是達摩禪大發展的重要關鍵。傳說:道信在黃梅雙峰以前,曾「留止廬山大林寺,……又經十年」(『續高僧傳』「道信傳」)。大林寺,是智者門人智鍇(六一0卒)開山的。道信到大林寺,約為智鍇晚年。一住十年,對天臺的禪法,多少會有影響的。道信在達摩禪的本質上,開展「一行三昧」的安心方便,而禪門大大的興盛起來。「一行三昧」,在四祖,五祖時代,是應機而頓漸淺深不一的。「法受雙峰」的慧忠,也還是「論頓也不留朕跡,語漸也返常合道」(『宋高僧傳』「慧忠傳」)。活潑潑的「一行三昧」,到了五祖門下,逐漸分流而形成對立。
           二、四祖、五祖、六祖,凡自認達摩系的禪,「念佛」、「凈心」的方便,極為普遍,也有「不念佛」、「不看心」、「不看凈」的。然有一共同點,即從自心中自凈成佛道。「念佛」,淺的是稱念佛名(一字佛),深的是離念或無念,就是佛。「念佛」是自力,而不是仰憑佛力以求往生凈土的。金陵法持,傳說為弘忍弟子,有凈土的傾向。如『凈土往生錄』卷中說:
           「法持……依黃梅忍大師得心焉。……持于凈土,以系于念,凡九年,俯仰進止,必資觀想」。
           被稱為五祖十大弟子之一的法持,晚年專心于凈土的觀想,傾向于他力的念佛。從唐代(中唐以上)禪宗的各派來看,這是多少感到奇突的。依『宋高僧傳』,『景德傳燈錄』;說法持為十弟子之一,是五祖對玄賾說的。然檢玄賾的弟子凈覺,依玄賾『楞伽佛人法志』,而作的『楞伽師資記』,所說十弟子中,并沒有法持。『歷代法寶記』所說黃梅十弟子,也沒有法持。雖然遲一些,圭峰已說到金陵法持,但這到底是變化了的傳說,不足為據。從當時「一行三昧」的念佛來說,法持是不屬于這一法系的。禪宗對念佛的原始見解,一貫是自力的,作為即心即佛之方便的。從「東山法門與念佛」的研究中,得到了這一明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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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生渡盡方證菩提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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